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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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梅和郑嬷嬷在收拾屋子，江庭雪从卧房里抱了一个小木箱出来放在桌子上打开。
姚谕之看到箱子里的东西，顿时就涨红了脸，很是不安地对江庭雪说：
“表妹，我常年待在书院里，并不知道你竟然被苛待至此，这都是些普通的东西，我只是希望你别再过得太辛苦。”
江庭雪含笑摇了摇头，把箱子合上后轻声对姚谕之说：
“我知道表哥是一番好意，可是我不能收这些东西。
这些年我和母亲住在姚家，其实已经给你们带来了很多麻烦，毕竟人言可畏。
我从不觉得姚家有什么对不住我和母亲的，至少这些年住在这里，我和母亲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说句实在的话，我很感谢二舅舅这些年的养育之恩，至于表哥觉得我的生活艰苦了一些，我自己倒是不在意，粗茶淡饭也未必就没有乐趣，所以表哥实在不必觉得自责。”
江庭雪说的平静而又真诚，姚谕之却红了眼圈，嘴唇颤抖了一阵后才低声说：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这些年我们一家对表妹和姑姑的伤害已经积重难返，我不奢望表妹的原谅，我只是希望能够尽力补偿表妹一些。”
江庭雪看着姚谕之几乎快要忍不住的泪眼，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是一个善良的年轻人，可无论如何，她永远都不会选择姚谕之，所以也不想耽误他。
江庭雪沉默着，无声地把桌子上的箱子又往姚谕之面前推了推。
姚谕之看向江庭雪，眼里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终是不肯接过箱子，反而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姚谕之忽然停住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只是更咽着说：
“我会安排人在这里照看你，再不许人过来欺负你。秋闱过后，我就带你去洛阳找大伯父和大伯母。
你要相信我，我一定可以考去国子监读书。”
等到姚谕之走远了，英梅和郑嬷嬷才小心翼翼地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姑娘，二少爷这是……”
英梅欲言又止，满脸难色地看着姚谕之的背影问江庭雪。
江庭雪反倒十分平静，把手里的箱子递给英梅说：
“把这箱子放好，等我们走的时候交还给表哥，一样东西都不许带走。”
英梅点头应下，又小声问江庭雪洛阳那边大概什么时候会来人。
看着英梅期待的样子，江庭雪忍不住笑了，摸了摸英梅的头发说：
“算算日子，大概也就这几天。”
英梅就眉眼弯弯地笑起来，郑嬷嬷嗔了英梅一眼说：
“你这丫头，就盼着往外跑，别忘了姑娘说的话，洛阳的日子也不会比这里好过，咱们可要更小心才行。”
英梅是把郑嬷嬷当做了长辈敬重的，所以即使郑嬷嬷说了她几句，英梅也不在意，只调皮地吐了下舌头就抱着箱子回卧房了。
江庭雪依旧坐在窗前低着头做针线，她前一世在洛阳接触的多是高官权贵，自然也听人议论过江家人。
都是极爱惜名声的两个人，怎么会为了她这么个可有可无的女儿而让人诟病呢？
江家一定会派人来接她，而且会很快。
想一想以后，江庭雪就忍不住翘起嘴角笑了一下，她的仇人有皇后的亲侄女，还有如日中天的江家和黎家，她是不是应该害怕得瑟瑟发抖呢？
第二天一早，英梅就从外面打听回来了两个消息：
“姑娘，昨天二姑娘带着人在锦绣屋子里找到了那枚金镶玉的戒指，当场就命人打断了锦绣的腿。
锦绣的爹娘在府门外跪了一夜，可锦绣还是被赶出去了。”
英梅平常是最厌恶锦绣的，可如今锦绣落了个这样的下场，英梅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江庭雪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只继续低着头做手里的针线。
以姚芊语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并不奇怪。
其实江庭雪以前并没有打算要收拾锦绣，不过一个恶奴，用不着脏了她的手。
可锦绣也太恶毒了些，已经逼得真正的江庭雪寻了短见，却还依然不肯收手。
郑嬷嬷坐在江庭雪身边帮着分丝线，听了就问英梅说：
“二少爷那边呢？”
英梅就忙去看江庭雪的脸色，见江庭雪并不在意，并且还抬起头来看她，就赶紧说：
“听外院伺候的人说，昨天二少爷去找了二老爷，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可就在刚才，二老爷到正院和二夫人大吵了一架，说是二夫人这会儿正哭着要去寻死。”
江庭雪翘了翘嘴角，也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重活一世，已经不会再有丝毫矫情，比如她不恨二夫人母女，是因为姚家二房毕竟因为收留她们母女而被人非议。
可她也丝毫不觉得亏欠姚家任何人，因为二夫人母女在她和姚夫人身上做的恶也足够多。
然而，自这天起，二夫人和姚芊语确实没再来找江庭雪麻烦，而且二老爷还派人给江庭雪送过来一百两银票和十多两碎银子，说是让她日常花用。
这些银子，江庭雪很大方地接受了，二老爷是因为愧疚而补偿，她也正好需要。
八月的末尾，就在姚谕之奔赴府城钱塘参加乡试的第二天，二老爷接到了江启年的来信，说已经派了船来浔阳，要接江庭雪回京城。
二老爷惊得一下子就从椅中站了起来，顺带着还碰倒了桌上的茶盏。
江家和姚家已经十多年不曾来往，江启年对江庭雪母女更是不闻不问，怎么这会儿忽然要接女儿回家了呢？
二老爷拿着信匆匆回了内院，话还没对二太太说完，躲在屏风后偷听的姚芊语就跳出来大声说：
“不可能，江家怎么可能接那个狐狸精回家？”
二老爷忍无可忍，一个耳光就把姚芊语打倒在地上怒骂道：
“偷听长辈说话，还肆意辱骂自己的表姐，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混账女儿？”
姚芊语被打蒙了，好半天才尖锐地大声哭叫起来。
在姚芊语的眼里，江庭雪从来都是个低贱而又讨厌的存在，她无法直视江庭雪重新做回江家嫡长女。
那可是当朝次辅的家里，那样的高门府邸，怎么可能会要江庭雪这种人？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了。
二夫人这些天憔悴了不少，人也更加安静了。
看着女儿被打，二夫人并不护着，反倒是轻声细语地向二老爷赔不是，只说是自己没教好姚芊语，都是她这个做娘的错。
二老爷被二夫人的这一番表演给弄得没法再接着发脾气，就让下人把姚芊语带出去，然后他自己开始和二夫人商量江庭雪回京的事情。
无论江家和姚家如何交恶，江庭雪都是江启年的亲生女儿，只要江启年想要回江庭雪，他们是没理由阻拦的。
更何况，以江启年如今的地位，也容不得他们对这件事有任何质疑。
二老爷沉吟了一阵说：
“虽说大哥大嫂这些年都不肯给江启年脸面，可我们不同，谕之今秋若过了乡试，明春可就要到京城参加会试了，这些年的会试，江启年可一直都是主考官。”
二夫人当然赞同二老爷的话，姚家大老爷和大少爷姚谕卿虽然官位不高，但毕竟都是官身。
二老爷为姚家打理庶务，说白了就是在靠着姚家大房过日子。
二房的希望都寄托在姚谕之身上，自然是不能得罪江启年的。
只要他们答应让江庭雪回京，并且给江庭雪准备得风风光光的即可。至于江庭雪能不能活着到京城，那又关她什么事情？这世上的意外可是多的很呢！
害死了自家的侄儿却想全身而退，又怎么可能？
二夫人试探地看着二老爷说：
“老爷，我虽然和庭雪有过误会，但娘家是娘家，儿子是儿子，谕之可是我的命根子，我自然要以他的前途为重。
大哥和大嫂向来疼爱谕之，肯定能够理解我们的难处，反倒是庭雪那里，我就怕她会不会……”
若是按照江庭雪原来的懦弱性子，这件事情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直接安排她启程跟着江家人回京就是了。
可江庭雪近来性子大变，谁知道她会不会借这个机会向姚家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被二夫人这么一提醒，二老爷也楞了一下，随即又瞪了二夫人一眼说：
“妇人之见，庭雪还是个孩子，哪里会有那么多复杂心思。”
二夫人被二老爷斥责得红了脸，可想起前些天和二老爷吵架的后果，她还是忍住了心里的恨，强笑着对二老爷说：
“语儿任性，我这些年对庭雪也照顾不周，就让妾身去给庭雪赔罪吧，咱们总归是亲人，只要我去赔了罪，想来江家以后也不至于会故意为难咱们的谕之。”
见二夫人这样低声下气，二老爷的脸色才终于好看了些，夫妻二人又商量了一阵，然后才一起去了江庭雪住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