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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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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迟暮转眼就没了影子。“喂, 江兄,你不是要见青女吗?现在跑哪儿去!回来啊!”王傲天在后面扯着嗓子喊,想追上二楼, 却被小二拦在楼梯口,只得焦急的左顾右盼。“江公子!”对二楼的诸人来说, 江迟暮可是个熟面孔,可迎上来的姑娘脸色却有些怪异, 她怎么觉得江公子这幅表情, 不像是来喝酒的, 倒像是哪家的内人来……捉奸。这两个字一出口,她都打了个冷颤,摇摇头把这离谱的猜想赶出脑袋。江迟暮随意点头, 目光盯着坐在不远处的楚宁安,磨了磨牙。好嘛,嘴上说有要事, 不肯见他, 他的要事便是这个?比起冲到楚宁安面前,他心里更多的是闷气, 难以描述这种感觉,他还以为……还以为是自己的冷漠伤了人,白白担忧了半天, 没想到楚宁安却坐在花楼喝起酒了, 仿若一腔真心喂给了狗。江迟暮到哪里不是人人捧着,这被人忽视的感觉又憋屈又新奇, 还是第一次尝到。他表情忽明忽暗, 最后冷冷一笑。呵, 算了, 楚宁安爱如何变如何,他就当今日没见过他。漏影春的姑娘哪曾见过他这幅表情,都有些揣揣,声音渐渐小了。半晌,却见江公子对他们微微一笑,“无事,诸位姐姐好久不见,今日阁里燃的什么香,我倒觉得从没闻过。”姑娘们才放下心,叽叽喳喳与他话起家常。“玉姐姐今日在阁中吗?替我递个话,我有要事相见。”为首的姑娘笑容顿了一下,去看江迟暮的脸色,“这……玉姐姐说了今日有客,不见外人。”江迟暮登时气闷,玉如娇已做到这个地步,哪曾需要见客,今日这大概是找着由头不见自己呢。至于王傲天那张脸,他暂时也没有见到的欲望。他步子一顿,“罢了,不见就不见,我自己喝酒去。”-烟红如水,月撒西楼。江迟暮侧坐于屋顶,单手撑地,目光凉凉的扫视着漏影春内的酒宴铺陈,莺歌燕语。他抓了一坛千日醉大口饮下,流下的酒液浸湿前襟,在夜凉如水中有些寒意。檐角的瓦片忽而轻轻响了一下,然后一串几近于无的脚步声走到他面前,踩着瓦片都毫无声息。“哟,这是谁家的狸奴在这里失意买醉呢?”江迟暮侧头看去,就见到一个胡人,长的美艳且凌厉,生着一头长而卷的黑发,海藻般垂在身后,蓝纱绣蝶舞衣下是淡麦色的皮肤,在漏影春灯火如织下反射出淡淡的金光,她赤足踩在地下,脚腕上绑着金铃,可铃舌像被锁住了,发不出一点声响。最让人瞩目的,是她有一双碧色的眼,在夜空中泛着亮,如磷火一般。或许是江迟暮的目光聚集在她眼睛上,那胡姬轻笑了一声,坐在他身边,夺过江迟暮的酒坛,痛饮一口。“啧,好酒,你们这些富贵人喝的酒真是不一般。”她粗粗

擦了擦嘴角,便任由流淌的酒液沾湿脖子,手指轻轻卷了卷长发,朝着江迟暮带媚的笑起来,“怎么,小公子,睹物思乡?是不是见到我想家了?”江迟暮没理她,偏过头。她便呵呵的笑起来,柔软的伏在江迟暮肩上,呵气如兰,“怎么?不肯看我,是觉得奴家丑,还是……心乱了?”说到最后与一个字,她轻轻朝江迟暮耳朵吹了口气,果然见他躲了躲,十分不自在。她眉眼间闪过些得意,轻笑,“怎么?难不成是被奴家说中了?”她全身软烂泥,就要靠到江迟暮身上,心里还有些兴致缺缺,中原的男人真是没意思,往往见一面就对她魂牵梦僚了,她本以为这公子长的好看,还是胡人,能有点定力,没想到还是这样。她身上浮着淡淡馨香,细闻还有令人神迷,如此一个软香尤物靠近怀里,任谁也无法拒绝。然而,就是这次,她如往常那般等着被男人拥在怀抱,可那人却突然挪开了好远,若不是她身子轻,就要摔在地上了。江迟暮终于忍不住,“姐姐,不是……兄弟,谁给你那么大的自信,让你觉得自己是天生尤物?你觉得自己有我好看吗?还有你胸里填的东西太硬了,你的客人抱你不会硌手吗?”“……”空气诡异的安静一秒。然后,她勾起笑容,不着痕迹把长发剥下来挡住胸口,“公子说的什么话,奴家听不懂呢?”江迟暮与他对视,面无表情,“别挡了,别人傻我可不傻。”那胡姬开始嘤嘤哭起来,“公子,你不喜奴家便罢了,何必要这么污蔑我?奴家孤身来中原,本就颠沛流离,你居然还要说我是个男人,呜呜呜……”她梨花带雨的脸被一只手挑起来,胡姬心中一喜,摆出最好看的角度,委屈看向那公子。那公子轻笑了声,打量着她的脸,温声问:“你既然出身西域,那应当知道折月宴将近,许多西域马戏班子都到了京城……”胡姬迷茫的点头,不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你现在下去,就近找个马戏班子,找里面红鼻子蹬车轮,脸上抹着油彩的那人,他叫小丑,你让他下去,你来蹬,你比他优秀多了。”江迟暮声音温柔,可胡姬的脸却越听越青。就算他不懂什么意思,可也能感受出这是在嘲讽他可笑。他登时绷不住表情,打开江迟暮的手,指着他气的说不出话,“你……你!可恶!”此时,没了刻意装出的妖媚,再配上那张轮廓有些凌厉的脸,才看的出他是个男人,只是长的好看了些。江迟暮笑了声:“终于不装了?这下看着顺眼多了。”那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嘴里嘟嘟囔囔,江迟暮听不懂,但大概也能猜出来是胡人的脏话。被人骂着,江迟暮到没什么气愤,反而悠然自得的饮酒,那胡姬骂累了,也站不住,怒气冲冲的坐下来。“你怎么看出来的?明明

我装的这么好?”他死活想不出自己完美的伪装为何会被发现。“呵,你猜?”“你们这些中原人,真是阴险狡诈,个个都说我听不懂的话!”“中原人?我可不是,你没见我生着与你相同的眼吗?我娘可是胡人。”那人冷笑着打量他一番,“我们胡人里可没你这样的软脚蛋,一看就是被中原的锦帐养成了孬种,啧……”他似乎颇为瞧不起长在中原的胡人,对江迟暮没有丝毫善意。“那你呢?青女姑娘……还是公子?你扮着女装来讨好一群软脚蛋,这就是你们胡人的英姿?那我算是长见识了。”一听自己的名字被戳穿,青女登时慌乱起来,恶狠狠的看着江迟暮,满脸警惕,说了句胡人的话。江迟暮没听懂,微微歪头,青女才松了口气,但依旧冷冷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是青女?”江迟暮被逗笑了,他觉得这人蠢得可爱。“中原胡人稀少,更何况这是漏影春最高处,寻常人根本上不来,整个京中,除了漏影春闭门不见客的青女,还能有第二个胡姬出现在这里吗?”青女一愣,讷讷点头,却很快反应过来,瞪他:“那你是谁?我从没在漏影春见过你。”江迟暮偏头喝酒,“我就是个喝闷酒的客人罢了。”青女可不信,但他却难得对眼前人产生兴趣,自几十年前宁朝皇帝斩杀天下胡人,又设下界限,不可令胡人随意踏足中原起,中原便很少有胡姬了。后来有的寥寥数人,也不过是或被蒙骗,或被利诱的可怜人罢了,但凡入了中原,向来地位低贱,沦落烟花。可看着眼前人,虽是胡人后代,可穿金戴银,富贵荣华,显然与其他人大不相同。“喂!你娘是谁,你是怎么落到中原来的?”江迟暮似笑非笑看他,反问:“那我倒想问你是怎么落到中原来的,还要女装见人。”青女急了。“关你什么事!”江迟暮探手,“我也一样,关你什么事?”“你!”青女被他气的哑口无言,脸色忽青忽紫。江迟暮晃了晃喝空的酒坛,“不如这样,我们赌一局,谁赢了,谁便回答另一人的问题。”“怎么赌?”江迟暮随手摘了一块瓦片,摔成大小不同的碎片,然后丢进酒坛,晃了晃,里面劈啪作响。“我们一人捡一块碎瓦片,比大小,谁猜中了谁便赢。”青女警惕的探头看了看罐内,确认没做手脚,他来中原这些日子,也没少见楼里的客人赌钱,这种赌法很常见。“行。”两人各从坛内掏出块瓦砾,攥在掌心,江迟暮问他,“你猜大还是小?”青女摸着掌心极小的一块碎片,犹豫道:“小。”“那我便大。”两人一同张开手,江迟暮那块比他小得多,是江迟暮赢了。他笑了笑,“那便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青女不可置信,却不情愿道:“我家欠了中原人的钱,我是替我妹妹来的,她年纪小

,吃不得苦,我就扮成了她。”他并不会说谎,虽然已做掩饰,可也显得格外直白,江迟暮挑了挑眉,又与他赌了一局,这次赢得还是江迟暮。“我瞧着你的样子,家中应当也算富庶,为何会欠钱以至于出卖女儿?你家应当知道胡姬到了中原,会是什么待遇吧?”西域风沙日照皆大,可青女的皮肤与头发都细腻的很,显然是娇生惯养,不怎么出门的。更何况,江迟暮还记得王傲天曾说过,青女出生贵族,还有碧玉奴血脉,怎么也沦落不到卖身的地步。说到这,青女的表情僵硬起来,半天才磕磕巴巴道:“我……我爹娘是胡商,你们中原人诡计多端,骗了爹娘的货物,所以才欠了那么多钱。我当然知道你们中原人都不是好东西,不然我会替我小妹吗?”“哦……”江迟暮似笑非笑,实在让青女心里发了慌。“还赌吗?别磨蹭!”江迟暮挑眉,没想到他居然上赶着跳坑,他又不是欧皇,当然是出了老千,提前藏了最大最小的两块碎片,不然怎么能一直赢?穿来几年,这种技术他还是会的。“当然要赌,来!”赢的依旧是江迟暮,他看了看青女满是怒气的脸,突然笑了一下,“最后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碧玉奴。”青女肉眼可见的僵住了,脸色苍白,手里捧着的坛子摔在房檐上,碎裂开,咕噜噜滚落,“你说的什么……碧玉奴?从没听过,不知道。”他说还没完,直接从地上蹦起来,慌张的踩着瓦片逃跑,还踩歪了几个瓦片,差点从顶上摔下去,不过每次他都能借巧力直起身子,看起来极为柔韧灵活。江迟暮这下万分确定他必然是为碧玉奴而来,而且青女大概率也不会是碧玉奴。家里欠钱或许是假,但替妹却是真。只是照理说,碧玉奴诞生在西域,可为何青女家居然会到中原寻找碧玉奴,还派的是亲身骨肉,他们如此确定碧玉奴在中原?况且,他从青女出现的时机,察觉出一点怪异。皇后说,曾在折月宴见过他娘,这次青女也正赶着折月宴来了京城,难不成折月宴与碧玉奴有关?这事越想谜团越多,他抛着瓦片,脑袋越想越乱。低下头,突然看到楼下站着个左顾右盼的王傲天,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他。而本坐着楚宁安的地方,人却没了踪影,也不知是回去了,还是找了哪位姑娘。他看了几秒,垂下眼,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手心的两块瓦砾却被握的陷进皮肉。差点割破皮时,他才丢开这两块刚才用来出老千的瓦砾,拍了拍手,再抬起头又是恣意浪荡的江公子,慢悠悠顺着阁角下去了。王傲天等了小半个时辰,既没等到他的后宫,也没等到江迟暮,他还没钱买酒,只得干坐着。若不是小厮看到王傲天与江迟暮认识,他早被赶出去了。因此,看到江迟暮时,他竟有几分见到救星

的惊喜,远远便冲过去,差点给江迟暮一个熊抱。“江兄,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江迟暮不太走心的说了句抱歉,然后便问:“王兄不是要给我引见青女吗?他人呢?”王傲天尴尬道:“不知青女姑娘今天遇上什么麻烦,我现在都没见到她。”他自然不知道麻烦就是自己面前的人,心里还暗骂着系统,“你不是说今日便是剧情点吗?耍我?”【系统并未出错,请宿主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他几日听得最多的便是这句话,这系统完全不像原书那么靠谱,反而跟死了一样,只让他跟着剧情走。现在到了剧情关键节点,都要掉链子,王傲天正要骂系统,就忽然听到旁边有些嘈杂,几个粗蛮的声音呵斥:“小□□安分点,爷爷我不是你的罪的起的人!”还有娇弱的声音在哭着求救。有了!他眼前一亮,这不正是主角英雄救美的场景吗!他扭头,就见一个异域风的美女被两个粗蛮的大汉架着,正要拖走,而此处偏僻,正巧没人发现。虽然看着那两个胳膊比他腿粗的壮汉心里发憷,但默念着我是主角,他还是鼓起勇气上前呵斥,“站住,你们想干什么!”那美女“恰好”挣脱开束缚,扑进他怀里,王傲天搂了搂,并没搂进怀里,才发现这胡姬比他还高,好在相貌十分娇媚,他便放下嫌弃。那两个大汉作势要打他,可王傲天只是稍稍挥手,他们便像是被重物击打,直接飞了出去,还吐了几口血,凄惨无比,连连告饶,溜之大吉。王傲天一时都被自己的威武惊呆了,难不成是系统做的手脚,可看着美女充满爱慕的泪眼,他顿时就五迷三道,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温柔的安慰起她。“噗……”直到听到江迟暮的声音,他才想起身边还有人,连忙放开怀里的情妹妹,正经道:“江兄,这便是青女姑娘。”江迟暮实在不是故意打扰,他是真的憋不住笑。鬼知道,刚刚分别没多久,就在王傲天怀里见到比他高一个头的青女,还颇为楚楚可怜的流着泪,这场面有多好笑。本做戏做的欢的青女,看到他时,也愣住了,连忙从王傲天身上起来,咬牙切齿的看着江迟暮,“居然是你。”王傲天惊讶,“你们认识吗?”“不认识。”“碰巧结识。”两个声音一起响起,就颇有喜感,王傲天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满脑袋雾水。江迟暮笑了笑,“既然王兄是这姑娘的救命恩人,那我与她当然算是相识,在这里站着终究不便,不如我做东,去楼上说?”青女想要溜之大吉,可却被王傲天牵着手,动弹不得。等包厢的大门合上,他被王傲天笑呵呵搂在怀里,想走也走不得了。“青女姑娘,这位名为江迟暮,还是长安王的王妃,可是大人物。”王傲天虽然一开始答应将青女介绍给江迟暮,可亲眼见到她的样

貌,却有些舍不得了,于是便暗搓搓的透漏江迟暮已为人/妻的事。一听到这,青女果真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盯着江迟暮,眼里的厌恶有如实质。过了半晌,她偏头冷笑,“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个买屁股的。”江迟暮没在意她难听的话,在意的却是他知道自己是长安王妃时那种眼神,说是厌恶,不如说是痛恨,仿若两人间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般。江迟暮确信自己与他没仇,不然刚才他也不会招惹自己,那他恨的人便有意思了……是楚宁安,还是楚宁安所代表的皇族?他微笑,“彼此彼此。我倒是对青女姑娘的名声早有耳闻,王兄介绍时还特意提及你是碧玉奴后人,可刚才我问你你却矢口否认,不知是王兄弄错了,还是你说了谎。”“什么?”青女的注意顿时从江迟暮身上转到王傲天身上了,脸色阴沉,为什么一个书生会知道碧玉奴的事?他是什么人?她笑了笑,“什么?碧玉奴那种妖物,怎么能和我沾上关系,官人怕是在乱说呢。”王傲天脑袋没转过弯,愣愣回想着原书里的剧情,“可明明你说你是碧玉奴啊,你还问我要……”话音未落,他就全身抽搐,不再说话。【禁止宿主透漏原著剧情,电击惩罚1s】王傲天舌头都麻了,眼歪口斜的,把青女吓了一跳,连忙推开他,坐到远处。“官人糊涂了?我们还是初识,我哪跟你说过这些有的没的?”江迟暮想着王傲天没说完的那句话,微微笑了。青女在原书中曾问他过要什么,才会导致他如此确信青女有碧玉奴血统呢?他实在是十分好奇。并且他确信,青女要的这东西,大概便是他来中原的主要目的。“长安王要无有乡?抱歉,我们漏影春的最后三坛都已被客人买下了,不如试试我们阁里招牌的千日醉。”玉如娇斜梳着发鬓,珠钗微微晃动,表情温婉,毫不张扬,与上次楚宁安在江迟暮身边见她那次根本不像同一个人。楚宁安目光淡淡,坐在首座,并未说什么,可周身的气势却让玉如娇这种历经风霜的人都有些胆寒,她更放柔了表情,心中深思熟虑,然后开口:“若长安王是因着江公子要来找漏影春麻烦,玉如娇可以告诉您,楼里姐妹与江公子虽交往过密,可多是知己相称,并无其他。”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说起江迟暮,首座上的长安王似乎表情放柔了些,周身的气势也没那么可怖了。楚宁安推开桌上的酒,“有茶吗?内子不喜我喝酒。”玉如娇松了口气,这语气,便是愿意好好谈了。她转身去倒茶,可心里却总觉得怪怪的,他说的内子,莫不是……江九吧?江九不是个老酒鬼吗,怎么居然在意起长安王喝不喝酒了?明明王爷声音冷淡,语气也称得上随意,可她却凭空察觉出一股暗暗的炫耀,若不是玉如娇阅人无数,对情

绪感知堪称入微,根本听不出这意思。她表情有些怪,借着倒茶的功夫收拾情绪,转头又变成了玉面如春的玉如娇,端着茶放在楚宁安面前,温声道:“上好的雨前龙井,王爷请用。”“不知王爷今日来漏影春到底所为何事,若是为了讨要无有乡,玉如娇说的是真心话,漏影春确实一坛也不剩了,还请王爷另寻他处吧。”楚宁安吹了吹茶叶,并未入口,淡声说:“我信玉老板,可这无有乡,我是非要不可。”玉如娇垂了垂眉,“那便是为难奴家了。”楚宁安阖上茶盖,目光终于移到玉如娇身上,“这倒是怪了,明明存着天下最后三坛无有乡,此时却一问三不知了。”玉如娇身子一颤,强笑,“王爷说的什么话,漏影春的无有乡也只是偶然从西域商人手里买入,真假都分不清,什么天下最后三坛,奴家是真不知道。不若我命人去寻那商人,问问他手里是否还有无有乡。”楚宁安微笑,“是真是假,我当然已经辨别过,这天下若论无有乡,不说宫外,就连宫内,都没你这里的真。”楚宁安自然已找过其他地方号称无有乡的酒,虽然都称自己是真的,可却味道各异,完全不似他喝过的。而昨日在宫中喝的无有乡,虽然味道相似,可比起漏影春却寡淡了不止一倍,就像掺了水。玉如娇否认道:“王爷既然来问无有乡,应当知道这酒只有宫中能酿,你说漏影春的胜过宫中,简直是无稽之谈。”楚宁安手指摩挲桌面,“我正是奇怪,明明宫内的无有乡也是同种味道,为何却远比不上你这里的,若论酿造技法,绝无可能比你这里差,那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原料不同了。”他指尖突然在桌上扣了一下,声音不响,却如惊雷炸开在玉如娇耳边,让她浑身一颤,“玉老板,你这无有乡酿造时,是多了什么呢?”玉如娇僵着脸,半晌不言,才道:“不管王爷信与否,这酒都是从别处得来的,漏影春只会酿千日醉,也只酿的了千日醉,别的我都无可奉告。”“那我再问一句,为何漏影春三坛无有乡,你只独独赠给了江公子?”这下玉如娇再也忍不住,冷着脸站起身,“赠与谁,皆由我喜欢谁决定,我与江公子投缘,便将私藏全赠给他,任谁也挑不出毛病。若王爷来漏影春便是无中生有,还怀疑起了江九,那玉如娇只能说江九看错了人。”“王爷既无事,恕玉如娇还有客人,无法奉陪,送客。”她匆匆离开,留下楚宁安一人坐在桌前,慢慢晃着那杯茶。漏影春的无有乡绝不像她所说,是来自西域商人,多半是有人赠与,可这人是谁呢?三坛酒独独都给了江迟暮,而江迟暮将酒随便给他,也不难看出,江迟暮根本不在乎无有乡,也不知这有多稀有。若说送这酒给漏影春的人与江迟暮有渊源,这倒解释

的通了。可楚宁安的心情总有些糟糕,这条路查着查着,居然查到了枕边人身上,这实在不算件好事,他垂眸半晌,还是转身回府,已快到了就寝时分,再不回去出府的事便要被察觉到了。他想着不久前下人传话,王妃在府中闲逛,还不曾回屋,又有些头疼,不知该如何哄他。从漏影春的顶楼下来,二楼便是权贵最常聚集之所,楚宁安一抬头,便对上不远处一个包厢里慢悠悠走出来的人影,身边还跟着个蓝衣女子,两人手臂相抵,耳鬓交接,动作十分亲密。他愣住了,僵在原地。恰好与抬起头的江迟暮正对上了眼,一个嘲讽,一个惊讶。楚宁安有一瞬间想到的是跑,可还是没动,“霁云?你怎么在这?”他的脸红了,脑袋发热,讷讷站在原地,手都不该放在哪里,想着要如何解释本该在府里的自己出现在漏影春。至于为什么江迟暮也会在,他根本没想到质疑。江迟暮冷笑一声,本以为他早回去了,没想到是乐不思蜀了。“你为什么在这,我便为什么在这。”青女看出点什么,眼里浮现出幸灾乐祸,本推搡江迟暮的动作,变成了搂抱,柔弱无骨的靠在江迟暮肩上,羞怯的看着远处的人,“江九哥哥~这是谁啊?”江迟暮差点把他扔出去,青女本就声音偏细,这么一夹起来别提有多娇媚了,甚至让他有些牙酸。但不知抱着什么心态,他居然没甩开他,只是淡淡看他楚宁安一眼,便收回眼神,“不熟。”他扭头离开。青女在他耳边低声嘲讽,“哦豁,这是你哪个相好啊?你没见刚刚你转身时他那表情,啧啧,都快哭出来了。”江迟暮走出楚宁安的视线,把青女一甩,十分嫌弃的拍了拍袖子,“关你屁事,好好等着,大爷我明天还来包你。”青女冷笑:“你当你是什么人,想见我便能见的?”江迟暮偏头,“难不成你想见王傲天,还想和他独处一室?”“……”青女僵了片刻,想着方才那人油腻的表情和不老实的手,虽然他知道那人身上一定有料可挖,可独处……他头皮发麻,忽而对江迟暮露出个娇媚至极的表情,“江公子,我明日一定洗得干干净净,专门等着你!”江迟暮已经转身上了马车,别问,在知道他是个男人后,这表情看着实在想吐。-长安王府,团圆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自家王妃。她匆忙冲出去为江迟暮拆头发,换外袍,抹去外出的一切痕迹,还低声庆幸,“夫人您终于回来啦!吓死团圆了,幸好王爷还没从书房忙完,不然知道你这么晚出府,该怎么办啊!”江迟暮挑了挑眉,“哦?没忙完?”团圆看这随即从屋外迈进来的楚宁安,呆呆的张大了嘴,现在书房的灯还亮着,大门还紧闭着啊……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王爷也偷偷出去了,还被王妃抓到了?他们白

日不还闹着矛盾,现在这还得了?她头皮发麻,为楚宁安褪下外袍,便再也不敢留一步,急匆匆跑出屋,还合紧了大门。团圆跑得太快,都忘了江迟暮头发还束着,江迟暮刻意忽略站在门前的楚宁安,坐到镜前拆头发。平时柔顺的发丝,今日不知为何与发带缠着尤其紧,更别提江迟暮动作有些急促,拽了半天,不仅没将发带拆下来,那结甚至缠的更紧了,还绞进去几根头发,拽的他生痛。心里一横,江迟暮打算直接暴力拽下。关键时候,还是一双冰凉的手拽开他的手,接过那捧纠缠在一起的头发,细细解了起来。江迟暮想走,可被拽着头发,动弹不得,只得僵着张脸,生闷气。长安王府的镜子,自然不是黄铜镜,而是西域进贡的玻璃制成,在古代难得清晰,可终究比不过江迟暮在现代用的,还是有些朦胧。因此那镜中的楚宁安,也不甚清晰。美人如花隔云端,更显得蒙蒙如雾。江迟暮慢慢眯起眼睛打量他,突然觉得楚宁安像是变了很多。在他眼里,楚宁安是病弱的,白皙的,娇弱矜贵的,就如初见那面,是个一只手都能推倒的病秧子。可此时看来,五官分明还熟悉,可不知是不是个子长了,还是脸上有了肉,眉眼间已经渐渐带了威势与一点清冷,看着十分让人有距离感。距离感。他心中想这个词,莫名有点不舒服。可下一秒,楚宁安把头往他肩上一搁,眼角微微垂着,唇角抿着,抽了抽鼻子,带着点鼻音问他:“江迟暮,今天和你呆在一起的是谁啊,我觉得他不好,你别理他了行不行?”江迟暮又觉得熟悉的人回来了。他偏开头,阴阳怪气,“你能理漏影春的人,我便不能?楚宁安你真是王爷架子啊,真能双标。”楚宁安急道:“我没有,我就是去……去……”说到这儿,他又闭嘴了,不敢将自己调查江迟暮,甚至为难玉如娇的的事说出来,目光游移。这下,江迟暮心中三分怀疑,变成了五分,那股胸口哽着股气的感觉,不知多久没出现过。“你说不出口,我帮你说,去喝酒,听曲儿,赏舞,抱美人?”眼看他越说越离谱,楚宁安慌的脑袋都乱了,急急捂住他的嘴,眼圈发红,“你说什么呢?我……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还是对别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你胆子可大得很,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江迟暮冷哼。楚宁安盯着近在咫尺的两瓣唇,殷红,柔软,唇珠又润又圆,随着话语一开一合,引诱着人靠近。有那么一瞬,他就要覆上去了,可最终还是压抑着动作,小心又慌乱的靠着江迟暮的肩。“……我什么都不敢,不敢惹你生气,不敢令你不喜,还不敢看见你与他人同行,我难受的要流泪了。”江迟暮叭叭不停的嘴终于停住了,表情僵硬,目光怀疑。……楚宁

安刚刚说的什么话?“你从哪看来……这么肉麻的话?”江迟暮这句话是咬着牙说的,实话实说,他看到楚宁安在漏影春,顶多是有些不爽,可听到这种话,那不爽便变为愤怒了。这话哪是楚宁安能知道的?八成是从其他人嘴里听到的。一想到这,江迟暮膈应的全身难受,若要他概括,便是……自家的白菜被拱了?他忽而正色。“楚宁安,你生辰在何时?”楚宁安茫然的睁开眼,“四月初七。”很好,生日在不久后,而这应当只是楚宁安十七岁生辰。江迟暮十分严肃道:“楚宁安,我告诉你,在十八岁生辰前,你不能谈恋爱,不能行房,不能和其他人做任何亲密的事,知道吗?”楚宁安茫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反应过来,发问:“为什么?我明明……娶了你。”“在我的家乡,十八岁生辰前做这种事,会有非常严厉的惩罚,会被抓进大狱,你懂吗?”楚宁安更茫然了,明明与他同龄的人,有些孩子都抱了两个,西域真的那么奇怪吗?“与你都不行?”“与我也不行!”江迟暮理所当然反驳完,才如跳脚的猫瞪他,“与我?与我能做什么!楚宁安你别太奇怪了,我可是你哥,你之前还叫我哥哥呢,你忘了?”这么一说,他倒突然想起来,楚宁安已许久没叫过他哥哥了。他咳了一声,冷下脸,“叫哥。”楚宁安抿唇,与他在镜子里对视,半天不开口,颇为倔强。“罢了。”江迟暮放弃了,男孩子到了青春期,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自尊心。这么一闹,之前被楚宁安碰到嘴唇的事,在他心里也烟消云散了。也是他奇怪,明明就是无意间碰了一下,他至于对楚宁安发这么大脾气吗?更何况他还完全不知情。楚宁安觉得哪里不对,又发现不了,眼里难得有些焦躁。他抿了抿唇,手里抓着江迟暮的头发,轻轻揉捏,任那如水的发丝流过指尖。“我都听你的,你莫要生我的气了好吗?”江迟暮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眼神,甚至有些愧疚。“当然不生气,是我的问题,以后不会那般冷你了。”楚宁安愣了愣,明明心里像有块大石放下,可他却总觉像是错过了什么,很不自在。他穷尽所有思绪,也想不出,自己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才会让江迟暮芥蒂到这个地步。那顽固的发带终于被他解下来了,松松搭在他指尖,被来回把玩着。他低声问:“江迟暮,那日在文渊阁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江迟暮眉毛一跳,遮掩道:“我说了无事,我那日查了起居注,并没看到什么,你便晕了。”虽然嘴上如此,可他却不敢看楚宁安,就连镜子里的人都不敢对视,只得垂下眼,睫毛颤抖着,如欲坠的蝶。楚宁安盯着他的睫毛,沉默片刻,却并未说什么,只是伸手,碰了碰他眼尾,将发带搁在桌上。“好,那便睡吧。

”不知江迟暮知不知道,每次心虚,他都会垂下眼睛,睫毛抖动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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