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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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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不甘还有,庆幸。

罗糜看着周围或哀嚎、或已无法哀嚎的魔,为心头的复杂滋味更生羞恼。

他的目光在看到某一具魔的尸骸时,忽然停住了。点点异常的气息正在从那个魔的尸身上消散。

“那是什么”他问道。

一个毛团子费劲地从他后领口爬出来,不满道“你下次变身前说一声,我差点儿让你的铁甲挤扁。”

它又瞅了瞅魔尸上的异常气息,说道“系统碎片啊。”

整座错牙城及至附近所属势力范围当中,无论有没有被那一剑的威势波及,都有带着这些异常气息倒下的魔。

双文律这一剑不止塌了他半座城,还顺带砍了附近所有带着外来规则碎片的魔。

罗糜手伸到脑后,把毛团子揪到手上,毛团子在他狰狞的铁手甲上拱了拱,挑个舒服姿势趴下,丝毫没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模样。

“你觉得他发现你了吗”罗糜问道。最近天地有变,他也得到了个金手指,虽然还没决定要不要合作,却也一直带在身上。

“当然了,他还特地看了我一眼呢”毛团子用梦幻般的语气说道,“真帅啊”

罗糜“你不怕他砍了你”

“怕什么咱可是正经系统。”毛团子毫不在乎。

它瞧了瞧那些正在消散的规则碎片,语气里沾上了一丝丝嫌弃“你瞧的那些碎掉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催眠的、下药的、杀戮的和你们的世界倒是挺契合的,但都是些歪门邪道,片面得很。”

罗糜沉默片刻,眸色暗沉“你说你能帮我变强。”

毛团子点头“对。虽然我是个基建系统,但完成目标带来的反馈也对你有不少好处。”

“能有多强能像剑尊一样吗”罗糜问道,目中似有狂风急浪。

“别想了。”毛团子幽幽道,“我要是有那个能力,能来找你吗”

罗糜

“这世上就没有能达到你要求的系统。”毛团子继续道,“我们只是成长中的规则碎片,乾坤是能撑起一个完整大天地的道。护道者是能通明一界之道的存在,从凡尘之身走向规则。想要达到那个地步只能靠你们自己,我最多帮你多系道安全绳。”

毛团子说完,望着双文律离去的方向,意犹未尽地补充了一句“那可是护道者,真想跟他合作啊他是不是有个三千里的剑阁”

很适合基建系统发挥啊

罗糜刚到手没多久的金手指想要跟人跑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他一把攥住毛团子“你想都别想我的错牙城刚塌了一半,留下来帮我建城吧”

毛团子懒洋洋地挣了挣,换个姿势道“也成吧,咱俩凑合凑合得了。”

罗糜不太满意它的态度,但瞧着塌了半座的错牙城,想起之前站在街上的剑尊,还是忍了。

双文律的确开了口,但他不是来谈一谈的,他是来通知的。

他已经说了“很不耐烦”。

这一次,这柄剑劈在罗糜的错牙城上,下一次,他的剑就要劈在罗糜的身上了。

所以说,虽然十分不情愿,罗糜还是得守好了这座关隘,不要让那些捡了金手指就不知天高地厚的魔跑过去碍眼。

“你有能阻拦那些不靠谱金手指的图纸吗”罗糜对毛团子问道。

毛团子呆了呆“没有,但我勉强可以搞一个类似的出来。”

“我有炼心道的图纸,可以改造一下。”毛团子如此这般地解释了一下。作为老牌系统,虽然是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基建,但搞点特殊建筑啥的还是不在话下。到时候把改造好的炼心道往出口一拦就行了。

罗糜

让魔过道心检测,真有你的。

“那你用不用嘛”

“用”罗糜咬牙切齿,感到十分屈辱。

那道缥缈的剑光离开魔渊后,悠然一闪,便到了坐忘岛中。

坐忘岛是一座仙灵隐逸之岛。它不在世间任何一个地方,却又存在于世间任何一个地方。因此,无关之人若想要去寻找坐忘岛的所在,就算走遍了世间每一寸亦不可达。而能够进入坐忘岛的人,除了某些特殊的地方,于乾坤中任意一地都可进入。

坐忘岛中,一鹤发童颜的老人与一垂髫小童儿坐在松林山涧旁。

小童儿蹲坐在树根上,面前有一红泥小炉,正烹着松针茶。老人坐在石凳上,石桌上摆着一方棋盘、两盒棋子,同执黑白,自己与自己对局,怡然自得。

小童儿眼睛溜圆乌亮,却心思不定,时不时转着眼睛往松林外瞟上一眼,在他走神时,老人也不抬眼瞧,就一指敲了过去。

小童儿捂着脑袋哎呦一声。

“火大了,还不仔细看着。茶煮坏了,你当人家尝不出吗”老人下完一局棋,慢悠悠收着棋子说道。

小童儿扁了扁嘴,收心定神看起茶来。

没过多久,水沸茶滚。小童儿数着数熄了火,再也忍耐不得,听见松林外传来的动静,眼睛一亮,抻着脑袋向外看,又被老人敲了一记。

双文律走进来时,瞧见的就是这童儿委屈地捂着脑袋,乌溜溜的眼睛看向宁闲眠,身后毛茸茸的黑白纹长尾巴露出来,不开心地甩啊甩。

“这是怎么了”双文律笑问道,在宁闲眠对面坐下。

小童儿瞧见他,眼睛唰地亮了,尾巴尖儿还在身后晃晃悠悠。

宁闲眠与双文律是老相识了,抬手给他倒了杯茶,又伸手点点小童儿“像什么样子”

小童儿也不怕他,被他虚点两下后,不太好意思地笑一笑。

“去把那枚卦简取来。”宁闲眠摆一摆手。他此次请双文律来,为得就是双文律曾留在坐忘岛中的一枚卦简。

小童儿行一个礼,抱着没收好的尾巴摇摇晃晃下去了。

他刚出了松林,就碰见两个人,一个身着短打,手拎斧头背捆柴禾,另一个蓑衣斗笠,背着个空鱼篓。

小童儿乖乖站住,抱着尾巴行礼“有樵师兄好、无渔师兄好。”

南有樵停下来瞧着他笑,目光落在他尾巴上“驺童儿好,这是怎么了”

驺虞已经将化形掌握得很不错,只有偶尔心绪激动时才会露出尾巴来。

驺童儿扁了扁嘴,控诉地看向另一位师兄“无渔师兄骗我”

海无渔把手上鱼线一挽,也笑“驺童儿,我怎么骗你了”

“你对我说剑尊穿着一身白衣,目如寒星剑气凌冽,出现的时候会像一柄剑一样,唰的一下落到面前”驺童儿道。

海无渔哈哈大笑起来,驺童儿更气了。

南有樵撇开海无渔,安抚瞪着眼睛的驺童儿,又问道“你见到剑尊了”

驺童儿点头“师父说盏茶后剑尊会来做客,拉我去松林煮茶。一盏茶后,剑尊就真的到了”

海无渔好奇问道“驺童儿,你见到剑尊是什么样的”

驺童儿一扁嘴,不理他。

海无渔哄他“我不是想骗你,我也没见过剑尊啊,你缠着我问,我只好把听来的消息告诉你了。”

驺童儿气不久,很快就被哄好了,讲起剑尊,眼睛又变得乌溜晶亮“他穿着白衣,外面披了一件墨青色的袍子,腰上系着一柄剑,剑鞘是竹的。他也不是唰的一下飞进来的,就是平平常常走进来的,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凶,也不冷。他还对我笑了一下呢”

南有樵和海无渔互相看了看,好奇问道“这听着和传闻中不太一样,你瞧见的时候不失望吗”

“不会的”驺童儿用力摇头。

海无渔继续逗他“你怎么确定他就是剑尊万一是还有别的客人先到了呢”

“因为,”驺童儿双眼亮晶晶的,“因为你看见他,就知道了呀”

这不由让人更好奇了。

驺虞是天性温良仁善的灵兽,不忍吃活着的生灵,也不忍踏足活着的草木。

剑尊以剑闻名,剑乃凶器,双文律剑下所斩的,绝不止有魔。

若说驺童儿以前对剑尊的好感,是因为对传说人物的好奇与向往,那么现在他已亲眼见过了剑尊,以驺虞天生灵兽的感应,为何会一眼认定这就是剑尊却又仍然如此亲近喜爱他呢

剑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松林下,双文律捧茶慢饮,丝毫看不出他才去魔渊一剑破了半座城,斩魔无数。

剑不染血,心不沾尘。可如果仅此而已,是不会让驺童儿心生亲近的。

等他放下茶,宁闲眠抚了抚须,道“你曾请我师伯算过一卦。”

双文律颔首“那一卦现在有结果了”

那是许多世之前的事了,他入道修行的机缘有些异处,故此曾请上一代坐忘岛主帮忙算过一卦,但当时并未能有结果。

前岛主算出时机未到,却也不知何时会到,只道不必去寻,届时自有结果。双文律的卦简就这么一直留在了坐忘岛的卦房当中。

坐忘岛擅算,但天机难测,常常会有些没结果或难以解读的卦,都堆积在卦房里。因为涉及**,这些没有结果的卦也只有在算卦者本人来到岛上给予许可时,方才能从卦房中取出。

“前阵子我检查卦房,发现你那枚卦简生出了变化。”宁闲眠道,“往回推算,大约是乾坤放开屏障的时候产生的。”

宁闲眠已收好了棋子,推给双文律黑子棋罐。

双文律盯着棋罐叹了一声。

人皆有所长有所短,他最不擅长的就是下棋。若是和凡人棋手对弈,还可以凭借着神念强大计算推演,可惜,现在和他对弈的是世间最擅推衍之法的宁闲眠。

双文律捻子落盘,随口问道“卦象如何”

驺童儿去取卦简了,但卦简的内容宁闲眠已看过。

“你要了结这一段因果,须得走一趟凡尘人间。”宁闲眠捋了捋胡须道。

“凡尘人间。”双文律不以为意,“我从凡尘人间入道,了结自然也该在人间。”

话音刚落,他觉察到松林外的动静,又道“天地有变,你这坐忘岛的屏障也该改一改了。”

松林外。

邱书峰扶着一棵老松休息,身后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书童。邱书峰虽然是个文人,体力却不差,年轻时习武健身,还会弓马,但现在年纪渐大,发间显白,又舟车劳顿,难免撑不住。

书童冯飞解下水壶上前“先生喝点水吧。”

邱书峰接过水壶喝了两口,缓了缓气,瞧着周围的松林,道“奇也怪哉,怎么就走到这里了”

方才天色突变,云聚风急,他和随从走散,身边只剩下这个才收下没多久的书童。不想昏昏莽莽的,竟走到了这么一片松林里。

左右古树参天,阳光落如碎金,林间风清,草木气润而甘,厚厚的松针铺了一地,踩在脚下十分绵厚。鸟语幽幽,地上还有被松鼠磕空了的松果。之前急来的骤风暴雨竟没头没脑的消失了。

在这样一片祥和的地界,虽然是迷了路,邱书峰却没有多少惊恐不安。

“你记得咱们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吗”邱书峰对冯飞问道。

冯飞摇了摇头,羞愧道“之前太乱,我只记得抓紧先生,旁的都没注意,不知该怎么回去了。”

邱书峰笑着安抚他“幸好你记得抓紧我,不然我这老头子自己不知走到哪去了,身旁又没个熟人,岂不慌乱我瞧此处不似险地,既然找不到归路,就往前走走看吧。”

林中有溪水声泠泠,两人寻水声而去。

前行未几,松林渐疏,有溪行于青白石上,地平坦,水势潺潺温柔,水色清澈若空,松影与水光漾于石上。

沿溪而下,转过一道弯,面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林中空地,空地中央,有石桌石凳,红泥炉上停着茶,石桌上摆着棋。两个相貌气度不俗的人正在下棋。

落子无声,唯有溪声伴着松叶细响,松针下钻出细绒绒的小花,在风里轻轻摇晃,阳光温柔地洒落在空气中。

邱书峰一身疲惫悄然无踪,像被旷野的风吹了满面,心底那些觉察的、没有觉察的细微念头,全都随着这风散去了,只剩下一颗自在空宁的心。

下棋的人没有抬头,邱书峰不敢打扰,在石桌静默旁观棋。

没过多久,这局棋就结束了。

双文律手中黑子往罐中一丢,叹道“跟你下一局棋,要短我三个月的精神。”

“那我可算罪孽深重了。”宁闲眠哈哈一笑,转头看向旁边的两人。

另一边,邱书峰恍然若醒,见两人看来,先告罪打扰,接着自表身份来历。他是正出任的遂州牧,因

邱书峰正想说自己来此的缘由,却突然顿住了。他是是怎么来的

邱书峰想了半晌,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路上忽然遇到风雨,躲避时迷了路。再细想下去,他连自己是谁都快记不清了。

可是他心中竟也没有什么烦恼,好像在方才寻水声而至的这一路上,他不止忘记了有关自己的事,也忘记了烦恼。

这正是坐忘岛的妙力,坐忘此间,还以本真。

双文律抬头看向两人,他的目光通透淡漠,好像一阵没有情绪的风。

邱书峰面色坦然,他的书童却有些紧张。

但双文律的目光已经滑过去了,他往松林外瞧了一眼,捻了枚落松针随手一弹“既因风雨而至,此时风雨已停,你们可以回去了。”

邱书峰略有遗憾,他对这里还有些好奇,但主人家欲送客,就此离去也没什么可说的。

冯飞却面色一紧。他并不想就此离去,可是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他也记不清了。

宁闲眠笑道“让他们在此歇一盏茶罢。他们恰在此时来到这里,安知不是缘法”

他邀两人坐下,各倒了一杯茶,与他们闲聊起来。

捧茶润喉,入口松香甘冽,邱书峰疲乏尽去,心神安定。他看这两个人鹤骨松姿迥然不群,忍不住问道“我观二位气度旷达、谈吐不凡,为何只隐逸于山林之间”

“不隐逸于山林,该如何”宁闲眠道。

“何不出仕凭二位的能力,高官厚禄必不难取,大好天地正是一展抱负之所,只隐于此,岂不浪费才学”

冯飞赞同点头“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流芳百代”

宁闲眠笑了一声“功名利禄于我何用帝王将相皆归黄土。世间岂有不灭的王朝”

邱书峰捧着手中剩下的半杯茶,静默良久,道“纵不慕名利,岂不怜百姓苦楚”

宁闲眠摇头笑道“错矣。”

邱书峰请教道“何处错了”

“方向错了。”宁闲眠道,“你只想着济世渡人,却不知此事需要两方才能达成。”

他没有继续讲下去,反倒转而说起了一则异记“南山之南,大谷之东,有鸟名曰鹂鶋,喜食毒草,所食之毒越重,羽彩越艳丽。然而,毒久积于体内不得化解,鹂鶋食毒越多,寿便越短。寿尽之时,诸毒加身,痛苦难当,哀鸣七日方绝。”

邱书峰不解。

宁闲眠继续道“我有解毒药,可解百毒,然鹂鶋恐彩羽褪色,不食我药。我有珍珠米,可饱饥肠,然鹂鶋喜毒草之味,不随我来。为之奈何”

邱书峰恍然,又道“我明白长者所言之意了。济世渡人除了渡人之人,还有被渡之人。可世间苦楚者甚多,长者怎知被渡之人不愿被渡”

宁闲眠笑道“你观世人多苦楚,我观你亦多忧思苦楚,我欲渡你入山,免去诸多烦恼,如何”

邱书峰苦笑摇头“我明白了。”

宁闲眠再笑“我有小舟一叶,有登舟者,同行可喜;无登舟者,亦自悠游。”他伸手对双文律一指,道,“你不该问我,该问他才是。”

邱书峰有些惊讶。双文律一直显得十分冷淡,他本以为这位才是两人中更加冷情的一位。

双文律正喝着茶,突然被宁闲眠点到,他一抬眼“说得好像我会拦着那些硬往死里奔的。”

宁闲眠又给他倒了一杯茶“君不拦人奔死,却除去了蚀心草。”

“我瞧它不顺眼。”双文律淡淡道,“毒草甚众,谁能除尽鹂鶋奔死,与我何干”

“鹂鶋奔苦而去,施救不得。可若有一鹂鶋与君有旧,不忍见其死,当如何”宁闲眠再问道。

“它食一毒草、生一彩羽,我便除一彩羽。”双文律平静道,“久而久之,自然知晓毒草不可食。”

冯飞打了个寒颤,咕哝道“为何不除去毒草,反而要除彩羽”

邱书峰低声道“若除毒草,鹂鶋虽无毒草可食,心中却仍念毒草。鹂鶋之患,不在毒草,而在彩羽。”

他听得出,宁闲眠这话是有意说给双文律听的。鹂鶋、毒草、蚀心草皆为暗喻,邱书峰虽然不知它们指代什么,却能明白两人讲的道理。

若鹂鶋不贪恋彩羽,纵有毒草,又能奈它何

“所以啊”宁闲眠叹笑,“为何要去做这等遭人怨恨又辛劳的事不如扁舟闲渡,有求欲渡上船来,自执自求自沉浮。”

邱书峰默然片刻,道“在下辜负长者意。只求尽其力尔,能助一人是一人,能助百人是百人。”

“我自悠游,有何辜负”宁闲眠笑道,“这是你选择的道路,且去、且去。”

一盏茶尽,道路已显,林中风起,习习送客。

邱书峰起身欲拜别。

冯飞不甘不愿跟着起身。他心中有个强烈的声音让他尽力留下,但他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努力。

刚放下茶杯,冯飞忽然听到脑中有一声音急切响起“冯飞冯飞清醒点你还记得你是为什么来的吗”

冯飞动作一顿,忘却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是了这次进入坐忘岛的机会是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在他脑中说话的声音是系统。几天前,这个名为“师父皆大佬”的系统找到了他,这是个能帮他拜得名师,从而走上人生巅峰的金手指。

他能靠上邱书峰,也是系统的攻略。系统说邱书峰是一国柱石,是个不错的师父人选。

但冯飞绞尽了脑汁,邱书峰最后也只是收他做了个书童。

冯飞对此很不满。凭他展现出来的才华,邱书峰却只让他做个书童,也太瞧不起人了

不过他也不稀罕。他原本的打算,也只是让邱书峰这个师父当个跳板而已。乾坤中有神仙,凡人东西有什么可学的他得了金手指,未来注定成就非凡

他不想再继续当书童伺候这老头儿,就想让系统帮忙给他另找一个师父,能一步到位跨入修行门最好。与这些凡人打交道太浪费时间,他的寿命有限,每耽搁一年都让人心疼。

好在他的新手大礼包还没有用。又花费了一些代价之后,系统终于帮他重新找到了一个拜师机会

他好不容易才进的坐忘岛,进来之后却又忘了目的,险些耽误了正事。好在现在醒悟还不晚。

冯飞与系统沟通完,上前对两人拜问道“小子有一事不解。”

邱书峰虽然讶异,却也停了下来。

双文律抬眼看过来,这是他目光第二次落在冯飞身上。

冯飞更紧张了,却还是坚持道“小子略通棋艺,见两位棋局,是白胜黑负。但不知为何,小子又一直有种古怪的感觉,好似这局棋未分胜负。”

“哦还看出什么来了”宁闲眠问道。

冯飞盯着桌上的棋局,内心疯狂呼救“系统系统快扫描一下还有什么啊”

他根本不懂棋,哪里看得出来胜负更没有什么感觉。全靠系统帮忙,才能说上几句。

系统扫了半天,冯飞就只能装作细看棋局的模样盯着棋盘,心中愈发焦急地催促“快点快点你不是助我拜师的吗我不想错过仙缘”

据他这个“师父皆大佬系统”所说,这两位是他能拜到最顶级的师父了,若是错过,也许再也没有下次机会。

可是他花费那么大的代价进入坐忘岛,这两人却似乎都对自己不太感兴趣,反而与邱书峰多有交谈。

系统终于扫描完了,略有迟疑“你就说看这盘棋好像看到了锋利的剑与漫天星斗吧。你回去后自己也记得学学。”

系统扫描着也觉吃力。若只分析棋局还好,白胜黑负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可是若想要拜师,冯飞得展现出些在修行上的天赋。

棋局分了胜负,未分胜负的是下棋人落子时无意带入的道。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有你吗”冯飞在心中回道。

学棋有什么用还有系统让他背的那些书,又累又麻烦,反正系统里都存着,需要用的时候调出来一看或者扫描一下不就行了等他修成能移山倒海的仙人,功名利禄岂不手到擒来

冯飞回完系统,忙照着答案说了。

双文律抬手从棋盒中取出一子,子落盘上,剑意骤发。还在扫描的系统一声都没来得及吭就下线了。

“这一子呢”他问道。

冯飞还浑然不觉,又开始询问系统。过了好一会儿,系统都没有回应,冯飞这才慌了神。

他额头上见汗,两手抓紧,嗫喏半晌说不出话来。

宁闲眠温和道“感觉不出来也没什么,单从棋局上来说呢”

棋局他懂什么棋局呀

冯飞暗恨系统不搭腔,但半晌得不到系统的回答,只好一咬牙,猜着仙人下棋必有深意,挑着少有漏洞的话一顿夸赞。

他说完后紧张地看着两人面色,这样应该可以蒙混过关吧

双文律面色淡淡,宁闲眠一笑,没有说话,只抬臂一挥,袖袍拂动间,邱书峰与冯飞眼前霎时换了景象,左右都绿柳丝绦低垂、榆树枝干弯曲,竟已是从松林当中回到了之前的道路上。

冯飞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数变不止,不敢相信自己失了机缘,可系统无论他怎么呼唤、咒骂都没有回应。冯飞慌乱于系统的沉默,竟没有注意到邱书峰在唤他。

邱书峰又唤了两声,冯飞才反应过来。

“你觉得那一步棋很好”邱书峰问道。离了坐忘岛,他也想起了遗忘的事。

冯飞硬着头皮道“对。”

“那是一步废棋。”邱书峰道。

冯飞脑中轰然一炸,再回神时,才注意到邱书峰的脸色和语气都平静得惊人。那是一种让人感觉到压迫的平静。

“我我”

“你既有心寻仙,等到下一处城镇中后便自去吧。人间琐事,不该扰心。”邱书峰道。

初遇冯飞时,邱书峰觉得这个年轻人心思略有浮躁,却是难得的慧敏良才,他留下冯飞,却只让他做书童,意在压一压他的浮躁与狂性,实际上却是以师徒待之。

凭冯飞在他面前展现出的高超棋艺,怎会看不出那是一步废棋

他平静地登上马车,没管后面的冯飞。

一个侍卫装扮的人紧跟着进入马车当中,问道“大人之前去了哪里”

这是随行的供奉修士霍骁。

遂州又称小魔洲,多藏妖鬼、邪魔横行,邱书峰受重任而去,要改其乱象,身边不能没有修士护卫。这一队人看着普通,却有许多都是修为在身的修士。

邱书峰道“偶入一仙境洞府。”

见霍骁忧虑,邱书峰摆手道“此事不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情况如何”

霍骁按下忧虑,先讲情况。

之前队伍停歇之时,突然起了一阵昏黄怪风,盘旋不去。天色阴沉似要落雨,雨水却又始终含在阴云当中落不下来。

那风是妖物炼化的法宝,队中修士一时止不住,只能先把慌乱的众人聚集起来,但却找不见了邱书峰与冯飞。

“我见那阴云当中躲藏的妖物也在四望寻找,便知道大人没有落在妖物手中,但我的寻人法术也寻不到大人的踪迹。正在想办法时,忽听阴云中一声惨叫,那妖物便坠了下来。”

“风停云散后,我在地面上找到了这个。”

霍骁说完,张开手掌,露出一枚松针。

邱书峰捻起这枚松针。方圆三里内,都是叶片扁平的树木,没有针叶的松。

他想起那位膝上停着一柄竹鞘长剑的仙人,在他们才入松林时,捻起石桌上的一枚松针弹落。

坐忘岛中。

双文律指尖捉着一片彩光,丢给宁闲眠道“你拿去玩吧。”

宁闲眠接住被双文律用剑气封住的系统,颇感兴趣地研究起来“这就是外来的规则碎片靠它们来完善乾坤之道”

“它们记录有其他世界的规则,可为乾坤的参照。”双文律道。

三千世界,世界如花,这些通过在不同世界之间漂泊而成长的规则碎片,则相当于传粉的蜂蝶。

但放进来的东西多了,难免良莠不齐,有如蜂蝶传粉的,便也有如飞蝇扰人的,更有甚者如蚊虫,要从乾坤当中吸血。

“昨夜观星辰,天缘又多了一颗星。”宁闲眠把玩着系统,“人间怕是要先乱了。”

星辰增长是乾坤成长的标志之一。

这些规则碎片多有奇奇怪怪的功能,他手中这个系统就有迷惑神智之能,邱书峰受了影响,却难动他们的道心。修士炼心,受它们的影响会弱些,凡人却未必抵抗得了。

宁闲眠突然转头笑道“驺童儿回来了。”

驺童儿已经收好了尾巴,抱着一枚卦简走进来。坐忘岛的卦有指引之功,也可算作一类特殊的法宝。不过双文律修为至臻、神与道合,如今时机已到,不必卦简指引,他也可以自己从道中感知前行方向。

宁闲眠接过卦简转交给双文律,谐谑笑道“虽然以你的修持用不到它,但难得卦房里能清空点儿地方,有劳。”

双文律哈哈一笑,接过卦简瞧了瞧上面的纹路,将盏中残茶一饮而尽,执剑而起。

人间将乱。

去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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