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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无声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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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广义并不赞同这个说法:“谁会拿离婚的事情出来炫耀呢?”

“你你你你你。”

梦心之用宫商角徵羽唱了五个【你】。

颇有点被宗意附体了的感觉。

尽管讨论的话题,不是那么让人愉快,但梦心之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其实还不错。

大概是因为今晚的月色真的有点美。

“我那也不是炫耀。从一开始,走的就是坦白从宽的战略。”聂广义顿了顿,“既然你爸爸没有和你说过,那你要不要听我再说一遍?”

梦心之收敛笑意:“我说不要你就不说了吗?”

“当然啊。”聂广义信誓旦旦地表示:“我的女孩,没有谁的意见,比你的更重要,包括我自己的。”

“那好吧,那我就不听了。”

梦心之侧头看着聂广义。

聂广义直直地看了回去。

他并不是什么没有胆识的人,也不是出于心虚一类的原因,才会在无边的夜色里,对着月光抒压抑在心底的感情。

他是怕自己过于饱满的情绪,会把还没有确定心意的姑娘给吓回去。

“那你以后还会不会一直问?”

聂广义的语言比他的眼神还要更加直接。

梦心之偏偏不直接回应,只道:“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趁现在和盘托出一次性说清楚。”

“是谁刚刚还说,你的意见没有我的重要呢?”

“那又是谁说的【我不属于任何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我记得我刚刚明明有强调【我的女孩】,难不成姑娘现在也承认你是我的了?”

聂广义整天把【我的女孩】、【我的姑娘】挂在嘴边,说的次数多了,梦心之都已经脱敏了。

倒是没有想过,是在这里等着她。

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对于聂广义的前妻,梦心之自然是没有可能不介意的。

即便一开始介意的不多,聂广义一而再,再而三地当着她的面夸赞廖思佳的颜值,多多少少还是会让梦心之有些想法。

梦心之并没有骄傲到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好看的。

但从小到大,确实有没有人,当着她的面,夸赞别人的颜值。

从一开始,就算是一种非常特别的体验。

如果这是聂广义用来引起梦心之注意的方式,那他显然已经成功了。

“我那时候是在强调,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是谁的附庸。”梦心之解释了一下先前的那句话。

“这一点,我不能赞同更多。我希望我的女孩是最耀眼的,最好比我还耀眼。如果我们真能走在一起,我一定不会让你为我放弃什么。我会支持你跳舞,支持你考古,支持你达成所有的愿望。”

聂广义很认真地表态。

如果梦心之想要的是自由,那他一定不会成为她的负累。

这番话对梦心之颇为有些触动。

因为就连爸爸,都觉得有很多事情,并不适合女孩子。

梦心之心下感慨,却不按牌理出牌:“你也是这么支持你的前妻的吗?”

“我……”

聂广义被梦心之给整不会了。

像极了之前一遇到梦心之,就各种口不对心的自己。

聂广义没有再询问梦心之的意见,直接就开始给她讲故事:

“我和廖思佳,是在飞机上认识的。”

“那一班飞机上,有一本杂志,那一本杂志里面有一篇关于我的文章。”

“那时候,我其实才刚刚毕业,自认为没有什么名气,那篇文章的主角也不是我,而是我的导师。”

“当时我们两个人是一起获奖。”

“我的名字,自然也是排在我的导师后面的。”

“我当时也是没有想过,我的导师会像韦罗基奥对达·芬奇那样,给了我一个极高的评价。”

“还说,如果不是因为他名声在外,我应该是那个比赛,唯一的金奖。”

聂广义在这个时候停顿,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梦心之,希望从女孩那里得到一些反馈。

“聂先生是想要炫耀自己和导师的关系?”

“不。教过我的老师,基本就没有不喜欢我的。我的意思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有那么一篇报道。”

“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把你的故事听完。”梦心之本来也不是太过扭捏的人。

“谢谢姑娘赏脸。”

聂广义的故事继续:

“我和我的前妻,在那趟航班上,就是两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但是,很让我意外的是,她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到了我的心坎里。”

“在我不知道她看过和我有关的报道的前提下,我感觉她是那个可以直击我灵魂的人。”

“我刚满十八岁,就一个人背井离乡。”

“我的妈妈去世了,又和爸爸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在长达四年的时间里,我其实都很孤单。”

“我每个学期,都会换一个学校甚至换一个国家做交换生。”

“我居无定所,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在别人的眼里,我不管去哪里,都能混得很好。”

“在我自己的心里,我就像是无根的浮萍。”

“那时候,宣适还在国内念书,也没有人给过我特别多生活上的照顾。”

“就一个在飞机上认识的人,才第一次见面,就那么短短的十几个小时,她就说要给我一个温馨的家。”

“她说,她一见到我,就想给我煲汤,想给我烫衣服。”

“那种感觉就很奇特,你知道吗?”

“我不管去哪个学校,其实都有很多人喜欢。”

“但那些人,总是因为我的学习和能力,对我有些小小的崇拜,而不是廖思佳这种程度的关爱。”

“当时在飞机上,我们两个人其实是隔着一个空位置的。”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就坐到了一起。”

梦心之在这个时候插了一句:“估计是你恐飞,自己都没有在意的时候。”

“没有,我那个时候还没有开始恐飞。其实也是那一个航班,在降落的前一秒,忽然被拉起来复飞。”

“为什么复飞?”

“跑道的尽头,有一架误入的飞机,如果按照正常降落的话,就不可避免地会撞在一起。”

“所以你当时就被吓到恐飞了?”

“当时其实感觉还好,事后听机长广播,越想越觉得后怕。飞机在天上盘旋,我的心里却没有了犹豫。人生苦短,你压根就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遇到直击灵魂的人向自己求婚,就应该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所以,你的前妻,第一次在飞机上见到你,就和你求婚了?”

“对。”

“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很突兀吗?”

“我当时觉得,是死里逃生的事实,让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好像……也说得过去。那你们都直击灵魂了,为什么还要分开。”

“这其实也是我一直都不太愿意承认的事实。廖思佳从来都没有真正喜欢过我。那个时候,她家里出了比较严重的问题。跑路出来的她,只希望下了飞机之后,能够维持原来的生活标准,不至于颠沛流离。”

聂广义有点自嘲地摇了摇头:“她原本是个大小姐,不会煲汤,也不会烫衣服。”

“你们在一起几年?”

“七年。”

“你既然认为自己是被骗的,为什么又能在一起七年呢?”

“我自视比较高。当我想明白原因之后,还是觉得,只要我想,她就一定会深深的爱上我。我不想承认我是被骗了。更不愿意有一段失败的婚姻。不瞒姑娘说,我其实也期盼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有一说一,以聂先生的条件,确实还是挺容易让女孩心生欢喜的。”

“可能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是欺骗,她的心里,始终也有那么个疙瘩。我有时候也会安慰自己,她或许并不是不爱我,至少不是从来没有爱上过,只是没办法面对她自己过去。”

“所以,你真正放不下的,是不被爱的事实?”

“不是。我对我的另一半,其实是有要求的。廖思佳一直也有在努力,但是除了在飞机上的那一次,我们几乎都聊不到一块儿去。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永远都对不上频率。她也会看和建筑有关的书,也会尝试着去做我喜欢的事情。但我们之间,一直都没有化学反应。我或许还可以再拖下去,但她的青春,全都错付在了我的身上。”

“不是她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你吗?怎么又变成了她的错付了?”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能把我骗了,一多半是我太过自负了。我觉得我也有责任。”

“这个说法很奇怪,除非你对她有感情的。”

“是。我不否认。她在飞机上,说要给我一个家。在当时那个情境下,彻彻底底地打动了我。其实,我每到一个地方,对我好的人也挺多的。有男的有女的。我不缺朋友,也不缺追求者。但朋友我只认宣适,在那么多追求我的人里面,也只被廖思佳在飞机上的那一番话打动过。”

“归根到底,还是你自己一直强调的,廖思佳长得好看吧。”

“或许吧。或许我就是那么肤浅。也或许,承认肤浅,比承认自己不被爱要容易一些。”

“你和廖思佳是和平分手的?”

“对,她知道,我已经竭尽全力了。她可能也一样吧。我们分手的时候,我差不多是净身出户的。”

“是她要求的?”

“不,是我自愿的。”

“为什么呢?”

“我在我事业的巅峰期离开她,理应给她一些补偿,不能让她没有了我,就不能好好地生活。她和我在一起的初衷,就是想要好好生活。”

“你居然会这么理解?”

“我埋怨过,苦恼过。但是回过头来想想,她也没有什么错。”

“没错吗?”

“她的天塌了,在她刚刚二十岁的时候,她想要找一根救命稻草。我心甘情愿成为这根草的,最后又没有做好,再怎么样,都不应该把责任,都推给她一个人。”

梦心之看着月色下的聂广义。

他这会儿还站在水里。

像是感觉不到溪水的凉意,也压根不记得自己还穿着皮鞋。

只知道,这个角度、这个高度,她和他,是平视的。

四目相对,能从彼此的眼睛里面看出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自真心。

聂广义刚刚那番话的逻辑,其实是有问题的。

既然从一开始就是欺骗。

他又为什么要对欺骗负责?

从情感上,从道义上。

他都是占理的那一方。

这么简单的逻辑,只要智商正常,就肯定能想明白。

以聂广义比普罗大众高出一大截的智商,没道理会想不明告白。

或许,一个人再怎么天才,也不会是全才。

至少在感情的处理上,面前的这个看起来已经足够成熟的男人,是那么地幼稚,又是那么地笨拙,说是智商归零也不为过。

可是,也恰恰是这份和智商完全不匹配的笨拙,让梦心之第一次体会到了,宣适和程诺口中的那个值得托付的男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内心世界。

抛开那些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就能让人社死的片段。

这个把他拉黑了的男人,其实是会专门托人照顾她的。

还会因为这份并不怎么明显,甚至完全没怎么帮上忙的【照顾】,专门给玛蒂娜写推荐信,让没有学历的玛蒂娜,能找到心仪且合适的工作。

拉黑她的那一年。

他没有和她有过任何联系。

却会一点点地改造极光之意。

让她梦到的极光之意,和他设计的极光之意,一点点地靠近。

从外观到内核,都变成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建筑。

这些改变,都很缓慢。

像清晨的露珠,站在草的尖角,栖息在叶的边缘。

默默地在大自然的舞台上,演绎着自己的角色。

静悄悄地在阳光下谢幕,却又在大地上,奏响大自然的无声赞歌。

那么动听,又那么悄无声息。

有一种人,带着秋风扫落叶的生人勿近,却又如露珠那般,润物细无声。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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