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被关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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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玻璃药瓶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礼品盒里的瓷器已经摔得粉碎。
陈亥声咬着嘴唇，垂下睫毛挡住眼神。
斗彩缠枝花卉纹盘，陈金水怎么会舍得将真品拱手让人呢？
只是苦了跑腿的伙计，平白替他背这个黑锅。
起因是霍秀秀执意要他将盒子打开看看，他不能不照办，打开一看却是纷纷傻了眼。
好在霍家小姐也无意与他为难，只说让他随便找个地方扔了便是。
巧的是陈金水的心腹过来找人，要他将压轴的古董奉上。
大抵除了陈亥声，陈金水当天带出来的伙计都知道这倒霉的替罪羊是谁，正乐得看热闹呢。
陈亥声的手背青筋暴起，最终还是压住了眼底的森寒，硬着头皮正要迈步，忽然被人迎面撞了一下。
霍盈盈撞过来的瞬间用力在礼品盒上一压，他顺势松了手，盒盖翻开，碎瓷片撒了一地。
霍盈盈两手抓着他的胳膊保持平衡，突然大哭了起来。
不知是撞疼了还是见自己闯了祸被吓到，这都算是先发制人，陈子过——陈金水的得力下属——当场懵住了。
霍盈盈隔着老远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陈子过，怯生生地扭头问：“秀秀姐，他不会打我吧？”
霍秀秀当场护短：“反了他了！”
陈子过：……
“是我撞的你，我也有错，”霍盈盈抬眸看着陈亥声，不断抽噎道，“你跟我一起……去给陈当家的和老太太赔个不是。”
——但凡长了脑子，就该看出这是要存心要保下他的意思了。
但这件事发生在霍盈盈身上，就不能以常理推测了。
她先天就跟正常孩子不一样，虽然没有攻击性，却时常会做出些古怪的举动，说不定真就是一时兴起。
何况这才是她与陈亥声第一次见面，说她有意包庇都站不住脚。
霍盈盈的哭声惊动了屋里的人，霍老太太亲自出来查看，这下满地的碎片藏不住了。
陈金水面色阴沉，陈子过冷汗直冒，闹了这么一出，陈家在霍家面前，往后就再难抬得起头来了。
霍秀秀蹲着看那些碎瓷片，掏出手帕垫着，拈起一片对着光仔细地瞧：“陈当家的，您这官窑……”
——真赝可是存疑啊。
这时她已经接触了一些古董鉴定的知识，本想打个圆场表示惋惜，结果说到这里，愣是开不了这口。
她顿了顿，笑道：“大过年的，碎碎平安，是吧？”
汪荧无意识地挥了一下手臂，插进静脉的针头在空中划出弧线，带出一丛鲜血。
手背处传来的刺痛让她彻底清醒过来，低头一看，针孔处还在缓慢地往外渗着血。
汪荧无声地骂了一句，用力压住手背。
等到血差不多止住了，她从床头柜上的药盒里捡出两粒，直接生咽了。
嚼碎了吃药太苦，上次她试验过了。
黎簇和汪小媛在操场上聊天，黎簇膝盖上放着一本书，眼睛却一直注视着身旁的女孩。
汪先生派汪岑带队去取汪藏海的记忆，他们带了增强信号的中续机，放在地下的每一个拐角，确保能将现场的情况实时传输回来，在黎簇的指引下，终于找到了那个被重重机关保护着的秘密。
黎簇因此获得了可以自由活动的权利。
护士敲门进来给汪荧量体温，顺便嘀咕了一长串话，大意是她应该多喝热水、多晒太阳、好好吃饭。
大概全世界的护士都会这样叮嘱，汪荧身为医院的常客，耳朵都要听出老茧了。
但正因如此，她只需要机械地点头就可以了。
打发走了护士，她擦掉手背的血迹，决定趁太阳还没落山，抓紧时间出门走走。
汪灿倚在墙壁上，似乎正在等什么人，汪荧径直走过去，冲着他的侧脸就是一拳。
她是突然发难，但汪灿抬手握住了她的拳头，轻松地甩到了一边，冷笑道：“怎么，发烧把脑子烧成浆糊了吗？”
汪荧不答，咬牙又是一记肘击。
一来二去，汪灿也恼了，通常这种切磋是在训练场上进行的，但两个人就直接在走廊里动起手来。
直到汪岑带人赶来，将他们拉开。
按照汪灿的水平来看，他出手已经算是克制了，如果他动真格的，恐怕汪荧早就站不起来了。
但汪荧显然很尊重这个对手，一招一式都拼尽全力。
她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就像日复一日的训练有其必要性，她需要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来鞭策自己。
用进废退，稍微有些身手的人都懂得这个道理。
如果继续休养，她就很难再跟上节奏。
运算部门判定她的比率没有上升，但规则是不容许被打破的。
于是她以一己之力，让汪家模范生汪灿跟着她一起被关了禁闭。
“我说，你费这么大劲儿讨顿打，就是想看我被关禁闭吗？”汪灿与她面对面坐着，似乎很不能理解。
“我看你也挺高兴的。”汪荧抱着膝盖，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高兴？”汪灿嗤笑，“你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你这不是笑了吗，还说不高兴。”
汪灿无声地磨牙：“你倒是入戏，看来家族安排的假身份很适合你。”
——像这种宛如教科书般的脑子有问题，很难说是不是纯靠演技。
汪家会给混入九门的卧底重新准备一套干净的身份，比如陈亥声和霍小媛，他们在九门中看似不起眼，但等到时机成熟，则是一把把尖刀。
——尽管他们从未认同过这个身份。
“真有霍盈盈这个人，你可以去查医院的记录，”汪荧纠正道，“不过这几年，露面的一直都是我。”
汪灿一挑眉，汪荧接着说：“没人见过真正的霍盈盈，七八岁的小姑娘常年在国外治疗，身边也没有父母陪护，医疗费几乎是个天文数字，却每年由霍家直接打入医院账户。”
“很奇怪吧，她就像是霍家的一个秘密，”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来，“为了保全这个秘密，当我以她的身份出现在霍家，所有人都轻易地接纳了我。”
话音戛然而止，汪荧拢了下头发，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
大概是因为那个梦，让她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情，她曾经借着另一个人的身份，度过了数年无忧无虑的日子。
如果不讲给别人听的话，说不定很快她就又会忘记了。
汪灿注视着她，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冷冰冰道：“站起来。”
“除了去训练场，族规禁止私斗，否则禁闭一天，”汪荧看着他的动作，懒洋洋地往背后墙上一靠，“咱俩为什么会在这儿，你这么快就忘了？”
倒不是她怂，禁闭室里温度很低，她的手已经凉得快要没有知觉了，动起手来汪灿就会知道。
——她还不想这么早就在汪灿面前暴露弱点。
“你不是很冷吗？”汪灿抬手摸了摸脖子，皱着眉道，“起来活动一下就暖和了。”
汪荧：……
“现在我把眼睛闭上，随便你用什么方式躲，被我抓到就算你输，”汪灿背对着她，“我知道你的耳力很好，但你抓不到我，我会倒数十个数，准备好了就开始。”
“没看出来，你这么童心未泯。”汪荧忍不住揶揄他。
“六——”
这下汪荧总算确认了，汪灿不是在开玩笑。
她不由自主就认真了起来，快速往手心里呵了口气，用了几秒钟的时间调整状态，盯住了汪灿的动作。
“开始。”
倒数完毕，两个人同时动了。
汪荧打滚离开原地，旋身绕到汪灿的身后。
——还是太慢了。
她在心里叹息，但总归是在进步。
汪灿也抓住了这个破绽，猝然转身，伸手直取她的咽喉！
距离太近，她来不及做别的反应，只得后仰下腰，腰背与地面几乎平行时往侧方拧身，只要她双手落地时在地上一撑，就能借力跃起来。
但是汪灿比她反应更快，伸手托住了她的后腰。
“你输了。”汪灿睁开眼，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你没陪小孩子玩过游戏吧，”汪荧暗自懊恼这么快就输掉了游戏，口头上却不肯服输，“要让他们高兴就得放水，不然没完没了。”
这个结论是她作为霍盈盈时总结出来的，为了符合这个角色她曾经揣摩过如何像小孩子一样胡搅蛮缠，并且扮演得很出色。
也正是因为她有过这种体验，才会深刻地认识到应付小孩子是相当令人头疼的一件事。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汪灿的语气听不出他此时心情如何，但他仍以这个暧昧的姿势搂着汪荧，甚至微微伏低了身子，更加仔细地端详她的脸，“我说过了，我才是哥哥。”
尽管现在还需要吃药调理身体，但腰上那只手稳而有力，汪荧保持着这个姿势并不辛苦，气息都没有乱一下。
两个人的眼睛形状是有些相似的，眼角向内呈钩状，眼尾却略微扬起，虹膜颜色略深，即便不显露情绪，也是黑白分明的。
但汪灿总是无意识地挑着眉，看上去就要更凶一些。
他们长时间地对视，各自的倒影在对方眼中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