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甜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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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照常升起，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地里的玉米结着果实，这一帮孩子被安排到地里拔草。拔完一个来回的时候，崔玉兰坐在地头等着，等着其他人从玉米地里钻出来，等到大伙都出来的时候，却没见到领头的，也就是看着他们的人。大伙就围在一起聊起天来。

“哎，我说，怎么弄几根甜柄吃吧？”有个小伙伴提议，甜柄就是没有收获的玉米杆，剥了皮心是甜的，就像甘蔗一样。在没有甜食的年代，甜柄是很诱人的。

“不行吧，领头的回来了肯定会说我们的。”

“说就说呗，我们都吃了，他能怎么样，咱们吃完了，用这些草把渣子盖上，他也看不见。”

“我看行。”其实大家心里已经认可了，只是想要确定一下这件事情的风险程度，既然风险程度已经确定了，那自然是都双手赞同。

于是大家都开心的掰起了玉米杆来，孩子们心思单纯，没想太多，全都在地头上掰，正掰着呢，领头人回来了。

“你们给我住手。”领头人跑了过来。小伙伴们都傻眼了，被发现了。

“你们干什么呢，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全村人的口粮，你们就这么糟蹋。”领头人的喊声引来了一群人。犯了错误的小伙伴们站在原地瑟瑟发抖起来，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该怎么收场，人群离他们越来越近，崔玉兰站在那里也不敢动，突然发现有人在拉她。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顺着这个人的力慢慢的后退，一直退到玉米地里，然后感觉自己的手被一个大手这样拉着往前跑去，他们穿梭在茂密的玉米地里，玉米叶子割在脸上很疼，终于那个人意识到什么停了下来，一把夺过崔玉兰手里的玉米杆扔到地里，崔玉兰这才看清这个人是崔战胜，崔战胜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她的头上，重新拉起她的手跑了起来，直到从地的那一头跑了出来，才停了下来。

“谢谢你啊，战胜哥，我都吓傻了，你说那帮小伙伴们会不会出卖我啊？”虽然是跑了出来，但是崔玉兰心里还是毛毛的。

“没事，反正也没有抓到现行，要是有人追究你，你就打死不承认。就说你没跟他们一起干。”

“也只能这样了，可是我二姐还在那呢，她们不会被罚吧。”

“不知道呢，一会回去就知道了。”

“谢谢你，战胜哥。”

“你赶紧回家吧，回家听听信。”

“恩”崔玉兰把外套还给崔战胜，转身走了，崔战胜重新穿起衣服，衣服上有淡淡的清香，手上还留有柔软的感觉。上次抓他的手还是抓鱼的时候，那个时候大家手上都是泥巴，只感觉那只手小小的，今天虽然也不是故意的，但是感觉却是不一样的，手心上汗渍未干，有她的汗还有他的，他感觉很奇妙。

崔玉兰并没有时间多想，因为她仍然提心吊胆于自己犯下的错误，她匆忙回到家，才知道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严重的多。爹正满脸通红的四处借粮食，原来被抓住的小伙伴们被扣了起来，认领了自己的甜柄后领头人通知了队里的干部，然后通知被扣人员的家长带上粮食去队里领人。这个时候青黄不接，大家还在吃上次发洪水捡回的鱼干，并没有多少存粮，但是队里传出话来，一根甜柄，就要一升子粮食，崔玉兰一想到二姐在，很有可能是四五升粮，爹能不着急吗。

崔玉兰没有多说话，拿着个口袋跟在爹的后面，爹就这样一家一家借过去，好不容易凑了四升粮，爹是心气很高的人，从不轻易服软，这次跟街坊邻居说尽好话，自己两个女儿又犯下这样的错误，爹的面子肯定是丢尽了。

爹去队里领人，崔玉兰没有去，她害怕，她怕去了以后被人指认出来。只能白着脸在家里等消息。

终于，爹把垂头丧气的二姐领回来了，爹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打骂，只是一头栽到炕上，蒙上头哭了。这无声的哭泣，比打骂还要严重，她们已经没有娘了，爹是唯一的依靠。姐妹三个也不敢吱声，也不敢哭，不敢说话，不敢求饶。

瞎眼的奶奶坐在炕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妮儿。”奶奶喊着二姐的名字，“该做饭了。”

二姐也愿意做饭，因为做的时候尝一尝能多吃两口。

简单的欲望就是简单的需求。

饭上了桌，爹还是不动弹，也没有要吃饭的样子。奶奶喊他，“宝儿，吃饭啦。”

“娘，你吃吧，我不饿。”爹终于开口说话，爹是个孝顺的儿子。

“这是怎么啦，出什么事儿啦。”

三姐妹眼泪扑簌簌的流了满脸，但是奶奶看不见。

饼子见状，下了地跑着叫来了大姐，大姐就在隔壁村。可能路上饼子也和大姐说了发生了什么事。大姐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小袋粮食，估计是大姐家所有的存粮了吧。

“爹，你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别在心里憋着，憋出病了，让着一家子人怎么活啊。”

“大妮，我是怪我自己啊，爹没本事，不能让你们吃饱穿暖，才干这些个丢人的事情，都是我的错啊。”爹哭出来了。一家人哭做一团，那个时候，在现在看来并不是个事的小事情，竟然能够让全家人陷入悲哀。

大家所有的泪水都源自于穷困，崔二妮想，自己一定要嫁给崔战胜那样的有钱人家，粮食也多，即便是犯了错误，也不用挨家挨户讨粮食来赎人。这样坚定这自己的想法，崔战胜的形象就越发的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