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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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闹铃刚响起前调，苏醒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眯着眼胡乱按了几下。
又躺了不知多久，可能一小时或一刻钟，苏醒睁眼看向天花板。
讨厌。
讨厌。
讨厌。
讨厌。
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阴郁得让人不快。早醒的烦闷，酸涩的双眼，厚重到令人发热的被子，汗液留在皮肤上的触感……无一不让人犯恶心。
最大的原因还是仿佛勒在腹部名为痛苦的绳索。
如果什么超自然产物或是神或是老天爷之类真的存在，她大概要跪下来磕头，只要谁能给个痛快。就像钝刀子割肉最疼，延绵不断时隐时现的阵痛最让她精疲力尽。
长痛不如短痛，不管用在哪里都很有道理。
挣扎着起床解决生理问题后，回到卧室钻入被子与床单之间，苏醒忽然感到自己很像一条死鱼。她把这感想发给许霏，便呆滞着等待梦境的再次召唤。
“去死啊……”也不知是在对谁说，整个头埋进被子里的少女低声道。
完全不想动也不想思考，于是放任意识沉进昏暗。
她曾心想在梦里总能好受点吧，可最后还是要醒。
恢复意识的苏醒闭上发疼的眼，又不得不使劲睁开：远远传来的“咚咚”声像是敲在心上，即使那噪音很快停止，也让她窒息。她胸口起伏，用力呼吸以逃脱噩梦。
呼吸间听见窗外隐约的人声，喧闹而令人安心，天色也暗，看来又平安宅过了一天。
苏醒平复着就摸起手机，不看还好，看了更是闹心：5个未接来电和许多条消息。
别又是什么上课/作业/会议通知……苏醒头疼地一一点开——
除了班群通知的课程调整，许霏发来的一连串回复，剩下的电话都来自同一人。
……暂且不管这个，还有她上次醒来时订的外卖，页面显示已送达，该是已经按照她的备注放门口了。
随便回了许霏两句后苏醒打开外卖软件，昏沉的头脑还没理清要干什么，刚停歇不久的咚咚声又响了起来。
在恢复清醒的现在，倒也没那么令人心悸了。反应出来这是敲门声，苏醒犹豫十几秒，努力爬起来披上睡袍，跑到客厅门前。
她不想把脸凑到猫眼前偷偷观察，好像自己很露怯似的，便直接开口，
“谁呀？”
“……醒醒？在家吗？”是意料之中的人。
“肖哥？……有什么事吗？”苏醒靠坐在门边的矮凳上，深呼吸了两次。
“你听起来不太好……今天也没接电话，没事吧？”
完全没事哦只是通了个宵还赶上了姨妈……
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可她才注意到自己额头又出了些汗，犹豫地掐自己手，啊啊，这种情况，就算没事也不想见到刚甩了自己的人吧。想起这事，那份隐秘期待被实现的欣喜也减弱了大半。
“……”
“……醒醒？”男人又门外在叫她了，隔着这层墙壁听来倒还有些真诚的意味。
好吧她有事，非常有事，苏醒对空气翻了个白眼，用最后一点力气开了门。
肖自在穿着深色外套站在门外，没了门的阻挡，比平时低沉的语气倒是更能听清。
“怎么脸色这么差，生病了？”
“呼……”苏醒又坐回凳子上，背靠墙面。
“……生理期。前两天都这样。”小腹还在隐隐作痛，不耐烦的她索性破罐子破摔，面无表情地期待男人再露出狼狈或尴尬的表情。想想不妥，又补上一句不太诚心但确实是实话的解释。
“我刚才看到电话了……抱歉，没听到。”
肖自在一怔，然后低声回答
“没关系，倒是你该好好休息……别开着门了，会着凉吧，”他看着少女头顶凌乱翘起的发丝，忍住把这些毛毛躁躁抚平的冲动，问
“我先进来了？”
苏醒随意地恩了一声。
“这是你的外卖吧，继续睡会儿？还是先吃点东西？”肖自在跨进门内，顺手把塑料袋提进室内放到桌上。
“不想吃，本来就爬不起来了……”苏醒想自己现在确实就是一条死鱼，但凡她状态稍微好点，说不定就立马反悔昨天的信誓旦旦，不放过这个好机会……
但是，算了……
“那进去躺着吧，我扶你？”
“倒也不必……我先吃点药。”苏醒恹恹地拒绝，说着脚步虚浮地挪到电视柜前，拉开抽屉翻找。
大概人倒霉就是什么都在和自己做对，翻来翻去就是找不到，苏醒烦躁地把胃药瓶子摔回抽屉里，正想咂舌，
身后的男人走近了两步问，
“我找吧，是什么药？”
她哼哼两声，最后还是说了止痛药的牌子。
“那你先进去休息，等下我拿给你吧？”
肖自在用商量地语气劝她，谁知苏醒愣是蹲着不动。
“怎么？”
“不想起来……我感觉蹲着舒服点。”
苏醒抱着腿，闭眼把头贴在了膝盖上，安详的表情很是自欺欺人。
肖自在无奈，只好也蹲下来，去抓那双细长的手臂。知道自己这叫耍无赖的苏醒刚叹口气，想想还是打算抬头站起来，却被失重感吓了一跳，
“啊？干嘛……”
“！”
男人把她抱了起来。
这种情况超出了她本就怠惰的大脑的承载能力，直到被放在床上，才滚进被窝重新开机。
救命这是公主抱吧……挤出一句谢谢后，苏醒瞪大眼睛陷入了混乱。
肖自在给人盖好被子后回到客厅，从药盒角落找到了一板还剩两粒的止疼药。
待水烧热后盛半杯，再混一半冷水，他端着杯子和药片来到卧室。
说来这是第一次进她家书房和客厅之外的地方。他打量着周围，房间里的家具都是浅色，虽然已经有一个书房，床边还是放了个和书柜一体的桌子，像是给孩子用的——应该是上一任租客留下来的。一旁的凳子上搭了几件衣服，桌上还有马克杯和没盖上的笔记本电脑。
靠墙摆放的床边有一个深色的小床头柜，上头放了个小台灯和充电线。
床上铺的白色毛毯已经被掀翻到一边，她似乎很喜欢这种材质，抱她时还能摸到睡衣带绒的手感。
明明已经是这个温度了……肖自在看看自己身上的薄外套。
苏醒背对墙侧躺在床上，已经闭眼缩起膝盖和四肢，扭曲的表情说明她显然不太愉快。
肖自在将药和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把人叫起来吃药。
苏醒睁开眼睛看了他两眼，这才撑着身子坐起来，接过杯子吞了药，放下杯子才说了句谢谢。
女孩额头和脖子上还有些汗，大概是穿厚了捂的。不过身上除了淡淡的血腥味也没别的汗味。
“不再躺会儿？”看她没有躺下的意思，肖自在拉过椅子坐下，轻声问她
“刚喝了水，先坐会儿吧……”苏醒往后一倒，靠在了床头上，看看肖自在又垂下脑袋，有些闷闷不乐。
“那就等下饿了要吃饭吗，想吃外卖还是别的？”
“想吃清补凉。”
“……等好了再去，我问的是午饭。”
肖自在推推眼镜，觉得她也不是那么没精神。
“那我都可以嘛。”苏醒又嘟起嘴，看着更不开心了。肖自在把这句她自以为很小声的话听得清楚，一时无言。
“算啦，肖哥你回去吧，饿了我自己热外卖就好……”没想到苏醒会这时开口送客，他愣了愣，没等反应过来，苏醒又说，
“我睡一觉等药起效就行……再麻烦你帮我关门就好啦。”
少女收起方才的小脾气，像是理智突然从混沌中清醒，态度礼貌，情绪也被藏得安分。
“今天真的谢谢。不过你还是去忙你的事吧……没必要这样。”她补上最后一句，转过头不愿看男人的脸。
这时候又懂事起来了？肖自在看着她，意识到之前的话只是状态不好时的下意识撒娇。
也是，毕竟昨天刚被拒绝，不想见到他才是正常的。
他想，确定她没事就行，他的确不该再待在这儿了，太近。
可下一秒他仿佛被某种东西刺痛，注视着苏醒说
“我没有什么事要忙。”
“……难不成你还要在这儿陪我？救命，你到底在干嘛啊？”苏醒还是皱着眉头不看他，有点发火的迹象，过了半天又重重叹了口气，道
“算了，我书房里有书，你要是有看得上的，也可以翻翻……”苏醒说着偷偷瞄了男人一眼，目光对上后又迅速埋进被子，她大声道，
“……我要睡了！”
肖自在嗯了一声，也不客气，起身去了书房。
书柜里摆了许多书，一半是漫画，还有一些大概和她的专业有关，是他不太涉足的领域。
肖自在心思也不在这，抽出两本翻开又放回去，站在一面书墙前叹气。
他意识到苏醒身上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可能是激素分泌紊乱影响了情绪，或者就是厌烦了，于是说话更加直白带刺，以往那种生气勃勃的气质也变得稀薄起来，仿佛……只是一层被逐渐卸下的伪装。
他随手拿本摄影集回到苏醒床边，才翻了两页，床上的人已经把脸露出来，侧脸看了眼肖自在，又把目光移开，像是在发呆一样睁着眼睛。
安静的十几分钟流过，女孩终于侧着身子睡着。肖自在看看她捂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放下翻到一半的硬壳书起身离开。
一栋楼的户型都是差不多的，他知道再走过一个次卧就是厨房。
然而很快他又从狭长的空间内退出，粗略扫过客厅，最后怀疑地看向次卧：那道门虚掩着，他自然不会随意窥探。但他从冰箱里确实没找到什么能料理的菜，连客厅也是除了桌上的外卖就没有能吃的……
算了，肖自在摇摇头，就算有估计也是零食。
至于出门买菜……他毕竟也不像那个青年，没有钥匙再进来。
苏醒再次睁开眼时身边没有人，她轻轻吸了吸鼻子。
空气中残留着一股很淡的甜味，像是隔壁飘来的香气，虽然熟悉，一时又回忆不起来。
而室内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或许有人也或许没有。
苏醒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复杂的情绪堵在胸口，她不愿张口，于是径直坐起来。拿过手机发现自己睡了快三个小时，虽然睡得头昏脑涨，腹部的痛感倒减轻了不少，看来药起效得很快。她想着穿上拖鞋，快步走出卧室。
匆匆赶到空无一人的客厅，又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看向书房，而这房间竟像从未被打扰过一样，连书架上的书都排列得整整齐齐，没有任何变动。
似乎只是昏昏沉沉中做了一场好梦，还把它当真了。
像是为了摆脱这份毫无来由的窘迫，苏醒紧紧揪住手肘处的布料。
该庆幸刚才没有叫出声吗，如果只会呼唤别人……不就和那时一样了吗？
是吧，没有人会回答的。
仿佛被打回那段让她痛恨的时间，无力感似水流从头顶坠落，冰冷地流过胸口，在脚下堆积成潭，叫人无法站立。
控制不住情绪的她当即蹲下身子抱住膝盖，就要呜咽出声——
如果不是身后传来几乎使她呼吸停住的声音的话：
“怎么又蹲在地上，还疼么？”
“！”
已经酝酿好情绪，鼻子都还酸着的苏醒想，她真的讨厌死这个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