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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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秋挺着大肚子，慢慢往家走，路上有个熟人老远见着她，小跑着赶上，瞅着她的肚子：“这胎应该是男孩吧，看起来圆圆的。”秋秋有点苦恼这个问题，她很担心还生下女孩，因为已经有了大女儿。

随着婴儿的啼哭声，秋秋强撑着身体的痛疼，哑声问：“男孩吗？”

护士摇了摇头，也许这样的产妇见得太多了。她有点不耐烦：“女孩。”

秋秋的灵魂马上出窍了，她觉得自己太无能，竟然又生下了一个女孩。

护士看着秋秋那副表情，莫名感到悲哀，她安慰着秋秋：“孩子爸贡献的是x染色体，所以是女孩，生男生女我们女人决定不了的。”

秋秋茫然地看了看护士，并没有听见她的话。她的心已经乱如麻……

秋秋的丈夫白亦洲还在部队，她们是两地分居。白亦洲不只一次表达过对儿子的渴望。

秋秋从心里很清楚，这次再生女孩，她们已经没有生育名额了。想到这，她又开始不知所措。

外婆边照顾着秋秋，边问她：“孩子起什么名？她爸有交待吗？”

秋秋空洞地看看了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然后摇摇头。想了想：“起什么名？就叫老二就行了。”

外公叹气：“不上户口吗？不起名？我看就叫白萍吧！未来是什么样未知啊？就像无根之草……，或者叫白小希吧，希望她的未来永远都有希望……。”

秋秋哑然道：“白小希吧。”

外公外婆经常把她抱在怀里喃喃道：“小希要快快长大，好好学习，以后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啊。”（小希姐姐长期住在秋秋大哥家，相当于过继给舅舅了。）

五岁的白小希瞧着外公、外婆严肃的脸，吓得不敢象往常一样跳上跳下了。

她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俩佬对自己总是特别宠爱的，都是笑容满面，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个样子过。

白小希的妈妈走了进来。这个刚满三十二岁的女人看上去有些憔悴。小希看见妈妈进来，立马跳进她的怀中，搂住妈妈的脸。妈妈禁不住要掉下泪来。外婆叹息了一声道：“秋秋，你还是答应她爸吧。让小希去跟着她爸爸，毕竟她爸爸在当官，而且在城市里，小希接受的教育也会更好，这样小希以后才能有出息。”

秋秋舍不得似得把小希抱得更紧，她道：“妈，我担心小希爸会给她找一个后妈，我担心后妈会对小希不好，你看我们身边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我不想让小希去跟着他。”

外公皱着眉头说：“我们也很舍不得小希，但是小希跟着我们，以后能有前途吗？我们这乡下，要去读个小学都得跑二三十里跑呢。你想小希以后同你一样，还是在这乡下过一辈子吗？一辈子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吗？”

“我想小白（小希爸爸的名字）会是负责的好爸爸的。小希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他应该不会让小希受苦的。”

最后大家的商量结果就是小希由白亦洲抚养，这是秋秋一家做出的决定，主要是因为秋秋居住的地方在乡下，不利于孩子的学习和成长。这也是做为离婚的条件，也是唯一的条件。

这边说说白亦洲的事。

白亦洲和秋秋是同一个地方长大的，都在乡下，两家相距不到五十里。

白亦洲十三四岁时父母相继病亡，他一个人带着一个还在读书的妹妹。而哥哥已经结婚独立了，嫂嫂不愿接纳这两兄妹俩。所以相当于白亦洲是同妹妹两人相依为命，家中更是一贫如洗。收入来源就是村里分的十亩田，饿是饿不死的，但是肯定富不了。

白亦洲虽然穷，但是年纪到了，还得娶媳妇啊。这下有个媒婆来做媒了，她说的正是小希的妈妈——秋秋。秋秋家条件也是相当穷。（话说那个年代好象大家都挺穷的）秋秋家有六个兄弟姊妹，除了秋秋其他的都结婚独自过了，家中的田也全分给兄弟家了。秋秋觉得白亦洲家虽然穷，但是有十亩田，只要勤快，生活是没有一点问题的。所以秋秋听了媒人来说，立马答应了。

白亦洲个头很标准，长得也很端正，标准的国家脸，剑眉，大眼，高鼻梁。而秋秋就长得很普通了，所以秋秋还是很满意这门亲事的。而白亦洲则无所谓，秋秋长得虽然不漂亮，但是肯嫁给他这样的穷人，也还能凑和。

俩人到镇上去照了一张结婚照，也是这辈子俩人唯一的合影，然后去民政部门领了结婚证。在回家的跑上，顺便去了秋秋家，拿了换洗衣服（那个年代，也没有什么衣服）直接去到白亦洲家，这样就算完成了人生大事。

婚后的生活很平淡，白天秋秋和丈夫去田里干农活，回来后俩人经常不说话，因为俩人都是那种沉默寡言之人，也或许是找不到可以说的话题。

这年秋天，白亦洲迎来了他生命中的重大转折。他的老乡兼同学张本礼听说镇上在征兵，管吃管住，还有军饷，立马来约白亦洲一同去报名。俩人来到报名的地方，征兵办的人立马相中了这俩个小伙子，俩人都是一表人才，看上去也很顺眼，而且身高体重也很标准。

就这样，白亦洲和张本礼成为了光荣的工程兵。

在部队时，俩人工作起来都非常努力，特别是白亦洲。遇到危险时他总能第一个过去，任劳任怨恨，因为他太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想摆脱回乡下的命运，他渴望留在这外面的世界。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过了十五年。白亦洲转业了，他的女儿小希也有四岁半了。秋秋本盼着丈夫转业了，自己带着女儿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没想到，丈夫转业后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自己离婚。秋秋瞧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副乡下女人的模样，没文化，没相貌，没钱，有的只是一身力气，干起农活大家都夸奖不已。在乡下会干农活可是头等大事，但是在已经是城里丈夫眼里，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秋秋想通了，确实如自己父母所说，她不能让女儿再像自己一样，一辈子在农村，丈夫稍微发达了，就再瞧不上自己了。她希望小希成为一个骄傲的城市小女孩，穿得漂漂亮亮，生活就像蜜糖一样甜。所以，秋秋对丈夫的唯一条件：就是必须带小希去到城市生活，去到他的身边生活。

有好心人提醒秋秋道：“也许，白亦洲是有二心了呢？他这么匆忙回来要求你离婚，你这么快就答应了，会不会太便宜他了？你要么拖死他，让他没有好日子过，要么你要求他给你一大笔钱，反正他现在有钱了，你还这么穷。而且你人在乡下，只要你一天不答应离婚，他就别想过得好。”

秋秋心里想到：我拖死他有什么用？拖死他不也是拖死我自己吗？女儿跟着她，我生活也会容易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