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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宣布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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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汪灿没有进帐篷,即使是汪十方守夜的时候,他也一直在门外守着。

我有点过意不去,明明很想睡觉,脑子却格外活跃,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从睡袋里钻了出来。

我挪到门口,刚把头探出帐篷,汪灿几乎是瞬间惊醒,一双眼睛澄明如星。

“睡不着吗,”他轻声问,“是哪里不舒服了?”

……就不能盼我点好!

“门外有人,我就总以为天要亮了,你是来催我起床的,”我用手撑着眼皮抱怨,“咱能不干这种让人误会的事儿吗?”

汪灿看了我半晌:“再过两小时就轮到我守夜,在帐篷里会吵醒你。”

“多虑了,我睡着了没那么容易醒,”我胡乱在他胳膊上拍了两下表示安抚,“再扭捏天真的要亮了。”

汪灿犟不过我,最终还是进了帐篷,我达成目的,火速钻回睡袋里。

……但他的反应和我的想法有点出入。

我调整好姿势正要闭眼,不经意发现他进来之后就在门口的角落里蹲下了,也不抬头看我,看着似乎有点拘束。

我叹了口气:“汪灿啊,你是在生气我多管闲事吗?”

“没有。”否认得干脆利落。

“真的不生气?”我看他点了头,连人带睡袋打了个滚,伸出手拍了拍旁边的地面,“那你过来睡吧,这边宽敞着呢。”

汪灿还蹲在那里,明明腿长手也长,缩起来却是伶仃的一小团,大有要在原地扎根的架势,仍然不肯看我。

“我说,你这姿势也太像大黑背了……”我一时嘴快,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据说因为某段陈年往事,霍老太太听见狗叫声就烦,家里从不养狗,就连流浪狗钻进院子她都要命人撵出去。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甭管“贱名好养活”的概念在老观念里多受推崇,她都不会给小辈们起大狗二狗那种名字。

但是我还挺喜欢大型犬的,走过路过就算不能胡噜一把也得多看几眼。

汪灿听了就翻着眼睛瞪我,我立刻做了一个给嘴巴上封条的动作,老老实实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轻微的布料摩擦声,汪灿谨慎地挪到我身边的空地上,离我大概半米远,然后又不动了。

根据我的判断,他好像是坐下了。

……这人该不会是不习惯躺着睡觉吧?

不过比起蹲在门口,这也算是有进步了。

我了却一桩心事,无比安心地睡了过去。

我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才合上眼睛,迷迷糊糊听见了呼吸声。

距离非常近,几乎就飘在我的头顶上。

我还没完全清醒,一边嘟囔着问时间,一边又习惯性地翻身想要继续睡。

要是不给我五分钟赖床时间,我就调整不好状态,一整天都会萎靡不振。

然而还没转过九十度,我就觉得动作有些不灵活,姿势很是别扭,睁眼一看顿时睡意全无。

——我正握着汪灿右手的食中二指,而他单膝跪在我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不敢置信地闭上眼,自我催眠这不是真的,但是毕竟机会难得,触感又特别真实,我大胆地将手又握紧了些,再睁开眼时,愕然地发现这居然不是幻觉。

……在主流观念里,被婴儿握住手指的画面或许还比较温馨,可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刚才抓着他的手指不放,换位思考一下我都要毛了。

此情此景,汪灿还能想什么,大概是想灭口吧……

我魂都要飞了,一下子没发出声来,急忙松开他的手,挤出一个自认为讨好意味十足的笑脸来。

汪灿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垂眼看我,主动解释道:“我看你好像很冷,胳膊又露在外面,想给你放回睡袋里。”

他右手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没留下什么疤痕,只有被我握住的那两根手指与手掌相接处的皮肉颜色还有点深,看起来是旧伤。

我吞咽口水润了润嗓子,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之前给他处理伤口时,我只以为是瘀痕,没有太过上心。

如果伤得不重,以他的体质应当已经恢复好了,可是痕迹还在,说明当时的情况一定很凶险。

好在从他最近的表现来看,没有影响手指的灵活度,至少能说明没被切断神经。

“康巴洛人指认我是汪家人那天,被他用刀刃压了一下,差点被切掉,”汪灿把右手背在身后,语气平淡,“我躲得及时,只是流了点血。”

不是运气好,是他反应快。

汪家人从不相信运气,只相信运算结果。

“怪不得……”我突然想起那天他挟持我时,扣住我脖子用的是左手。

——他也说过,我变化太大,与他记忆中不太吻合,直到后来在汪家见面,他才将我和小时候对上号。

此前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想找机会脱身,并不想多此一举,将手上的人质撕票。

现在看来,大概是他怕被人发觉已经受了伤,连病秧子霍盈盈都在提防,不敢露出一点破绽。

那他应该是付出了很多努力,才肯卸下防备,让我看见他的伤口吧……

我心中莫名涌上一层酸楚的暖意,原来他也比我想象之中更信任我。

可能是因为我话没说完就闭了嘴,让人摸不着头脑,汪灿明显一怔,之后才开口:“我后来看了那个康巴洛人的资料,他有收集手指的习惯,会砍掉我们的手指与他的进行对比。”

他顿住话头,好像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知道。”

“我不知道啊?”我被他这么一提点才知道后怕,“我和你一样,那是第一次见到他……”

要是我经常在康巴洛人眼前晃,那说不定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不出意外的话,他对我的手指应该也会很有兴趣……

汪灿在我头发上揉了两下,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嗓音低柔:“时间到了,我去接汪十方的班。”

我有点发愣,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

——我始终记得,身为汪家人,不能有过多的个人情感,离开基地的人就会被遗忘。

教官不会教我们如何表达亲昵,一切感情都要靠悟性和模仿。

除了汪小媛之外,我还没见过第二个天赋异禀的汪家人能拥有那样强大的共情能力。

可是汪灿偶尔的关心让我不得不在意,在我意识到这一点之前,我已经在试图揣摩他所流露出的这些温情是否完全来自于模仿。

或者说,我希望那不是单纯的模仿。

在这段时间里,汪灿已经迅速退出了帐篷,我听见汪十方略带惊讶地对他说,交班的时间还没到。

没有更多的交流,汪十方往另一间帐篷走去,不一会儿隔壁就响起了打鼾和磨牙的声音。

如果怨念有实质,此时我的帐篷里一定正在往外嗖嗖地发射飞刀……

我气急败坏地堵上耳朵,心说找室友一定得擦亮眼睛,像这种睡觉扰民的可千万不能要!

虽然隔壁噪音很大,但还是不足以驱散我的睡意,我克制住往隔壁帐篷扔石头的**,居然也凑合着过了一宿。

听着外面收拾装备的声音,我把预热状态从五分钟缩减到一百秒,一鼓作气爬了起来。

……看来帐篷底板还是有点硬,一觉醒来我好像被人打了一顿。

我锤着肩颈钻出帐篷,发现另外三个人已经在啃干粮了,于是没好意思伸懒腰:“早啊各位。”

汪沛金抬头看看我,扬手扔了个东西过来。

我随手接住,握在手里有点油,低头一看是半根红肠,看着像是他们在火车上买的地方特产。

“礼尚往来。”汪沛金瓮声瓮气地说。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谢了。”我拎着那半根肠,识趣地走到旁边去,掏出之前没吃完的压缩干粮埋头苦吃。

这种食物在冬天不会那么快变质,但是开封之后它变得更硬了,本就不怎么样的口感又上升了一个新的高度。

我悄悄挪到汪灿身边,想给他上个贡,结果没得逞。

在他的注视下,我硬着头皮说了心里话:“他们买的是蒜肠……”

倒不是别的原因,只是我不怎么爱吃味重的东西。

汪灿点点头,表示他明白了,扬声道:“汪沛金?”

我:?

怎么还能直接交涉的,白费我的良苦用心,他就不能迂回一点吗……

来不及阻止,汪灿的手落在我脑袋顶上,特顺手地摸了两下,如同宣布主权。

我一哆嗦,只听见他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想投喂她,先经我同意。”

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想,反正我是大为震撼。

就凭这个说话风格,他肯定没什么朋友吧……

整个句子都因为那个糟糕的用词变得奇怪起来,我越想越憋屈,暗搓搓地伸手拧他大腿,却被他轻松避过。

……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我瞅准时机再次偷袭,然而用力过猛,差点歪倒,又被他及时扶了一把。

“放松点儿,有我在你怕什么。”汪灿冷不丁在我肩上捏了一下,大概是找准了穴位,我条件反射挺直肩背,刚才的酸痛感居然消失了。

这人真是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一行行,行行行,一个动作比我自己锤了那么多下都好使……

我被接二连三的挫折打击得体无完肤,默默地咬下一块干粮,一边磨牙一边含糊着碎碎念:“生活不易,饲养员二号被迫多才多艺,要不要这么敬业啊……”

汪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要是什么人都能投喂你,那我更不放心。”

得,我俩这就没在一个频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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