第33章 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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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室幽暗，檀香袅袅。江庭雪主仆俱都是深灰色的僧衣，英梅和九儿的手脸上还都带着伤痕。
郑嬷嬷在给九儿擦药，江庭雪用棉布将英梅手腕上的伤痕绑好，又低声说：
“其实不必如此，你和九儿都是女孩子，万一落了疤痕怎么办？”
英梅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
“姑娘，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只有这样，老爷才会更加相信咱们是被暗算的。”
九儿自然赞同英梅的话，也用力地朝江庭雪点头。
江庭雪抿了抿嘴唇，摸着九儿渐渐黑亮起来的头发喃喃说：
“很快的，我一定要他们千百倍地还回来。”
还未到午膳的时间，有人在外面敲门，居然是定逸师太亲自过来了。
定逸师太显得十分疲惫，不仅是因为江家女眷遭遇了火灾，更令她劳累不堪的是尊贵的长公主忽然来了，而且指明了要见江庭雪。
广源寺偏僻，寻常并无门第十分显赫的女眷来，这次连着来了两家，却偏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江庭雪给定逸师太行礼，轻声说：
“因为弟子的事情，让师太辛苦了。”
定逸师太忙苦笑着摇头，江家显赫，女眷们第一次来广源寺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正感到十分地惶恐不安。
长公主所住的禅院被护卫围的严严实实，另有两排服饰统一的宫娥垂首候在大门两侧。
看到定逸师太陪着江庭雪走过来，为首的粉衣宫女走上前打开了院门。
宫人没有迎接定逸师太进去的意思，定逸师太自己似乎也明白，合掌行了礼后便离开了。
江庭雪跟着小宫女进院走了两个转角，抬头便看到了背手站在屋檐下的柳平禹。
即使是来寺里，柳平禹依然穿着耀眼的红色锦袍。
只是这种浮夸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却只平添了贵气。
江庭雪给柳平禹行礼，他轻哼一声冷笑着说：
“你还真是豁得出去，连身衣服都不给自己留？”
对于柳平禹的嘲讽，江庭雪无动于衷，甚至还笑了一下才说：
“总不好辜负了别人的一番好意，天寒地冻，他们半夜上山也不容易。”
柳平禹差点儿被江庭雪给逗得笑出声，但他不肯失态，马上把脸扭到了一边去。
江庭雪翘了翘嘴角，也不再多说，跟在柳平禹的身后进了禅房。
安乐长公主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保养的极好，看人的眼神冷淡而又凌厉。
江庭雪屈膝给长公主行礼，长公主并不理会她，甚至都不愿多看她一眼，而是挑眉看向一旁的柳平禹说：
“记住我的话，如果她弹不好，你过完年就必须定亲。”
江庭雪默然，终有明白柳平禹是付出什么代价把安乐长公主请出来的了。
柳平禹只嗯了一声，也不接长公主的话，只伸手指了指窗边摆着的瑶琴说：
“这是我用了多年的松月，你若是敢害了我，我定不会饶你。”
江庭雪没说话，只轻轻点头应了下来。
上一世和柳平禹相交多年，她自然明白柳平禹和长公主之间的条件意味着什么。
安乐长公主依然看都不看江庭雪，她不喜欢黎夫人母女刻意装出来的贤惠，也不喜欢江庭雪这样直白的谋算。
有宫人端了热水过来，江庭雪净手后就在琴架前坐了下来。
雪后的晴天，即便隔着窗户，阳光也亮的有些刺眼。
然而，琴声响起的那一刻，一切都仿佛归入了春夜一般，温暖而又宁静。
似乎能听得到春夜屋檐下细雨的叮咛，继而又是夏夜草丛里蝉的鸣叫。
长公主停止了喝茶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看着屋角的江庭雪。
干净异常的女孩子，过分明媚却又丝毫不显俗艳，僧衣简单却又恰到好处地给她增添了几分淡淡的冷清。
琴声悠扬，在人来不及回味的角落处，已经是落雪纷飞的冬日，似有孩童玩耍的喜悦，又似有长夜漫漫的孤独。
长公主已经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站在她身旁的柳平禹扭脸看向窗外，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琴声收起的那一刻，长公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肯开口和江庭雪说话了：
“你父亲江启年并不知道你弹得这样一手好琴吧？”
江庭雪起身走到长公主跟前行礼，想了想才回答：
“父亲公务繁忙，我也不曾在父亲面前提起过这些。”
长公主就冷笑：
“天寒地冻，让你一个刚病好的女儿上山来祈福，亏你还肯替他遮掩。”
江庭雪默然，她很清楚，在长公主面前，她的任何掩饰都是枉然。
长公主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禅椅，看着江庭雪坐下了，她才嘲讽地笑了一下说：
“自从杨姑姑伤了手，宫里的乐师有很多人试图研习这首曲子，可都不过是徒有其表。
唯有你，这么年轻，竟然弹出了其中的八九分的意境。”
柳平禹垂眸微笑，这算是多年来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公主母亲夸人了。
江庭雪起身，再次给长公主行了礼后轻声说：
“臣女多谢娘娘夸奖。”
长公主弯了弯唇，好整以暇地理了下衣袖说：
“我大概猜得出你这样费尽心机的原因，但是我还是想听你自己亲口说一下，若是说的好，明天我会考虑带你去母后的寿宴，以你所期待的方式出现。
若是不好，你所筹划的一切也不过都是枉然。”
江庭雪浅浅地苦笑，抬起头目光清明地看着长公主说：
“臣女回京不过月余时间，已经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所以如此费尽心机，只是为了得到娘娘和太后的庇护，余生如可安度，臣女便已感激不尽。”
长公主默然片刻，然后才笑着说：
“你倒是肯说实话，黎氏那个人，我还是了解几分的，你这样的小姑娘，能逃过两次也算不简单了，不愧是江启年的女儿。”
江庭雪唯有苦笑，竟是无话可说。
即使是对真正的江庭雪，江启年也不过是个名义上的父亲，更何况是她这个对江启年毫无感情的人。
所以，当别人从“江启年的女儿”这个视角来评价她时，她常常觉得无所适从。
长公主似乎看懂了江庭雪的心思，但也没再多说，站起身就扶着宫人的手臂出去了。
柳平禹轻轻地笑了，侧脸看向江庭雪说：
“江姑娘，明天就是外祖母的寿辰，我猜寿康宫定会有一场精彩的大戏，你觉得呢？”
江庭雪并不接柳平禹的话，只认真给他行了礼说：
“我与三公子的约定已经达成，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信守承诺，。”
见江庭雪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柳平禹收了脸上的笑意，扭头就往门外走去。
江庭雪闭上眼长长地出了口气，明天，十几个时辰后，她将看到仙云县主，也或者还会见到秦蘅，真的是很期待啊！
霍亮是在午时前回的梧桐街，进了小院后就直奔李辰彦的书房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才又抹了抹额上的细汗说：
“属下原本是不放心回来的，可长公主今天突然上了山，柳三公子也去了，说是要到明天才下山，所以属下才敢回来报信。”
长公主府的护卫已经将广源寺护得铁通一般，连江家的随从都不能进出，霍亮自然是放心的。
高达气得咬牙说：
“果然最毒后母心，不过是几个妇孺，就值得她下这样的狠手。”
霍亮也点头，看着李辰彦说：
“那几个人一看就是死士，武功高强。我和史武他们一起才逮住了两个，可都咬碎毒丸死了，根本来不及制止。”
李辰彦摩挲着玉佩的手悄悄收紧，停了好一阵才含笑问霍亮：
“出事后，江姑娘是如何交代下人的？”
霍亮就皱了眉头不解道：
“说到这里就奇怪了，江姑娘不许护卫们回京送信，似乎是想让事情就此结过去的样子。”
“那就按照江姑娘的意思做，你们什么消息都不要往外透露。”
李辰彦说完站起身，一面取了衣架上的披风穿上，一面对霍亮说：
“你在家里休息一会儿，午饭的时候照顾好宇哥儿，我和高达出去一趟。”
霍亮应了下来，高达却有些发愣，上午刚见了庆郡王，怎么这会儿又要出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