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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原来,人真的有很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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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色的马车行走在出宫的甬道上,窗橼上坠着的赤红色珠子随车驾前行的幅度微微晃荡,珠帘撞击,发出悦耳的轻响声,就像是磬书楼里姑娘们指尖撩拨起的琴音,好听极了。

忽而,车轱辘骤然急停,珠帘撞击的悦耳轻响被青石板与车轮摩擦蹭出的急刹声取代。

“什么人竟敢拦东辑事厂的马车,不要命了?”车夫不耐烦的叱责。

张开双臂站在正前方的姑娘目光越过车夫的肩膀,径直望向赤红色珠帘后,哑着嗓子柔柔的唤了一声,“小喜。”

不大不小的声音顺着空气摸进漆黑色轿内,里间坐着的人猛地掀开珠帘,看清楚不远处站在的姑娘,着一身蟒袍的少年探出半个身子,“阿姐,你怎么在这里?”

“小喜,”江江小跑至车轿旁,满目焦急,“我要出宫,你能带我出去吗?”

“阿姐要去哪里?”

“丞相府。”

话及此处,欢喜没有在多问,他将手伸到江江跟前,温和的吐出两个字,“上来。”

拽着那只宽厚的手掌跨入车内,与欢喜相对而坐时,江江紧绷的神经方才有所松缓,她没有主动开口说起去丞相府的目的,他亦没有开口主动询问。

阿姐想说的事,他就竖起耳朵乖乖听着。

阿姐不想说的事,他便静静等着,等她想说的时候再竖起耳朵。

九重宫阙戒备森严,出入车辆皆要细细盘查,但东辑事厂厂公的马车是个例外,守在宫门口的侍卫远远瞧见那辆漆黑色的车轿,赶忙将紧闭的大门打开。

出了宫门,越往前走越发热闹起来,集市上的人潮声穿过厚重帷幕响在耳边,江江想要看一看窗外的光景,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掀帷幕,指尖刚抬起复又落下,最后,她只是轻声向前,对着赤红色珠帘外坐着的车夫背影轻声催促。

“麻烦快一点,再快一点。”

“姑娘坐好了。”车夫侧头叮嘱,而后操起手里的鞭子重重落在马屁股上。

马儿吃痛后,拖着车轿朝前方疾驰而去,约莫半炷香时间后,窗外的嘈杂声渐渐小了,直至再无一丝喧嚷之音时,车夫勒紧手中缰绳,唤停了奔跑的骏马。

“阿姐,”欢喜望着江江温柔提醒,“丞相府到了。”

江江掀开珠帘向外望去,门头挂着的牌匾庄严肃穆。

小鱼的病需要亲人的血做药引,来的这一路上,她想过将整件事同宋旌文坦白,诚恳的请求他施以援手,但她也想过万一那个人不肯帮忙怎么办。

其实宋旌文若不愿意,江江毫无办法,她总不能拽着他的手硬生生割一刀,兴许她袖里的刀还没有掏出来,人就已经被藏在丞相大人影子里的死士打残了。

虽不能将脑筋动在宋旌文身上,但除开宋旌文之外,宋府还有许多个同小鱼流着一样血液的兄弟姐妹。

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人娇俏的面庞,江江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她伸手指了指面前少年悬于腰间的碧玉,唇角微扬,“小喜,这个能借我用用吗?”

能,当然能,他的阿姐想要的东西,即便是没有的,他也一定会抢来摆到她眼前儿,更何况是借用区区一块玉牌。

“老伯,”江江将玉牌递出赤红色珠帘外,“烦请你上前敲敲门,见着丞相府的门童,就同他讲……”

话及此处,江江心虚的看了一眼坐在自个儿对面的蟒袍少年,方才继续将未说完的话道出。

“同他讲东厂厂公欢喜大人此刻就在府门外,想见宋姒小姐一面,劳他通传一声。”

车夫伸手接过自轿中递出来的玉牌,疑惑的问道,“此物是?”

“你将这块玉牌交由门童递给宋姒,她见了背后的蟒纹图样,便不疑有他了。”

眼下的大煜朝,敢以四爪巨蟒为饰的,除开东辑事厂厂公欢喜大人外,再无第二个人。

所以宋姒只要一见着这块玉牌,就一定会信,而且……一定会来。

毕竟,丞相府说不上话的庶女,若能攀上东厂厂公这颗大树,怎么也能让人高看一眼不是?

果不其然,在门童带着玉牌入府半盏茶功夫后,一抹熟悉的身影拉开掩着的大门欣然走出,江江掀开窗户上坠着的帷幕一角,远远瞧见宋姒提起裙裾开开心心的朝马车所在的放心小跑而来,她指尖不由自主的攥紧,掌心有细密汗珠悄无声息的滋生。

“小女宋姒,听闻欢喜大人在此等候,不知所为何事?”

比身影还要熟悉的声音就响在马车外几步远的地方,江江听惯了她尖着嗓子趾高气扬奚落人的语气,却鲜少听她像现在这样拘着礼仪轻声细语问话的样子。

原来,人真的有很多面。

宋姒的声音落下许久,车内却并无人响应,她又耐着性子将同样的话重复问了好几遍,问完之后依旧是鸦雀无声。

宋姒瞟了一眼牵着缰绳低头立在青石板上的车夫,微微踌躇过后,大着胆子踩在早已备好的小马扎上躬身而入,当她掀开赤红色的珠帘探头而入时,最先看见的不是着一身漆黑色蟒袍的矜贵少年,而是——

掬了一脸温和笑意的江江。

“怎么是你?”宋姒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片刻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带着语气也变得蛮横了许多,“我就说呢,那东辑事厂的厂公平白无故的候我做甚,原来是你这野丫头捉弄……”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下一秒,眼睑无意上抬,清浅的瞳仁里映入了第二个人的身影。

那个在曲池的时候,曾被她不知死活的冠以江江情郎的好看少年。

“欢……欢喜大人……啊……野丫头你拽我做什么……”

宋姒的目光刚落在蟒袍少年身上,一句礼貌的问话还未从齿缝里完整脱出,手腕便被人抓住用力向前一拉,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的跌进了漆黑色的车厢内。

“妹妹,”江江紧拽着宋姒的手腕不松开,头一回亲亲热热的唤她,“小鱼被人下了蛊,需亲人鲜血为引才能将蛊驱除,今儿我来是求你帮帮忙的。”

短暂的反应过后,宋姒一边挣扎,一边大声道,“求人?野丫头,你这是求人的样子吗?”

“我要三跪九拜礼礼貌貌的求你,你会应吗?”

“当然不会,那傻子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干系?凭什么要用我的血去救他?”

“所以啊,”江江翻身将宋姒牢牢压住,她反手摸出袖口藏着的匕首,“料着妹妹不肯,姐姐只能用强了。”

瞧见闪着铮亮寒光的匕首朝自己而来,宋姒满脸惊恐,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向后挪去,方从江江的禁锢里松动半分,身后突然有一双手探过来紧紧按住了她的肩膀。

宋姒一仰头,就瞧见那张挂着如沐春风般好看笑容的俊脸。

那张脸的主人垂眸回望着她的眼睛,朱唇微启,用一种几可惑乱人心的绵软语气轻轻同她说,“宋小姐,左不过一刀子的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说这话时,人和声音都温柔的不像话,宋姒呆愣愣的盯着顶上那张美的不可方物的面庞,一时看的痴了。

以至于,她忘记了继续挣扎,直到手掌心被利刃划过后传来剧烈的痛感,她才从一个男人的美貌中骤然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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