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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合作之代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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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就是一家普通的客栈,而那间房,也是间极普通的客房,可是傅希言走着走着,便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

虽然来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蟒蛇也没什么可怖的,毕竟他是摸过白虎屁股的人,可是一想到开门之后,会有一条蛇对着他吐信,寒意就从心底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

他默默在心里哼起了歌,告诉自己,虽然里面的这条可能看起来是蟒蛇,但也未必不是潜力股,说不定就突然变成赵雅芝这样更恐怖了啊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下楼再走一圈,门突然从打开,蛇头从里面探出来,从下往上地仰望着他。

傅希言双手扒着走廊屋顶的横梁,两只脚默默地使用“踏空行”,慢慢地往上蹬正当他两只脚都蹬上房梁时,屋内终于传来声音。

“既然来了,还不进来。”

蟒蛇已经退到了窗边,只是舌头还吐在外面,晃来晃去。

傅希言人虽然站在了屋里,但灵魂仿佛还挂在横梁上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就已经领悟了武神的“魂飞魄散”,真是何德何能,何至于此啊。

息摩崖慢慢抬起头,望向举着令牌站在门边上的胖青年。他模样英俊,虽然没有悬偶子那么出众,却也五官端正,身姿伟岸,唯一的缺点是眼袋有些重,看着不太精神。

“玄武君。”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应当是铜芳玉和他说过前事了。

傅希言微微松了口气,挤出笑容“大师兄。”

息摩崖说“你是铁师伯的徒弟,入门又早,应当是我喊你师兄。”

傅希言忙谦虚地摆手。

息摩崖眼睛一瞪,傅希言肃容“师弟。”

息摩崖慢慢眯起眼睛,似乎有些满意“你来暨阳,是路过,还是另有目的。”

傅希言说“我曾在襄阳拜见铜师叔,有幸得师叔青眼,分派了一个任务,让我刺杀花月楼的梦春秋。花月楼就在这暨阳县里,只是我身边一直跟着人,还没有机会去查探一番。”

息摩崖点点头,显然这些信息早在他的掌握之中了“我倒听说你与储仙宫少主感情甚笃”说着,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面上流露出直白的嫌恶。

傅希言不用问都知道那一眼中含着多少龌龊肮脏的心思,心想就你这种用下半身思考的色中饿鬼,知道什么是两情相悦说你是畜生还侮辱了畜生为种族繁殖而做出的贡献

想归想,他脸上露出苦笑“不足为外人道也。”

息摩崖将心比心,对他顿时有几分同情,嘴角突然流露出淫邪的笑“听说裴元瑾武功不俗,敢越阶挑战武王,只是不知道他的床上功夫是否也如传说中的勇猛凶悍。”

傅希言捂住脸“师弟,不要问了。”尼玛死淫棍再问老子要忍不住弄死你了

息摩崖没得到答案,十分不满意,鼻子发出了一声冷哼。男人有时候会纠结一些莫名其妙的胜负,他恶狠狠地说“待我踏平花月楼,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的马上功夫。”

傅希言目光掠过他,望向窗台边沿因伙计疏忽而日积月累的灰尘,开始思索起段谦提过的,把息摩崖和梦春秋“一网打尽”的可能性世上有息摩崖,真的太污染环境了

他转移话题“那师弟打算如何踏平花月楼”

息摩崖摆摆手“我自有安排,师兄先去探查花月楼的地形。”

傅希言微微皱眉“这怕是不太方便,我这次出来还是瞒着人的。”他来这里的目的当然是想接触息摩崖对付梦春秋的核心,而不是去当什么探子。

息摩崖嗤笑一声“有何不方便。你只消在床上骂裴元瑾不经用,然后怂恿他好好学习,他自然就会带你花月楼了。”

傅希言实在没想到息摩崖是这种风格,半晌没说话。

息摩崖暧昧地笑笑“不要小瞧男人在这种事情上的执念。”

傅希言呵呵了两声。

息摩崖突然换话题说“听说你们寄宿在城中富商家里是储仙宫在暨阳县的分部”

傅希言本来还想着怎么把这个事圆过去,没想到他自己就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地解释,立马就认了。

息摩崖微微一笑,笑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傲慢与自矜。

傅希言心事重重地出了客栈,目光在人群中一转,知道这些人里必然有段谦的眼线。不过无妨,东西已经到手,现在是段谦那边付出比较多。

根据沉没成本效应,付出多的人在这场交易中的容忍度会更高,如果取消交易,那自己纯属空手套白狼,想来段谦不会那么傻。更何况,储仙宫少主这面金字招牌,多少还是让人有些信任度的吧。

傅希言向路人问了路,也不管后面悄然跟上来的眼线,大摇大摆地朝着花月楼的方向走去。

既然息摩崖让自己去花月楼,那就随他的意吧,反正,他也有些好奇银菲羽这位师叔,若是能与她提前见上面,那段谦付出的成本就更高了。

花月楼的业绩在暨阳县,只能算中游,老板似乎对赚钱这件事并不积极,有许多上年纪的,已经接不到生意了,也在养老混日子。

白日里,花月楼门还关着,熄了烛火的红灯笼在日光下看,蔫得提不起神。

傅希言在四周绕了一圈,发现周围都是平房,这楼独高,像是个瞭望台,站在楼顶可以将整个暨阳县收入眼底,而且附近树木极少,屋檐也不宽,除非是小桑小樟这样擅长隐身的武者,不然很难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潜行。当然,花月楼开门做生意,真要行刺,扮作客人大摇大摆走进去反而不引人注目。

花月楼不远处是浦阳江,不管是救火,还是走水路,都很方便。可见银菲羽在选址建楼时已经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走了两圈,傅希言便看得差不多了,选址已很讲究,内里门道必然更多,不过便是自己进去,怕一时三刻也看不明白的。

看日头偏西,想着裴元瑾应当快回来了,他便踏上了归程。

而裴元瑾回来得比他预料的还要早一些。

一两天的工夫,两百多个流民要在异乡落地生根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暨阳县令安排得还算妥帖,至少让他们有瓦遮头,有粮可吃。人的生活有了奔头,精神气也就肉眼可见地好了。人的精神一好,自然是样样都好。

所以裴元瑾刚回来时,心情还不错,直到听段谦说,傅希言先去了平安客栈,又去了花月楼。

平安客栈就是息摩崖下榻的客栈。

段谦显然是来打探消息的,平安客栈和花月楼,无论傅希言接触哪一个,当然他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何况是一前一后。他忍不住怀疑自己下的赌注是不是太大了会不会血本无归,还引狼入室

裴元瑾表面不动声色,但心里究竟怎么想,段谦也看不太出来,只能说,绝不算高兴。

傅希言一回来,就感觉到了宅子里的气氛不太对劲,以往谨小慎微的仆役今日都大着胆子打量了他好几眼,走到中庭,小樟竟然破格出来迎接。

他有些不安“出什么事了”

小樟朝里努了努嘴,然后给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傅希言“”能努嘴说明长了嘴,那怎么就不能说一句话呢

凉亭里已经摆好晚宴,段谦和裴元瑾正面对面端坐着。

傅希言本想私下里先和裴元瑾沟通几句,看到这阵势,便知道段谦有些急了,只好打消了先和裴元瑾串谋的主意,直接走了进去。

他刚坐下,就见段谦一脸幽怨地望着他,手里的扇子都摇不动了,安安静静地放在桌上。

看在对方送秘籍送武器的份上,傅希言也不吊胃口,开门见山地说“我见过息摩崖了。”

段谦果然来了劲“你去见他做什么莫不是想要临时反水”

傅希言义正词严地说“段公子难道没有听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银菲羽是铜芳玉的师妹,息摩崖一个师侄敢单枪匹马跑来,难道你不好奇他的依仗是什么吗”

段谦狐疑地看着他“难道他会告诉你”

傅希言说“他不用告诉我,只要让我参与到行动中去,那我早晚都会知道的。”

段谦将信将疑“你打算如何取信于他”

“莫翛然四个徒弟,金银交好,铜铁交好,我若说自己是铁蓉蓉的徒弟,你猜他会不会信我”

段谦想信你个鬼。铁蓉蓉死在刑部大牢,想必与你脱不开关系,那息摩崖除非被猪油蒙了心,被雷电劈坏了头,才会相信这种谎言。

“那结果如何”他问归问,心里显然是不抱希望的了。

“我负责查探花月楼,他行动时会通知我。”傅希言掏出玄武令牌,“这是他的给我的报酬,事成之后,他会向铜芳玉谏言,让我担任万兽城的玄武君。”这态度,可说坦诚之至了。

段谦目瞪口呆,显然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息摩崖怎么会上这种猪都不信的狗当早知道能这么做,他就先下手为强了。

他自然不知道,傅希言早在几个月前就在铜芳玉那里埋下了伏笔。那时候的铜芳玉并不认为他能成什么气候,也只是聊胜于无地埋下一颗暗子,能发芽最好,不能就算了。反正一个玄武君,说换就能换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悬偶子升任朱雀王之后,就急吼吼地写信向息摩崖炫耀去了。

他自然不会说铜芳玉是有了玄武君,才顺带把他捎上,而是说有了他这个朱雀王,师父考虑好事成双,才又增设了一个玄武君。而这位玄武君的身份,正是储仙宫少夫人。

如此一来,息摩崖自然不会怀疑傅希言的身份。

个中内情,曲折复杂,饶是段谦智计百出,此时也只能呆若木鸡了。

傅希言掏出玄武令也是不得已,若是没点证据震撼人心,以段谦的多疑,一定会抓着两人对话互动不放,傅希言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出。

段谦没想到他暗中做了这么多事,心中不免也有几分感动“其实这件事,你可以交给我去做。”

傅希言说“我也没有十全把握,怎好意思让段公子冒险呢。”

息摩崖的凶残,世人皆知,段谦不得不承认这件事的风险的确很高。

他问“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傅希言说“一场完美的假死,演员、环境、道具、时机每一样都不可少,我们最好去实地考察一下。”

段谦疑心又起“你的师父到底是哪一位”

该不会真的是铁蓉蓉吧

想到这里,他陡然一惊,若傅希言是铁蓉蓉的徒弟,自己将他引入暨阳县,那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傅希言说“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储仙宫少主吗”

的确。

储仙宫和傀儡道恩怨天下皆知,莫翛然入赘天地鉴之后,这份恩怨大部分都由万兽城继承了,当年裴雄极曾经放话,不许万兽城的人踏入中原半步。

就是这句话,让万兽城的人每次出东行都跟做贼似的,不敢大张旗鼓,而他义母也才能夺得片刻喘息。

也就是最近,天下局势重新动荡,北周南虞纷争不断,各大势力粉墨登场,正邪善恶界限越来越模糊,妖魔鬼怪层出不穷,这万兽城才敢明目张胆地出现。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怂恿义母直接投效储仙宫,反正他们这一脉是从来不拿人当傀儡的,想来罪罚较轻,也好过一天到晚受万兽城的骚扰。

段谦面颊缓和下来“这件事我要问问义母。”

花月楼虽然在暨阳县没太大的名气,但因为老板管得宽松,楼里的姑娘也就没什么斗志,大家都得过且过,反倒营造出了一种与其他妓院截然不同的宽松范围,吸引了一批固定客人。

每到夜里,别的青楼都是一群姑娘站在门口吆喝,只有花月楼孤零零地放着几盆花,等客人上门了,才有人匆匆忙忙从里面出来招呼。

不过傅希言和裴元瑾受到的待遇要好些。

主要是裴元瑾,刚一进门,傅希言大老远就感受到了姑娘们从楼梯上大步狂奔的震感。

短跑冠军气喘吁吁地问“这位公子,几位啊”

傅希言想既然特定是“这位”公子,那还问什么几位呢

裴元瑾看向傅希言。

傅希言说“我们先看看有哪些包厢。”

通常而言,不管是酒楼还是妓院,都被不太欢迎这样龟毛的客人,但裴元瑾的脸面比天大,一向没什么人接手的工作今天差点抢破头。

花月楼实在很大,光是一楼,除了大堂之外,还设了七八个包厢,二楼包厢数量差不多,但每个包厢的面积更大。

傅希言原本还走在裴元瑾身边,挤着挤着,就到后面去了,要不是裴元瑾紧紧拉着他的手,两人怕是要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

“公子,你们这是”终于有姑娘发现他们俩手牵着手。

裴元瑾微微用力,将人拉到怀里,轻轻搂住“两个人,安静的包厢,一桌饭菜,不要人伺候。”

最贵的包厢,推窗能看到浦阳江。

傅希言浅尝了一口,口感果然比烧酒绵柔,虽然少了入口辛辣的刺激感,却回味悠长。同样的盐焗鸡、梅菜扣肉,花月楼做得更加地道。

鸡肉嫩而不油,扣肉香而不腻傅希言和裴元瑾忍不住又展开了干饭模式。

吃到八分饱,傅希言终于放慢速度,不再牛嚼牡丹,开始细嗅蔷薇。

笃笃笃。

三下敲门声。

傅希言突然放下酒杯,喊了声请进。

门轻柔地推开,走进来一对看不出年纪的男女。

女子容貌柔美,仿佛拥有十岁的皮肤,二十岁的青春,三十岁的风韵,四十岁的成熟是极矛盾的综合体。而站在她身边的男子,身材高大硬挺,半张脸藏在厚厚的胡子之中,只露出一双野兽般桀骜不驯的眼眸。

她轻笑着往里走“今日吃得可好”

傅希言忍不住站起身“好。”

女子眼含秋波,笑容满面地说“来我花月楼喝酒不找姑娘的人可不多,今日的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找你们算了。”

傅希言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眼前女子有可能是她母亲的好朋友,也许会知道很多关于他母亲的事情,一旦脑子里产生这种念头,身体便忍不住会产生见长辈时的拘束。

“你们先吃着,我一会儿再来。老董,你陪陪他们。”

女子说着,就让男子在桌边坐下,自己转身出去了。

门咿呀一声关上,老董突然脑袋一低,整个人趴在了桌上,随即,刚刚关上的门又开了,女子摇曳身姿进来,反手关上门,笑吟吟地看着傅希言“你是小师妹的儿子吧,可以叫我菲菲姨。”

以为男子的样貌实在唬人,所以傅希言自然而然地将他当做了一个了不得角色,可是看银菲羽漫不经心地拨开他的脑袋,又像是路人甲。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银菲羽摸摸男子的脑袋,叹气“近两年的新宠,不知何时中了招,已经成为息摩崖的傀儡了。他们追杀了我这么多次,每次都是一上来就打打杀杀,这次总算想到要用点脑子,可里应外合这一招也太老土。这两年我们的感情早已淡薄许多,眼见着就要分道扬镳,他突然又对我黏糊起来,鬼都知道有问题。”

这段话里既有兵法,又有感情学,实在高深,傅希言不知说什么好。

“你母亲呢她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跟着男人在外面东奔西跑”银菲羽忍不住伸出手,想捏捏傅希言的小胖脸,但手刚伸了一半,就被裴元瑾的筷子打开。

银菲羽侧头看他,目光炯炯有神地打量着他,叹气道“早知道储仙宫有这样的男人,我当初就不该跑,就让裴雄极抓走,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是你娘了。”

傅希言“”

万万没想到,银菲羽是这样的银菲羽。她又回过头看傅希言“你不是要见我吗为何不说话难道是我太美,让你不敢说话了”

傅希言干咳一声“你为何认为我是金芫秀的儿子”

银菲羽笑道“你说你是铁蓉蓉徒弟那一套,也就骗骗铜芳玉教出来的傻子和我那傻儿子。那是个疯子,想让她花时间花精力教徒弟,只有一种可能,那人是她和莫翛然的孩子。”

莫翛然是她的师父,她竟然直呼名讳,言语间没有丝毫尊重,不由令人好奇,毕竟傅希言了解中的铁蓉蓉和铜芳玉都对莫翛然死心塌地。

他将疑惑问出口,银菲羽微微敛容“你见过莫翛然吗”

没等到回答,她便自发地接下去“我见过。玉树临风,风采夺人都太片面了。我这一生拥有过许多男人,却无法为一个男人停留。因为时间一久,我就会觉得,他们不配。”

她拿起桌上的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不过,莫翛然也不配。他拥有这世上大多数人向往的美好,独独缺一样,这个男人没有心的。在他眼里,你,我,小师妹,师落英都是一样的,都不过是手中的棋子。你见过莫翛然吗”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而且停顿的时间更长,显然希望他回答。

傅希言便点了点头“但没见过脸,他戴着面具。”

“他的性格如何”

傅希言说“有些冷漠,有些严厉”

银菲羽笑起来“你知道铁蓉蓉眼中的莫翛然是什么样的吗温文尔雅,和善可亲。铜芳玉眼中的莫翛然,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而我眼中的莫翛然,口齿伶俐,舌绽莲花,又有点小吝啬。”

傅希言呆住,显然银菲羽眼中的这个形象已经脱离了他理解的范畴。

银菲羽说“不懂吗莫翛然熟谙人性并且演技高超。你心中想要什么,他就会变成什么样,攻破你的心房,成为你心中最完美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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