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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 65 章(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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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千越宫内, 楚宁安神色冷淡,眉眼在昏暗中有些晦暗,垂眼静静看着昏迷的人, 凝云从云丝化为长剑, 嗡鸣着提醒主人。杀了他!杀了他!可楚宁安却始终未动,任由凝云凝聚又消散。江迟暮一睁眼便直直对上他的眼神。心中一瞬间窜起的异样被炽烈情感压入角落,江迟暮瞪着他,耳边发热。“你看着我作什么?”楚宁安依旧淡淡看他, 江迟暮心头怪异感越来越浓。他下意识顺着楚宁安的身体摸了摸,不安道:“你的伤还在疼吗?伤的重吗, 让我看看?”脑后突然一热, 被一只手紧紧压入怀中。耳边有人低叹一声, “无事了,别怕。”江迟暮胸口贴着楚宁安,属于他的气息扑了满面, 他呆滞片刻,然后面红耳赤的搂住楚宁安的后背,轻拍着:“好, 我不怕。”空气很安静,可他心头却跳的很快, 江迟暮冷静片刻,才轻轻推了他两下, “你先让我看看你的腿,我记得伤得很重,真的痊愈了吗?”入梦境前, 几乎能看见腿上森白的骨茬, 江迟暮现在想起, 依旧觉得刺眼。楚宁安摇头,“无有乡有淬炼碧玉奴血肉的作用,已经痊愈大半了。”江迟暮这才放下心,他低下头看着漫过腿的酒液,即使殿内全是血,可无有乡却剔透依旧,干净的像是不然尘埃的镜子。酒液太多,味道太浓烈,可除了苦涩,他什么也闻不到。江迟暮神色复杂,想要碰碰酒液,却因下意识泛上的抵触收回手来,“无有乡……到底是什么?”楚宁安拉着他的手走到大殿角落,墙角堆砌着破裂的酒坛,旧的已经布满岁月痕迹,新的还盖着大红酒封。他淡淡抚着新制的酒坛。“宁朝太/祖痛饮无有乡,大醉百日,梦里有神女入梦,然后得道升仙。你觉得这是什么?”江迟暮看着极其清澈的酒液,心头却浮上极其可怖的猜想,“是……碧玉奴,碧玉奴的……”血吗?“是她的泪。”江迟暮神色错愕,愣愣看着满地的酒液,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闻到的味道,从来不是他人所说的酒香,而是苦涩难言。是多惨烈的绝望,即使身死百年,血肉殆尽,泪却不肯消散,散发着最浓烈的苦涩,让无数离人梦中归乡。“是怨。”楚宁安淡淡开口,江迟暮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将心头所想说出口。“血肉消散,不得归乡,她的怨至今不肯消散。无有乡,闻之令人忆往事,入梦乡……这或许也是那些喝过无有乡的人,都会梦到故人旧事的原因。”江迟暮眼角有些酸涩,忽而觉得嘲讽。“碧玉奴可能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思乡之怨,居然会沦为世人千金追捧的无有乡,散尽家财只求一尝,真讽刺……”他忽而想到什么,看着那些新制不久的无有乡,怔然:“碧玉奴已身死百年,这些无有乡…

…”“是我娘的泪。”江迟暮心头发疼,抓紧他的手,“都过去了,她不愿那样活着,你没有错,她不会怨你的。”哪位母亲会怪罪孩子呢?虽然江迟暮不知道自己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可看着凝云的样子,她显然已经异变已久,痛苦不堪。楚宁安的剑,又何尝不是解脱。楚宁安垂头,身上的气息冷到死寂,江迟暮心头抽痛,抱紧他,“楚宁安,你听到我的话了吗?你娘想让你好好活着,她唯一的牵挂便是你。”楚宁安抱紧他,脸色苍白,将眼里的晦暗全部埋进他的肩头。过了很久,他启唇,轻声开口:“好。”他牵着江迟暮的手走到殿门口,看着千越宫的平静水面,明明沾满浑浊血泥,可析出的却是透明,就像所有翻涌不休的绝望怨念,最后剩下的却只有淡淡清苦,血肉被分食殆尽的碧玉奴,百年不休执着的,却只是一条归乡的路。他指尖忽而冒出一团森冷的火焰,焰心冒着淡淡的寒气。“该结束了,让这些怨陪着她归乡吧。”那团火被丢进酒里,转瞬就燃起熊熊大火,将这座尘封的宫殿吞噬,木质立柱劈啪作响,轰然倾倒。江迟暮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喃喃道:“是,都该结束了。”“走水了!”宫外忽而响起惊呼,看着迅速燃起的大火,脚步声不断。“陛下要的人还关在殿里,快把他带出来!”有人惊呼着,迅速打开殿门,却见到门口站着的人,一时失声:“这……”天启帝已经带着人匆匆赶到,看着站在殿前的楚宁安,神色惊骇,满脸不可置信,“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明明受了重伤,绝不可能醒来……”楚宁安拉着江迟暮慢慢走到天启帝身前,周身的禁军执着刀剑,满脸忌惮,却被淡淡的杀气压得难以动弹。楚庸脸色惨白,想要逃跑反抗的念头,却在令人绝望的压迫感消失殆尽,他的双腿不由自主瑟瑟发抖,下一秒就要跪在地上。那双一向乌黑宁静的眼睛,此时却如同一片泥泞深渊,让他被牢牢禁锢,不能动弹。他忽而想起宫中那份有关碧玉奴的传说,据说她的眼睛仿若一片幽绿萤火,能让见到的人都失去神智,为她所控。他牙齿发颤,死死的看着楚宁安,“你……你真的变成了碧玉奴。”楚宁安忽而淡淡笑了一下,神情疑惑:“何谓碧玉奴?”楚庸瞳孔布满血丝,细细的打量着他的神情,不似作伪,他心中忽然飘起一点希望,“无事。宁安,是皇兄病了,说起胡话,皇兄也不知道什么碧玉奴。”他强行微笑,想要透露关切,却根本不敢抬手碰楚宁安。“宁安,宫中大火,幸好你并未受伤,可要皇兄命人寻太医来?”楚宁安摇头,嘴角依旧是冷淡的笑,“多谢皇兄体贴,我回府便是,便不多叨扰了。”他拉着江迟暮,转身离去。那令人恐惧的压迫感骤然消散,

禁军浑身一松,面面相觑,然后胆怯的看着远去的长安王,“陛下,可要我们拿下他?”天启帝此时才从惊惧中回神,全身一抖,摔在地上。他疯狂的喘着气:“不必,不必!令宫门守卫放他离开,从此不可令长安王踏进皇宫一步!”他全身抖如筛糠,恐惧又庆幸的想着,看起来楚宁安对他没有怨气,当时为了不让江迟暮逃跑,他并未多言就令宫人关上大门,或许楚宁安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还蒙在鼓里。仅仅刚刚那一照面,他便知道不仅是这一队禁军,就是整个皇宫的禁军,怕都难从他手中逃过一死。成形的碧玉奴,居然如此可怕?他慌乱的尖声道:“请国师入宫,你们速速去请国师入宫,就说计划有变,速来商议。”跟在一边的太监连连喏声,将天启帝扶起来,“地上寒凉,陛下莫要伤了龙体……”那太监却忽然安静下来,不可思议的看着陛下明黄色下袍上那片明显的湿痕,此时还散发着浓烈的腥臊味。-江迟暮跟在楚宁安边上,有些茫然:“你为何……”“为何不杀了他?”楚宁安反问。江迟暮低下头,攥紧他的手,在现实中的楚宁安或许没有经历,可他在梦中,却亲眼看着楚庸给他的那一巴掌,还有那些能摧毁人心的可怖言语。“嗯。”江迟暮眼底有些红,“他不仅该死,他还该跪着跟你和你爹娘赎罪!他该将你们身上受的苦都受一遍,不对,是千倍百倍!”他忽而发现楚宁安一直盯着自己,转过眼,有些窘迫的低下头,“你盯着我干什么?我不是生性残忍,可他……”可楚宁安却抚着他的下颌,让两人直直对视。“不是,很可爱。”他轻笑出声,“你绞尽脑汁想着手段的样子。”江迟暮耳朵有些热,他承认,他虽然嘴上说的凶,可一个现代人对刑罚的接受终究有限,他放完狠话,脑子里就一片浆糊了。“你别笑我……”他移开目光。楚宁安温声笑了一下,“怎么会。”他紧紧牵着江迟暮的手继续朝前走,只是声音有些寒意,“你说得对,让他死便宜他了,什么痛苦都苦不过我爹娘,我要他终日恐惧,惶惶不得宁日,在忏悔与绝望中度过一生。”残忍至极的话被掩盖在轻描淡写之中,江迟暮愣愣看着他,忽而开口:“楚宁安,你是不是……”楚宁安回身,疑惑道:“什么?”“……”江迟暮忽而失声,半晌才低声道:“没什么。”只是楚宁安刚刚的样子,忽而让他想到了梦境中那个冷淡弑杀,毫无感情的剑尊。按原著的剧情,楚宁安现在已经恢复记忆,想起自己的身世了……他也会变成梦中那人的样子吗?可看着楚宁安温柔却坚定牵着他的样子,他忽而又松了口气,梦中没有自己,可现在楚宁安身边有自己,就算他变了,自己也会成为他的剑鞘,不会让他失控。

他忽而抬头,看着皇宫被束缚在逼仄宫墙里的天空,魇散了,空中难得的清明,晴空万里。一切苦厄都将终结在这里。“楚宁安。”他又叫了一声,楚宁安回头看他,脸上温柔依旧,没有半点不耐。“怎么了?”江迟暮眨了眨眼,“我想吃漏影春的烧鱼,福荣铺的芝麻团,城西小摊的糖葫芦……你带我去吃吧。”他一口气报出七八个京中著名的美食,个个都日日爆满排队,显然有些无理取闹。可楚宁安却轻笑道:“好,想吃什么我都陪你。”江迟暮对上他缱绻的目光,忽而感觉不好意思,偏开头,“那便快些去,现在天色还早,去晚了就该排不上队了!”这日,整个京城的铺子都半喜半忧。喜的是威名赫赫的长安王居然亲自来自家光顾,忧的却是站在人群之中排队,对无数目光视而不见的那位大人。“掌柜的,长安王不肯上来,你说他这是……”小厮心惊胆战的上来回报,掌柜的只得摇摇头,看着紧紧牵着身边红衣少年的那位主,苦笑着叹气,“你以为那位中意的是咱家的菜吗,那位中意的是他身边那位。”“啊?”小厮愣愣看过去,过了半天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这位莫不是特意陪着夫人出来,才不厌其烦的等待?”江迟暮硬着头皮顶着一堆熟悉的目光,今日来的地方不像往日,人流众多,认识的人更多,那些眼神都快把他扎成筛子了!他凑到楚宁安耳边低声道:“我不吃了,我们快些回府吧!”他本来也就随便撒个娇,哪能想到楚宁安真的亲自陪他来,这来来往往的人,认识他的不知有多少,今日之后,本只有寥寥数人所知他成亲的消息,怕是要传遍大街小巷了。江迟暮现在心里只有两个字,后悔。楚宁安倒是面色如常,甚至在许多灼灼目光下,轻笑了一声,“不是你命我陪你的吗?”“你……”江迟暮抿着唇瞪他。楚宁安到底也怕把人惹急了,闷声笑了笑,“待买完这家我们便回府,其他的令下人买便是。”正巧糕点铺的队伍排到他们,眯着眼的大娘打开笼屉,香气扑面而来,她笑着问:“两位客官要什么?”注意到两人牵紧的手,她脸上的笑意忽然浓了几分,“是我眼拙,这位夫人想要哪些?这几种都是铺里的新品,极受欢迎,二位正好赶上最后一笼。”“……”江迟暮满脸郁闷,实在想不通这大娘怎么见着他叫夫人,明明楚宁安长的也俊秀漂亮,她怎么敢假定自己是夫人的???虽然气闷,但显然也不能发作,他低声道:“把这一笼全都包起来吧。”“好嘞!”大娘喜笑颜开,捏着油纸一份份打包,这可是大单,很少有出手如此阔绰的客人了,她显然是觉得自己的吉祥话起了关键作用。“我瞧着二位年纪不大,显然是新婚不久,情浓意合,不如尝尝我们

福荣铺的喜糕,京中贵人成婚,必要点一份我家的喜糕上桌,以求伉俪情深,白头相守,早生贵……咳咳,总之,这寓意是极好的。”大娘能说会道的嘴显然忘了面前这两位性别相同,好在弥补的即时。“……”江迟暮尴尬的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什么新婚不久,他们都成亲大半年了,而且定情也不过片刻,这大娘说的天花乱坠,恨不能让他们当场成亲。他摇头就要拒绝。“那便多谢大娘了。”楚宁安却抢先一步应下来了,大娘哎呦了一声,喜笑颜开的点头,包喜糕的包裹显然与寻常的大不相同,油纸染红,上面印着大大的囍字,恨不得把十里八乡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整条街的目光都跟着被楚宁安拎着手里的这包大红色移动,惊骇不已。江迟暮已经无力遮掩,总之消息已经盖不住了,今日之后说不定不止是他与男人举止亲密的消息传遍大街,连婚事如何,洞房摆设都要被津津乐道千百回。他用袖子盖着脸,咬牙切齿的凑到楚宁安边上,“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楚宁安回首看他,眼里满是无辜,“什么?”“……”江迟暮忽而语塞,闷着头拉起楚宁安朝着王府的方向跑。算了,知道便知道吧。-千越宫的大火终于熄了,明明调了千百人救火,可火势却在烧尽整个千越宫后才忽而小起来,这座于宁朝开朝便建在皇宫最深处,屹立百年的恢弘宫殿,再看不见半点曾经的气势,只剩下焦黑的残垣断壁。一双绣鞋忽而踩在灰烬里,捡起一盏烧着的花灯。那是江迟暮带进宫里的那盏,碧色做底,绣着银蝶,却只烧着了一角,尚能看到全貌。纤细修长的手轻轻将灯提了起来,专注的欣赏着灯罩,像是感受不到即将烧到手上的火焰。“青摇,松手。”玉如娇迅速将灯夺过,才让火焰没烧到她的手,可自己的手背却被火燎出一道血泡,她倒吸一口冷气,将被烧的只剩下一个灯杆的花灯扔开。青摇摇头轻笑,“这东西又伤不到我。”玉如娇眼睛有些红,攥紧了被烧到的伤口,她沉默片刻,低声开口:“她的怨气散尽了,青摇,带她回家吧。”青摇静静看着暗红硝烟,并未开口接话,就像她对玉如娇手上的伤口一样,不为所动。玉如娇眼眶发红,低声道:“那些魇也被长安王吸收了,他身上的血脉不会让他好过的,这些人都会有报应的……青摇,答应我,回家好不好?”青摇忽而转头,抚着玉如娇的脸淡淡笑了笑,“妹妹,别说傻话。”她按住胸口,晦涩阴暗的魇隐约从中钻出,又很快消散,“你的怨怎么会那么快消散呢?玄枵人的怨又岂是能轻易化解的?被他吸收的只是一小部分,其他的全都在星官和我身上,他们翻滚着告诉我……”她深碧色的眸子忽而盯进皇宫深处,阴冷森然,似有

水蛇划过。“玄枵不死不休,要以天下为葬,要所有宁朝人坠入地狱……”玉如娇怔怔看着从她身体里不断冒出的魇,眼里痛苦绝望。“天下是无辜的啊,江九也是无辜的……”青摇冷笑看向他,“无辜?若没有玄枵全族以命为祭,他怎么可能活下来?他背负的可不止是玄枵的怨,还有月神的祈盼,自他爱上宁朝皇族起,他的作用便只是一个躯壳了,他也该赎罪。”玉如娇含泪摇头。青摇忽而诡谲勾魂的笑起来,摸着她的脸,“妹妹,别怕,这次姐姐会陪着你的,所有玄枵人都会陪着你,看着月神的福泽洒满大地,这次不止是大漠,还有中原……”虽然对着玉如娇说话,可她的眼神却有些涣散,仿佛是透着这一座躯壳在与他人对话。玉如娇在那样亲近温柔的眼神中,呼吸停歇,怔怔的沉溺于那万千温柔的碧眼,就像数年前,她将满是伤痕的自己从泥泞的深渊里拉出,温声唤她“别哭了,受伤的小画眉。”就算那双眼从未看过她……她轻轻拥住青摇,望着她身上飘摇四散的魇,低声道:“这些魇让你很痛吧,渡给我,我来承担。”碧玉奴的怨只剩下归乡的路,可青摇的怨却是不死不休,天下为葬。没关系。“没关系……”她颤抖着开口,泪落不止,不知是说给青摇,还是说给自己。不管是被魇吞噬,还是沦为血祭,她都会陪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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