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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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便是韩非与翡翠虎赌局的第十日。
由于存在着赔钱，而且是赔大笔钱的风险，昨天一夜大家都没睡好，快天亮的时候都铆着劲等一个最先起的人，好让自己也有个借口跟着起床。
结果当然是卫庄最先起的。
当我们陆陆续续起来的时候，我看到韩非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就来了气。
“你是有粮食了，还是粮价已经在下跌了？”我瞥了他一眼，“还有心情吃早饭？”
韩非听后委屈极了，深以为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对自己口出狂言，一定是不爱自己了。不过好在没了妹妹还有紫女，于是他眼巴巴地望向紫女，却在众人意料之中换来紫女的嫌弃。
韩非：好家伙，我不是主角吗？
我：好家伙，紫女姐姐对你什么态度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哎，你们认识我这么久了，还是这么不信任我。”韩非故作难过地垂下了头，见没人理会他，片刻复又笑盈盈地道，“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于是换来我们三人一模一样的眼神。
韩非觉得受到了羞辱，站起身跳脚道：“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啊，不相信我吗！”
我：给个眼神你自己体会吧。
深受打击的韩非却只是小小的悲伤了一秒，就又是满脸的自信，理了理发带，道：“走，我们出去看看。”
到了集市上，正是开市之时，只见城门刚开，就涌进来了一车队的粮食。
有了粮食进来，粮价自然回落了几分，不过我们也没人为韩非庆祝，毕竟以翡翠虎的实力，将此时进入新郑的粮食统统买进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这回落的粮价，不过是杯水车薪。
果然，不多时就传来市场上的粮食又被买空了的消息。
韩非很是满意，双手覆在身后，轻轻地哼笑一声，道：“看来此局已无悬念。子房，我们回去下棋。”
既然韩非都说没有悬念了，那就信他的鬼话吧。
回了紫兰轩，弄玉给我们端来了小点心，我正好还没吃早饭，一口一个甚合我意。
韩非笑盈盈地给我倒茶，一边道：“慢点，别噎着了。”
我就着茶将点心咽了下去，顺了顺胸口问韩非道：“你只从魏国买了两千斛，一旦这些粮食都被翡翠虎买光了，你还怎么控制粮价？”
韩非一手撑在脸颊边，歪着头嘿嘿地坏笑：“以他的财力怎么可能买得尽，而且我何时说过，粮食只有两千斛？”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他手里有的粮食不止，而且远远大于两千斛，可他是怎么做到的？
见我仍旧疑惑，韩非解释道：“我与翡翠虎博弈的关键，就在于粮价的控制权在谁的手里。先前翡翠虎控制粮价涨跌，现如今我要做的，就是将这粮价的控制权，从他手中夺走。”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从魏国高价购粮的消息，已经让人传去其他五国了，商人见有利可图，自然会来我新郑大批投放粮食，而这样一来，纵使他翡翠虎富可敌国，又怎么能与六国相抗？”
我明白了，一旦市面上出现了大批的粮食，翡翠虎就再也控制不住粮价，而当供大于求时，粮价自然会下跌。
这一局，是韩非赢了。
至暮色四合，新郑粮价已跌至一斛二百铢。
韩非仍在悠哉悠哉地看书，似是已经猜到会是此番局面。
然正当我欲说些什么夸夸他的时候，屋中却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韩宇脸色凝重，也无多客套的话，直直道：“父王传令，让你入宫。”
韩非站起身，不慌不忙：“有劳四哥了，韩非本也准备入宫。”
“韩非。”姬无夜的话中无不是嘲讽之意，“王上已经知晓你几日来的所作所为，想必你也做好准备了吧？”
韩宇又道：“九弟所为，难道就是先前所说的两全其美的办法？这次我可能帮不了你了。”
韩非对韩宇的话不为所动，甚至连看都看韩宇一眼，便就转身离去。
边走还边向张良道：“子房，接下来，靠你了。”
韩非几乎是被禁军带走的。
这阵仗很是凶险，我就与张良道：“他说靠你了是什么意思？你们已经想好后招了？”
毕竟韩非挪用寿宴用款在前，劫夺军粮在后，这两样加起来，足够判个死缓。
张良叫我：“殿下。”
“讲。”
“先前韩兄让殿下从魏国请了乐灵太后，今日应该也已经到新郑了。”张良与我说话从来都是带着好涵养的，如翠竹摇曳，令人心安。
我点了点头道：“嗯，算上时辰，此时应该已经到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带太后入宫？”
见我get了他的意思，张良双眼一眯，道：“王上素来尊敬太后，若能让太后替韩兄求情，韩兄的处境必不会艰难。”
“也是。看方才的阵势，姬无夜是势在必得。”
“是啊。”张良少有地蹙着眉叹气，“韩兄迫不得已兵行险招，也都是被姬无夜逼的。”
“但愿此番我们能帮得上他。”
我挽着乐灵太后的手臂走进大殿的时候，殿内气氛一触即发。
韩王站了起来，十分客气地道：“姑母远道而来，恕准备不周，寡人这就命人击钟列鼎。”
乐灵太后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次位上，道：“不必了，老身不请自来，倒是唐突了你。”
韩王陪着笑道：“姑母多虑了，此前寡人多次派使节邀请，姑母都没答应，这次……”
“寿宴盛邀，自是要来的。”乐灵太后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这次，老身是为了他。”
说着眼神看向了韩非。
“老身在外面都听到了，这件事你还犹豫不决？”
“请姑母赐教。”
太后眼神登时不善，显然是对韩王的做法极为不满，说着话的语气就也不那么友善：“有何赐教？此等道理你还能不懂？红莲，你说与父王听。”
这招用的妙，若是乐灵太后亲口与韩王说，那便是有干涉韩国内政之嫌。而换了我来说，一来我是韩国人，二来我只是个心疼giegie的天真烂漫小公主人设，小公主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她只是向着哥哥而已呀。
于是我就道：“父王，外婆以为，九哥当然没有错啦。”
韩非看了我一眼。
“天灾在前，自是赈灾为重。军粮与寿宴用款固然重要，但什么都重要不过百姓的生计。私调军粮虽是重罪，但却是情有可原，若是一个国家都无法做到以民为本，又谈什么盛世呢？”末了我将锅甩给姬无夜，“您说是么，姬将军？”
姬无夜：勿cue。
料他也不敢回答，我就继续向韩王解释道：“何况此次哥哥还加深了魏韩间的情谊，连一向不喜欢他的外婆，都对他赞不绝口呢。”
这自然是俏皮话，是以韩非听了便也配合着苦笑：“多谢太后青睐。”
说到这里我踢踏着步子蹦跶到韩王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就道：“父王，您看哥哥是不是很厉害呀？”
韩非是很厉害，一套瞒天过海的无限生财奇术，将众人唬的啧啧赞叹。
不过再厉害也还算是逃不过，姬无夜死死咬住韩非，那架势是一定要给韩非定死罪才罢休。
我能揍他吗，在线等，挺急的。
张开地倒是力保韩非：“王上，九公子虽犯下三罪，但所幸并未造成恶果，其功在于解救灾民，稳定粮价，受益韩魏两国。臣以为功过相抵可显王上恩威。”
正当韩王觉得此话很是中听，脸上欲露出笑容之际，姬无夜立刻道：“臣以为不妥。韩非纵然有功，可其违法事实也不容辩驳，而且所犯皆是重罪，当从严处理。”
好家伙，你他妈搅屎棍转世吧。
而后为了响应盟友，一向不怎么说话的高冷美人白亦非开口道：“九公子一向主张严刑峻法，难道自己犯法就可无论对错，网开一面？”
“报告庭上，我反对！”我举起手，迎着众人惊异的目光开口，“我方要求更换辩护律师。”
反正他们也听不懂，我站起来就要对姬无夜发动魔性快嘴技能，却不料被韩非打断。
韩非甚是郑重地一揖，道：“若父王想赏赐韩非的话，就请赏韩非一顿重责。”
我没懂，但我大受震撼。
“儿臣触犯韩律，就算依相国大人所言功过相抵，也不该受赏。况且儿臣身为司寇，理应罪加一等，还请父王惩戒。”
你有毛病啊！我疯狂向韩非使眼色，以我的口才保你不是问题啊，何必自讨苦吃？
然而韩非却没理我。
他眼中灼灼的光在这大殿之中似是一柄利刃，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先前是我狭隘了。
他为的从来都不是洗白自己逃脱罪名，他为的就是这一顿重罚——他要坚守自己的法，他要让所有人看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允许任何人超越于法律之上。
王权也不可以。
最末，韩非被罚鞭刑三百。
残阳血照，韩非身形单薄，跪在瑟瑟的夕阳之中。
鞭子冷厉而无情，不多时韩非背上已是血肉模糊。
观刑人群中亦有不忍，别过脸去不再细看。
我死死咬着后槽牙，捏在韩王椅子扶手上的手紧紧收着，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要为韩非求情。
不能够，绝对不能够——就算在场所有人为他求情，我也不能。
我懂他所求，便就懂得法不容情。
韩宇看向了我。
他暗地里扯了扯我的袖子，示意我和韩王撒撒娇求求情，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总不能一直看着韩非挨鞭子。
我没有理会他的要求，只给了他一个眼神。
他愣了愣。
而韩王此时也已动容，正欲开口，然韩非许是猜到了什么，先一步道：“父王，韩非有罪不可轻恕，请您……继续。”
鞭响仍旧持续。
片刻，我猛然提着裙子上前几步，众目睽睽之下站在台阶上，冲韩非喊道：“韩非，以你百年之身证千秋之道，你后悔吗！”
韩非竟是一愣。
三鞭之后他才侧过头，眸中仍是炯炯的光。
“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