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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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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罢,老图,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了,领甲老爷怕是要等急了。”

库伦单手紧抓着女童,另一手将宽背长刀还入鞘中,看样子很想马上回去交差。

男童又大哭了起来。

方才被老图捏住下巴,他出不得声,此时对方松开了手,小孩子只晓得害怕,于是放声大哭,一面哭一面呜咽地地唤着“娘——爹——”

在他小小的心里,只要爹娘在身边,这凶人便也不敢欺负他和姐姐了。

老图似是被这哭声激怒了。

那凄厉的呼唤不知为何令他神情陡寒,双目如钩子般定定地钩在那哭闹的男童身上。

“牧那黑泰不该这般吵闹。”好一会儿后,他冷冷地说道:“老爷们对这些脏东西太仁慈了。这群小崽子已经忘了牧那黑泰的本份。”

“是啊,是啊,牧那黑泰可比外头这些宋狗听话多了。”库伦敷衍地点着头。

老图盯着男童看了一会儿,蓦地舔了舔嘴唇,面上漾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库伦,想不想看摔瓜瓣?”

库伦怔了一息,旋即便知他要做什么,摇了摇头,神情显得有些无奈,想了一会儿,便将倒提在手里的小女孩举到了近前。

小女孩仍旧呆呆地,黑白分明的眼睛黯淡无光,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

库伦叹了口气,提高声音对老图道:“那你快些,这一个只怕也要吓坏了,咱们早交差早完事。”

说着他又抬头看了看天,嘟囔着道:“这鬼天气,真想赶快回家烤火啊。”

说罢此语,他便又向那女童笑了一下,露出了满口熏黄的牙齿,尽量用着柔和的语声道:

“你可真有福气,领甲老爷看中你了,等我将你献给他老人家,便会得着好些赏钱。我会分给你爹娘半袋谷子的。往后你就留在领甲老爷身边服侍他老人家,你欢喜不欢喜?”

女童依旧呆呆傻傻地,眼珠子转都不转,手足也软软地耷拉下来,犹如痴儿。

库伦脸上的笑容迅速淡去,将那女童提到眼前翻过来、倒过去地检视,口中喃喃地道:“可万莫要傻了,可万莫要傻了……”

此时,老图的手臂已经高高举了起来,眯起的眼睛瞄向了坚硬的地面。

“牧那黑泰应该懂得安静。”

他冲着那男童说道,语气严肃而又庄重。

那一刻,他极力抑平的唇角并无弧度,可眼底深处却有着一丝难以扼制的兴奋。

男童已经哭得脱力了,只能发出猫儿一般的抽噎,却还在拼尽全力地蹬着小脚,好似已经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命运。

大雨滂沱,这细微的哭号被狂风掩去。

“噗!”

闷响声中,鲜血陡然喷射。

漏雨的屋檐下,无头的尸体笔直而立,一颗脑袋“骨碌碌”滚落在地上,那剃光了大半的脑后束着小辫,转过正脸时,是一双大睁的眼睛。

此刻,那眼睛里还残留着诡异的兴奋,但很快地,那瞪大的眼珠子便黯淡了下去,鲜血淋漓的下颌徒劳地张了张,似欲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大雨浇注而下,冰冷的空气凝固了那颗头颅所有的表情,光秃秃的脑袋顺着落地的力道又翻滚了几圈,被一只破烂的竹筐兜住。

远远看去,像是那竹筐里滚了只瓜。

“嘭”,直到这时,失去头颅的尸首才笔直地掼在地上,空荡荡的腔子里喷溅出浓稠的鲜血,血水与泥浆混杂,不多时便被大雨冲散。

小院死一般地寂静。

数息后,库伦才发出了一声凄厉如狼嗥般的嚎叫。

他扔下女童飞扑过去,一把抱起地上那颗大好头颅,目眦欲裂。

这刻的他并未发现,他的身后并未传来女童落地之声,一如那男童被老图的尸体丢开后,亦只是平平稳稳落于檐下,旋即闭目昏睡,就好似这狂风暴雨也在眷顾着这对小姐弟,纵使身处险境,亦可安然无恙。

“什么人!”库伦双目充血,神情凶悍,一只手已然飞快探向后腰,紧紧握住刀柄,口中厉喝:

“我乃哈尔沁呃……”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好似被人扼住了咽喉。

下一息,鲜血再度飚上半空,与大雨一同瓢泼而下。

库伦的两个眼珠子暴突出来,手一松,怀中那颗沉重的头颅重又滚回地面,而库伦则保持着一手探后、一手环抱的姿势,缓缓坐倒在地,喉头鲜血汩汩流淌。

他就这样僵坐着,脸色一点一点灰败了下去,直至失去了所有生机。

院子里再无人声,唯大雨如故。

卫姝立在窗后,看了看院子里的两具尸首,又举目望向院墙侧后方的某处,忽尔一叹。

雨线似重帷,原该连绵不绝,然而在数息之前,当老图高举起男童的那个瞬间,这剔透的帘幕却无声无息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一线破口带着优美的弧度,恍惚中似有星光弥散,往复来去间,老图的脑袋和身子便分了家。

再之后,卫姝便不得不甩出提前握在手里的木刺,射穿了库伦的咽喉。

这是她才刚削出来的。

那一击用了暗劲,木刺穿喉而过,旋即便粉碎成渣,混迹于满地杂物中,很难被发现。

自窗边退后数步,卫姝摒住呼吸,遥遥感知着屋檐下那对小姐弟的气息。

还好,小娃娃们都没受伤,如今不过昏睡罢了。

再叹了一声,她返身行至后屋,拉开了角落里的一道暗门。

“你慢了。”

语声和着风雨自门外劈面而来,卫姝像是听见了公鸭被人踩住脖子发出的哀鸣。

她抬起头,视线却并未投向倚在墙角的那道瘦小身影,而是凝视着环绕在那身影旁的一线弧光。

尖细的啸声随弧光而起,旋绕不息,雨幕被反复切断又合拢,若不细看,便会觉得那雨里破了一道细长的口子。

“钺一零三,你怎么来了?”

道出这拗口面又怪异的名号时,卫姝既觉好笑,又有几分震惊。前者是她自身好笑于这名号之荒诞,后者则是阿琪思震惊于竟接连两日遇见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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