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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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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江迟暮醒来时,楚宁安已不在房间。一位穿衣精致,簪花带钗的大侍女带着人为他梳洗,江迟暮昨日跟着大公鸡拜堂时,已经认识楚宁安面前伺候的大侍女,一位叫团圆,一位叫如意。而现在伺候他的,就叫如意。“拿下去,我不穿这些。”江迟暮冷冷看着如意,她手里拿着一身月白长衫,可款式却是女装,旁边还有两个小侍女准备为他描眉画眼。如意脸上极其谦卑,可嘴上却毫无恭敬。“王妃若不喜欢这件,还有许多件,都是皇上特地赐予王府新妇的,必能让王妃满意。”圣上特赐几个字轻飘飘说出口,却有种重若千钧的力量。如意果然见反抗的王妃眼神一闪,似乎有些退却,“……那你拿其他几件给我看看。”如意一拍手,就有小婢女捧着其他几件上来,都是难得的云锦,可款式却全是女装。江迟暮看着这些料子似笑非笑,看来皇上是打定了主意让嫁入王府的是个女子。也是,看他对长安王府的虚假情意,皇上最是注重“手足情深”,怎么可能让一个男人嫁入王府的消息传出去,徒惹他人耻笑。江迟暮勾起唇角,脸上故作犹疑,嘴上也温软道:“我瞧这些都好看的很,不知该选哪件,不如都试试看?”如意脸色一僵,有些不情愿,但想到江迟暮好歹是新进门的王妃,纵然她觉得他无足轻重,可面子功夫却要做好。“就按王妃说的办。”如意是主子的贴身婢女,自然要服侍穿衣,这屋里林林总总十来件裙装,她一件件穿到江迟暮身上,可江迟暮却总是不满意,“试试其他的吧。”到最后,屋里所有衣服被江迟暮试了个遍,已过了大半个时辰,江迟暮只需站着伸开双臂,如意却累的两手发酸,满身是汗。“王妃到底属意哪件?何必要为难我们下人!”如意脸色难看,嘴上都失去温柔。江迟暮执着裙摆转了一圈,绣着金蝶的裙角在空中划过蹁跹的弧度,这些衣服好看的很,他试起来到没半点不愿,反而多是欣赏。他捂着嘴,为难道:“并非为难,我瞧着这些都不太配我,偌大一个王府,难道就这点衣服了?”如意深呼吸一口气,这话怎么听怎么是说王府寒酸。可这些衣服还是成婚后宫中所赐,要她拿更多的衣服,却也一件拿不出了。她强笑:“王府之前从未有过女眷,还望王妃理解,若您不嫌弃,我还有几件刚采买的新衣。”江迟暮故作惊讶,“怎会如此,王府夫人竟沦落到穿下人衣服的地步?若圣上知道,怪罪下来,怕是……”“唉,我出阁前,家里虽不鼎盛,新衣却足有上百件,没想到嫁人后竟然……”他假装抹了抹泪。如意藏在身后的拳头握紧,脸色发黑,“那您想如何?”江迟暮这才大发慈悲,故作懂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真拿不出新衣服

,便找几件王爷的衣服给我吧,夫妻一体,也不算失了皇家颜面。”如意已经被他折腾的头疼,自然事事答应,没过片刻江迟暮就穿上了楚宁安的旧衣,是上好的织锦,宽袍大袖,颇为柔软顺滑。长安王父皇母后都早已去世,第二日自然没什么拜见父母的琐事,换言之,江迟暮便是王府中除了楚宁安最大的主子。“走,去逛逛王府!”他大手一挥,便决定去看看自己不久后将要继承的王府。此时正是三月暮春,春寒料峭,可他却像是感受不到冷一般,大摇大摆的朝着院外走出,朱红绣银的发带在身后飘摇,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跟在他身后的如意脸色青黑,欲言又止。一路上,江迟暮见了奇花异草,见了假山奇石,更有亭台楼阁。面子上,王府做足了泼天富贵的架势,就连来往小厮的衣服都是细绢布,绣着长安王府的暗纹。但看昨晚芦花做的被子,便能看主子实际过得是什么日子,是何等窘迫。江迟暮从不委屈自己,假如他以后一直要跟着楚宁安吃苦,他不如死了算了。“王府的家私,是由谁掌管?”王府极大,如意虽是下人,可平日过得都是主子待遇,何曾走过这么多路,此时脚都酸了,脸色极其难看。“回王妃,王府库房钥匙是管家王安拿着的。”“哦?那王安现在何处?”如意不冷不热道:“王府下的商铺众多,王安管家常在府外视察铺子,应当晚些才会回来。”哦豁。这意思便是不让他见咯?江迟暮面色平静,笑着哦了声,到没表示什么不满。他忽然指着不远处树林中纷飞的花瓣,眼里闪着些好奇,“那是什么?”如意一愣,看过去,似乎有些恍惚,半天才低声道:“那……应当是王爷在练剑。”“哦?”昨天自己见到的楚宁安明明脸色苍白,病骨支离,居然还能一大早跑出去练剑,这倒让江迟暮惊讶起来。他有些好笑的想着,看他那动不动吐血的架势,他能拿得动剑么?江迟暮加快步子,这处已到了王府边缘,绿林浓密,并未仔细打理,只在重叠的灌木间留出道只通一人的小路。江迟暮侧着身子挤进去,衣角也被树枝剐了几下,跟在他身后的如意更别说,撇着嘴扯衣角,满脸不情愿。江迟暮干脆让她们别进来,自己脚步加快,身影就没入了密林。一进来,他就被此处荒芜的架势惊到了。惊蛰过后,本该是万物逢春的样子,可此处的树木不仅树叶凋零,树干上更是伤痕累累,像被什么东西划出的痕迹。江迟暮往前走几步,终于看到令此处寸草无生的罪魁祸首。林木最茂盛处,站着个白衣少年,乌发高束,侧身拿剑,身姿高挑。他在挥剑,却不止在挥剑。银亮的剑光游荡在少年指尖,所到之处,花木纷然飘落,围绕在剑旁,随剑势翩飞不定。远看时,纷飞

的花木如同活过来,在半空舞出蹁跹的舞步。俯首时如同燕子归巢,抬头时却似鹊鸟夜惊。这副场景仙气飘飘,极其不似真实,江迟暮莫名想起穿越前玩过的一款网游里,最贵的武器特效。他忍不住笑出声。那头,楚宁安才发现有生人,剑势一顿,一声铮鸣,剑身被反手插入腰间剑稍,花叶一同落下,下了一场遮天蔽日的雨。江迟暮顶着一头树叶花朵走到楚宁安身前,憋着笑道:“王爷,你装的一手好逼。”“什么……”楚宁安茫然的看着他,刚才帅气的架势一收,那脸上便只剩懵懂,江迟暮注意到,他眼里像是浮着层雾般,显得傻呆呆的。“没事,我夸你帅。”楚宁安的注意被江迟暮睫毛上顶着的一片小小花瓣吸引,那花瓣随着他一眨一眨的眼扑闪个不停,小羽毛似的。他半天才回过神,与江迟暮对视,不知为何有些不自在,侧过头,唇角微微抿起,露出颊边一个圆圆的小酒窝。“我不要你夸。”江迟暮哼笑一声,支着腿靠在边上的树旁。“真以为我在夸你不成?”“小王爷,你再这么练下去,王府的树都该被你练秃了。旁人说长安王府里,一只狗都能享泼天富贵,我看倒并非如此,就连一棵树都不得安宁。”他在说树,也在指人,不过楚宁安是个笨蛋,大概是听不出来的。果然,楚宁安眉毛一颦,有些失落的摆弄他剑鞘上光秃秃的平安穗子。“我试过了,再收着力道,也会伤到这些树。”说到此处,他眼神黯然,似乎在为这些无辜的树木哀伤。江迟暮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的伤心起来,眼神颇为惊奇,面前这是什么绝世圣母?“你身体弱成这样,竟然还能练剑?”楚宁安回过神,抽了抽微红的鼻尖,“我喜欢练剑。”他忽而抱紧剑稍,警惕的看着江迟暮,“不许拿走我的剑!”想来王府中人,没少阻止他练剑,可楚宁安却颇为坚持。江迟暮好笑的看着他,“我可没兴趣管你干什么,更何况你这剑我还瞧不上呢,没什么看头,空有副花架子。”楚宁安的眉皱起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的剑最厉害了,连皇兄都夸我的剑法高超!”“哦?”江迟暮随手折下离他最近的一条树枝,随意吹了吹枝条尖端仅存的一片绿叶,望着楚宁安翘起嘴角,眼里满是挑衅。“这么自得?不如我们比剑试试?”楚宁安十分惊讶。“你也会剑法?”江迟暮轻笑,“不会,不过我知道你绝对比不过我。”楚宁安皱眉,“为何?不行,我不与不会剑法的人比,我怕伤到你。”“看招!”他还在犹疑,江迟暮已经捏着枝条攻来,尖锐的枝条擦着耳朵,若不是楚宁安反应迅速,就该被打中。他不得已拔剑应战,却束手束脚,生怕伤到江迟暮。可江迟暮却步步紧逼,招招致命,逼得楚宁安不得已抿紧

了唇,用出十分力气。即便如此,他也在江迟暮的攻势下步步退却,明明江迟暮出招凌乱,毫无章法,可他却无法招架,手上愈发慌乱。到最后,楚宁安脚跟已抵上了树根,退无可退,眼看着尖锐的树枝迎面扎来,他脸色发白。可却半天没迎来痛苦。江迟暮一手稳稳停在楚宁安面前,那树枝尖端离楚宁安的眼球不过几寸,稍微一抖就会刺瞎他。树枝尖端的叶子刚才打了那么久都没掉落,可此时却翩然落下。“啪。”江迟暮手一松,树枝落在地上,他顺手接过那片树叶,放在嘴边,微微用力,树叶便发出清脆的鸣叫声。一首楚宁安从未听过的小调响起,悠然平缓,却十分悦耳。楚宁安愣愣的看着吹奏树叶的江迟暮,之前总是诡异瑰丽的绿眸,此时却澄澈干净的如同碧玉。他摸了摸心口,觉得那里烫烫的,让他有些不自在。一曲终了。楚宁安呆呆开口,“你好厉害,为什么没学过剑法都能打过我,你是天才吗?”江迟暮被这种幼稚夸奖逗笑了,看着他充满好奇,睁的如小鹿一样圆的的眼,笑道:“想知道,叫我声哥哥我就告诉你。”楚宁安愣住了,眼里浮着雾气般,迷迷茫茫的。“……为什么,你不是夫人么?”他嫁给自己,就该叫他夫人才是。江迟暮哽住,转头就走,“……不听算了。”还没迈出两步,一只手就紧紧拽住了他的袖角,江迟暮回头,就见乌黑的发顶对着他,其下鸦翼般的睫毛抖个不停。“……”楚宁安抿着唇,不知如何开口。“叫不叫,不叫我走了。”江迟暮故作不耐。楚宁安终于开口。“哥……哥。”声音滞涩,还微微发着抖,低低的,柔柔的。江迟暮爽了。他又靠在树上,身子半软着,没脊梁骨似的,却风流肆意。“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舞着漂亮的。”他抽出楚宁安的剑,望着上面碧色的寒光,这剑极其锋利,凭江迟暮的眼光虽看不出是什么剑,却也能想到极其名贵。“你这剑如此锋利,却用的毫无杀气,连一朵花朵都劈不开,所以才连我这个门外汉都打不过。”江迟暮撒了谎,他并非没学过,不过也只是会个一两招,知道往哪儿捅最有威慑力,流的血最多。楚宁安眼里更茫然了,一向令他自豪的剑术连门外汉都打不过,显然颠覆了这小王爷的认知。江迟暮看他表情就知道没听明白,他撇头低笑,自己怎么跟个小傻子讲起道理了,真是闲了。他将剑插回剑稍,拍了拍手转身离去。“小王爷,等你这剑能杀人见血时,就懂我在说什么了。”楚宁安捏着剑,下意识跟着他走了两步,却又忽然顿住,满目茫然的看着那道红衣身影。“杀人……见血……”他望着漆黑古朴的剑稍,他用的剑自然不是凡品,此剑名凝光,是前朝大师所作,出剑如江海凝光,

因而得名。他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拥有这把剑的,只听皇兄所言,这剑是他母后赐给他的,就贴身带着,日日擦拭,宝贵到了极点。后来他第一次挥剑,却觉得无比舒畅,仿佛天生就该拿剑,与剑心灵互通。从此不论寒暑,他日日挥剑,从一开始连剑都拿不稳,到现在剑势如风,就连皇兄看过后,都说他剑术高超。他满目无错,捏紧了他的剑稍,低声喃喃:“为何要……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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