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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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皮特两兄弟叫进了屋里，我们四个坐在木板床上开始想办法。
“你们想想，如何能让天上的探测器或是飞船发现我们？只要有人发现了我们，说不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开始鼓励大家集思广益。
“我们的船就这么点大，天上的人就算往下看也看不到我们，探测器的搜索范围也是有限的，你的家人肯定四处找你，可是都这么多天了。”皮特说。
“如果……如果我们制造一些大点的目标呢？比如说烟雾？”我想到了放火。
“烟雾？你想放火吗？我们现在只有这艘船了，烧了船我们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烟雾一会儿就会被风吹散，天上的探测器还是发现不了我们啊。”莱米又泄气了。
“那也要试试看，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如果我们死了，家仇谁来报？飞鹰故意让你们来送死，他们在利用你们！狼头害死了你的哥哥，还想害死你，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我望着莱米犹豫的眼神。
“露娜小姐……这个船是木质结构，如果烧了就真的没了……”皮特也打起了退堂鼓。
是啊，这个船不能这样烧了，如果不烧的话我们起码还能活个四五天，如果烧了，那就真的活不成了。
在这种抉择的时刻，我也退缩了，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如果我们都死了，飞鹰的阴谋就没有人会知道了，他们一定会利用布罗伦切攻打图灵，到时候别说是我们送了命，还会连累和你们一样苦命的孩子，他们都会成为飞鹰的夺权路上的亡魂，他们也是无辜的。”
他们三人都低下了头，我们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但是莱米答应我，在饿死之前，我们一起放火把船烧了，再用木炭把字写在衣服的布片上塞在瓶子里，把飞鹰的计划和我们已死的消息投进大海，希望这些瓶子能漂到岸上，希望有一日能有人看到，这是我们最后能做的了。
很灰心，真的很绝望，我要死了吗？我才刚结婚没多久啊，我还没有生宝宝呢，我再也见不到克尔了，我开始回忆结婚那天见到他的样子。
“露娜，终于又见到你了。”
“上次见面我没觉得你喜欢我啊？”
“喜欢是不用放在脸上的。”
“那放在哪里？”
“放在心里。”
“那你的心也不大。”
“不大，但是装得下你。”
听侍从说，为了迎娶我入宫，他特意派人找城堡的威廉管家问了我对房间布置的喜好，他为我们的寝殿添置了我喜欢的家居摆设，还派人去切瑟帝国买了好些衣服首饰，他怕我在家里过得沉闷，新招募了很多年纪轻的侍女陪着我。克尔，我就要消失在海上了，我就要走了，你会记得我吗？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不要像我一样，消失在这里。
夜里，海面异常平静，没有海浪没有大风，一切都是这么平静。
我趴在甲板的围栏边看着海面，回想着往事，父亲为我读故事书的时候，和伊洛琳一起玩耍的日子，克尔在我的身边，诉说着他童年的趣事……
我好像产生幻觉了，也许是饥饿导致的，我看到海里有什么东西游过去了，也许是很大的鱼吧，这时候要是能抓一条鱼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可是我们都不会游泳，跳下去就等于淹死了，算了，鱼儿也是无辜的。
我记得露娜的书架上有一本叫《深海物志》的书，上面记载了许多海洋生物，不但有文字说明，还有插画呢，那是一本很好看的书，刚才那条鱼叫什么名字啊？看起来很大的样子。
我又看了一会儿，期待着那条鱼再游过来。
突然，海面下有一双亮黄色的眼睛盯着我看，谁啊？是刚才那条大鱼在看我吗？我把头伸出围栏外，仔细地看，确实是一双眼睛，好像还有一张人脸。呵呵，一定是幻觉，水里怎么会有人呢？一定是我的幻觉。
我笑了，原来在濒死的时刻是会出现幻觉的。
“你好啊大鱼，我叫露娜，你好。”我开始跟它打招呼。
大鱼对我眨了一下眼睛，好像在回应我的问好。
“你的眼睛真漂亮，就算是在夜里也是闪闪发光的，真好看，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这是幻觉吧，我就快死了，我的四肢开始疼痛起来，颤抖，麻木，完全没有力气。
“我就快死了……”我想和这条大鱼说说话，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比较好。
大鱼又眨了一下眼睛，这下我看清了，这是一张人脸，海里怎么会有人脸鱼呢，它是掌管海上亡魂的死神吗？
我听说过一个古老的传说，在海上死去的人会去到另一个世界，他们的灵魂会被人鱼指引，通过一扇金色的大门去到另一个世界。
“你是来引路的人鱼吗？把我的灵魂带去另一个世界？好吧，那你带我走吧。”
带我走吧，在这里饿死实在是太难受了。突然，我的头撕裂一般地疼，就快要裂开了，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快带我走吧！
我用尽全力爬上甲板的围栏，纵身一跃。
对不起了，我只能先走一步了。
当冰冷的海水包裹住我的身体，水下的黑暗世界让我心生恐惧，这仿佛是与世隔绝的世界，听不到风声雨声，只有如长眠般永恒的寂静。再见了父亲，再见了克尔，再见了伊洛琳，再见了小雪，再见了莱米，对不起，我要走了，如果有来世，我还想来这个世界看一看，做一条鱼或是一只小白兔，再感受一下清新的海风，再闻一闻花草的香气，永别了这个世界，我走了。
海水倒灌进我的咽喉，我失去了呼吸，我的身体疼痛如刀绞一般，突然，有什么人在摸我的脸，轻轻的，是死神的手吗？
我微微睁开眼，眼前模糊不清，这是刚才水面下的人脸，那一双金黄色的眼睛注视着我。
这双眼睛很有神，微微亮着光，在这深不见底的海里显得格外亮眼，这一定是来引导我的灵魂去往另一个世界的死神。突然，这双眼睛如闪电一般射出强烈的光线，把周围漆黑的世界都照亮了，我似乎看清了，这是一条很大的人鱼，是一条人鱼！它有着一张灰白色的脸，淡紫色的嘴唇旁边还有淡金色的面纹，就好像金色丝线那般好看，我垂下眼，它的尾巴很大，全身包裹着漂亮的鳞片，这是一条人鱼！我没见过这样的人鱼，它是来接我的吗？应该是吧，在最后的时刻能见到在如此好看的人鱼也是幸运的，我对着它微笑，它大大的手掌托着我的脸。
我的心脏好像真的停止了跳动，我感受不到周围的一切了。
我想起了伊洛琳为我念过的一首诗。
——美人鱼在海豚的背上歌唱
——歌唱着悦耳动听的旋律
——在她的歌声里，你能听到大海的澎湃
——那悠然的旋律啊，在我耳边回荡，那是动人心魄的梵音
人鱼眼里射出的光线越来越强烈，它捧着我的脸，好像在对我祝福。
我闭上眼。
再见了！我走了！
——露娜。
谁？谁在叫我？
——露娜。
我是！我是露娜！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这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回荡，睁开眼，我好像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是白色的，天是白色的，地也是白色的，低头看，我赤着脚站在一片白色的沙滩上，这里很安静，和冰冷的海水里一样安静，也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这里是哪里？我已经死了吗？应该是的，也许这就是死后才能来的世界吧。
——露娜。
“我是，我是露娜，你在哪里？”
的确是有人在叫我，像是一个老朋友在轻声呼唤我，我回应了。
——露娜。
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声线很柔和。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人，他大概高我一个半头，非常高大，他穿着黑底金丝制成的华丽长袍，那长袍拖在地上，很好看。
我抬起头，注视着他，他有一张与身高不符的清秀脸蛋，暗红色的长发披在肩上像水缎一样柔滑光亮，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好像三角形那样的淡金色图案，看上去和这张脸不太搭，他是谁啊？
“你是……”我提问。
——我是亚塞西，这里是灵魂的世界。
“灵魂的世界，我死了，对吧？”
——是的。
“噢，我是死了，没错。”我死了，有些伤感，那个人鱼果然是来为我引路的。
——你不害怕我吗？
“嗯？害怕？”
——见到我，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你长得挺好看的，一点也不吓人，我虽然是死了，但是审美能力还在吧，有什么好怕的？”我挤出一个微笑，说了点俏皮话。
——挺好看的？
“是啊，挺好看的，一点也不丑。”我在灵魂的世界见到了神明？
——噢？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长得很高，穿着黑袍，红色的头发……还有……”
——你能看到我的真身？
“啊？真身？什么意思？你还有假身啊？”
我不理解，什么意思啊？
——你确定你死了？怪了……
这个叫亚塞西的人好奇怪啊，我死了吗？我肯定是死了啊！
“我肯定死了，刚才我跳海了，是一个人鱼引导我来到这里的，不信你问问它啊！”
——什么？人鱼？你确定是人鱼带你来的？
“对啊，就是人鱼，两个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还有一条漂亮的大尾巴，我没看错，肯定是人鱼！”
——人鱼……怎么会这样……
“喂……你别表现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啊，我死是肯定死了，我自己跳海的我会不知道？我来都来了，现在要干嘛？你要带我走嘛？”
这个亚塞西怎么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他在想什么呢？
我左右看了看，这里确实只有我们两个，就这么僵持着？
——你……还没死……
亚塞西皱着眉头，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我的个妈呀！怎么会没死！
“不是吧，我肯定死了，你就说你要带我去哪里吧，赶紧的吧，咱俩站在这里也挺无聊的，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我两手一摊开始讲道理，这里确实无聊的很，什么都没有。
正当我俩僵持之际，突然又出现了一个声音。
“小老弟！！！！”
咦？小老弟？叫谁的？
“小老弟！等等等等！”
这个声音近了，越来越近，我回头，又看到一个男人，他跑过来了。这个人和亚塞西有个共同点，头上也有一个淡金色的标记，具体什么式样形容不出，大概是一个缺了口的圈圈加上两点歪歪的笔画。
——卡鲁格？你怎么又来了？
卡鲁格？我记得……这个名字好熟悉啊，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就是想不起来了。
“我来带她回去啊，累死我了，我已经两天两夜没睡了，救命啊！”
卡鲁格一脸崩溃，猛得一下扑在亚塞西的身上。
——你又搞什么了？
“呜呜呜……还不是在查飞鹰嘛……饭也吃不好，觉也不让睡……呜呜呜呜……”
真有意思，这个卡鲁格居然扑在亚塞西身上撒娇。
——查什么啊？找到人对着一把火烧了不就行了！怎么这么费劲呢！
“呜呜呜……你说得容易，人还没找到呢！”
——那这个女孩子怎么说？你带回去？她还没死呢！怎么就送过来了？干嘛老往我这里送活人！你觉得我太闲了是吧！
亚塞西很不满意的样子，他推开卡鲁格，皱起眉头数落起来。
“没有没有，她是伊布的孩子救回来的，你别生气嘛！”
卡鲁格抓着亚塞西的胳膊晃了两下，接着把目光对准我。
“露娜？”
“在！”
“你还没死呢！”
“啊？不会吧！这都死不了？”我有些郁闷了，说实在的，这小说的剧情也太离谱了吧！
“走吧走吧，跟我走吧！”卡鲁格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
“噢……”我只能点点头。
亚塞西叹了口气摇摇头，他抬起手，身上散发出非常强烈的光芒，这光芒好像能抽离灵魂，就那么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