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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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饭后，蔡嬷嬷去见江庭雪，昨天的事情就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两个人都不提，只闲话了一会儿浔阳这个季节的天气。
待江庭雪说自己已经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出发了的时候，蔡嬷嬷就忙笑着应了说：
“既然如此，那老奴就吩咐他们给姑娘装船，若还有别的事情，姑娘只管吩咐老奴就是。”
江庭雪含笑点头，让郑嬷嬷从妆盒里拿了一对通体翠绿的镯子赏给蔡嬷嬷说：
“我年轻不知事，而且我们主仆也从未离开过浔阳，这一路长途跋涉，必有许多要劳烦嬷嬷的地方，这对镯子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还请嬷嬷不要嫌弃。”
蔡嬷嬷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人，看一眼就知道那镯子价值不菲，顿时就有些惶恐地说：
“这些都是老奴分内的事情，当不得大姑娘如此厚赏。”
江庭雪给郑嬷嬷使了个眼色，郑嬷嬷便笑着将镯子塞给蔡嬷嬷说：
“老姐姐，我家姑娘从未出过远门，更别说是京城了，这一路上，还有将来到了京城的家里，需要你提点的地方多着呢，你若一定不收，我们以后怎好再麻烦你？”
蔡嬷嬷这才将镯子揣进了袖子里，又一再谢过江庭雪后才回了客院。
英梅虽然没说什么，可还是有些心疼那对镯子。二老爷是给了不少好东西，可这样好成色的镯子也没有几对。
江庭雪看出了英梅的心事，含笑拍了拍她的手说：
“她和清荷都是黎夫人的人，什么时候都不会站在我们这边，可我依然要厚赏她，就为了以后你死我活的那一天可以问心无愧。”
郑嬷嬷和英梅都默然不语，姑娘早就给她们说过京城一定会比这里凶险，可怎么看都觉得蔡嬷嬷和清荷是很好相处的人。
和这样的人都必然会有你死我活的那一天，京城里的日子该是会有多难过呢？
有小丫头在帘子外面禀报说史家兄弟求见，郑嬷嬷和英梅就都愣住了，她们主仆拿了银子请史家兄弟办事，如今事情已经了结，史家兄弟怎么会又找来了呢？
江庭雪让郑嬷嬷出去把史家兄弟带到花厅里见她。
史文和史武还是前几天穿的那身衣服，已经有了不少污渍。
史文双手捧了郑嬷嬷给他的银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和史武一起跪了下来说：
“江姑娘，听说您要去京城了，我们兄弟希望能跟着您一起，以后只要是姑娘的事情，我们必定万死不辞。”
史武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给江庭雪磕了头后大着嗓门说：
“江姑娘，我们本来就被卫家逼得家破人亡，现在更是把他们得罪死了，所以这浔阳，是再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只要你肯给我们兄弟一口饭吃，我史武的这条命以后就是姑娘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
英梅被史武的话逗得差点儿笑出了声。
史文瞪了一眼史武，又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了兄弟二人的身契说：
“我们也懂得大户人家的规矩，这身契还请姑娘收下。”
江庭雪的脸上还是带着笑，她接过史文手里的身契看了看，又递回到他面前说：
“你的字写的很好，但是这身契我不能收。”
史文听了江庭雪的话就有些失望，史武则愣住了，刚要问为什么，却被史文抬手制止了。
江庭雪看着史文和史武说：
“承蒙你们愿意追随我，我很感激，可我还是要把话先给你们说清楚，先起来坐吧！”
史文和史武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英梅就给他们二人上了茶。
结果茶杯刚放下，史武端起来一口就给喝光了，这么秀气的茶杯，一杯还不够他半口喝的。
英梅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江庭雪也微微地笑了，让英梅把茶壶放在史文旁边随他喝，自己则轻声细语地接着说：
“我去京城，并非大家所想的那样会是什么前途无量，相反的，那里会比这里凶险百倍，而且会有更多的可能是连性命都会丢掉。
我明天就要出发，我不希望你们匆忙做决定。
你们先回去考虑几天，若还是愿意跟随我，再去洛阳找我便可。”
史武惊讶得连茶也不喝了，京城的江府，那可是当朝次辅的家，能有什么凶险的事情？
难不成还有谁敢动次辅家的姑娘不成？京城应该没有像卫家这么猖狂的蠢货吧？
史文却是大概明白江庭雪的意思，略一思索就又拉着弟弟跪在了地上说：
“江姑娘，我们还是愿意跟着你，以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绝无怨言。”
说着，史文就又把身契捧了出来。
江庭雪含笑摆了摆手说：
“忠心与否不在这一张身契上，你们只要尽心尽力，我必不会亏待你们。”
史文觉得这不合规矩，史武更是嚷嚷着说：
“姑娘，我们兄弟虽是粗人，可也知道守规矩，这身契你一定要收下才行。”
江庭雪就笑了，指了指史文对史武说：
“就凭你哥哥的这手好字，谁也不能说你们是粗人。”
英梅也在一旁笑着说：
“我们夫人在的时候就是这规矩，我和郑嬷嬷都是一早就被放良了的。”
史文和史武满脸的都是不可思议，江庭雪只是笑了笑，又对郑嬷嬷说：
“快要入冬了，这越往北走越冷，你带着他们去置办几身厚些的衣服，其余必备的物品你给看着准备就好。”
郑嬷嬷应了下来，史文和史武都感动得红了眼圈，重重地给江庭雪磕了头之后就跟着郑嬷嬷出去了。
江庭雪午睡起来后正在梳头，英梅进了卧房悄声对她说：
“姑娘，表少爷病了，说是从昨天半夜开始就高烧不退，刚又有两位大夫被请进了府里。”
姚谕之考过乡试后又急赶着回来，本就是疲惫不堪，昨天又折腾了一夜，病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江庭雪垂眸不语，郑嬷嬷和英梅也都不敢再出声。
“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我们明天还是按照定好的时辰出发，表哥给的那些东西还有二夫人的那三千两银票，就还放在我们原来住的院子里就行。”
江庭雪的声音里不带半丝波澜，郑嬷嬷和英梅也都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第二天，江庭雪一行人出发的时候，就只有二老爷带着赵姨娘和三姑娘姚千蓉跟着送行。
二老爷脸色憔悴，先是忐忑不安地给江庭雪道歉，又接着对江庭雪说：
“你表哥病了，不然该来送你才是。”
江庭雪摇了摇头，对二老爷说：
“表哥养身体要紧，不必在乎这些虚礼。”
姚千蓉不敢和江庭雪说话，只一直用期期艾艾的眼神看着她，江庭雪没理会她，眼神直接又放回二老爷身上说：
“舅舅，等秋闱的结果出来，若表哥可以入选国子监，还请你给我送封信到洛阳去。”
二老爷明白江庭雪话里的意思，脸上终于有了喜色，忙一连声地应了下来。
船离开码头的时候，郑嬷嬷和英梅都红了眼圈，连史文和史武也跟着变得沉默不语。
无论浔阳给了他们多少苦难，可这里依然是他们的家乡，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江庭雪的心里却无一丝波澜，上船后就把准备好的布料拿出来照着蔡嬷嬷给的尺寸开始裁剪。
这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前路凶险未知，她没有心思花哪怕半刻钟的时间去哀伤。
夜已深，月凉如水。
姚谕之清醒之后就挣扎着往江庭雪原来住的院子走。
青书跟在旁边搀扶着姚谕之，轻声劝他说：
“少爷，有什么东西就让奴才去拿，大夫都说你不能再受凉了。”
说着话，青书已经更咽起来。
姚谕之这些天受的折磨，每一分都被青书看在了眼里。
姚谕之苦笑着不说话，没走多远，他苍白的额头上就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简陋的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正厅的圆桌上放着一个半旧的小箱子。
箱子里装着姚谕之让人送过来的所有东西，最上面放着二夫人给的那三千两银票。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满屋子的清冷气息逼得姚谕之伏在箱子上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