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平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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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过餐桌，几人难得悠闲。
来到赵青辞从未来过的后院，一个破了半边的小亭子旁摆着一张小木桌。
木桌色泽枯白，就像置于野外多年饱经日煎月蚀的老树根。
几人围桌，唯一的小丫鬟端来干果和热茶，一一奉上后才在末端落座。
这里看起来是一片山野的落坡，也不大，坑坑洼洼地一眼就能看到低矮的篱笆桩。
坑坑洼洼的坡地里绿草生得野蛮，篱笆桩的更外边，则是陡峭如悬崖的景致，临渊望去，恐高者难免止不住寒颤。
因为落目的不是未见的虚无，而是鳞次栉比的建筑群……的屋顶。
这里竟是能俯瞰整座洛州城的胜处！
从那些飘悠的云雾和游掠指尖的清风来看，黄庭这座小院并未与外界隔绝了交互。
它就像一只隐匿了行踪的飞鸟，沉默地巡游在这座飞不出的城。
虞染看着荒蛮的野草，清风摇曳着她的大袍，将无比夸张的起伏曲线描摹于赵青辞的眼前，让作为坦荡君子的他大大方方地总览胜景不敢懈怠。
谢绾雩呷了一口青棠新斟的热茶，见状正要开口。
虞染突然说道：“先前教你修行时，你急于积攒修为去遗迹找药，故而没有跟你说，有一条适合锤炼凡人的路……或许你可以走一遭。”
“体术？”
“对。”
赵青辞突然想起青棠修炼体术用绳子把自己绑住后身材毕露的样子，不由将目光投向了青棠，目光好奇，道：“像青棠练的那样？”
那他岂不是也要自娱自乐于绳艺？
纵使他见多识广，眼界开阔，思想开放，眼熟各种譬如蟹缚龟甲缚菱绳缚单足吊缚等等艺术表现，但说来惭愧，都是只曾得见于女子身上。
倘若各种绳艺的表现载体是他自己的话，辣不辣眼睛另说。
主要是他这人有病，二十好几了，上辈子去公厕小解都只去隔间、买短裤都要买宽松的，就是因为受不了别人被吓到时惊讶的目光，和难以舒展的束缚感。
让他如今以手无缚鸡之力自缚，简直就是在刁难我胖虎！
幸亏虞染否定了他的问话。
“青棠是因为她的筋骨特殊，才需要绳子拉扯开粘合的骨肉。而你不同，你的肉身没有灵气之后平凡无比，南柯秘境崩碎后余留于此的‘平凡之路’，正适合此刻的你。”
“平凡之路？”
原来长得帅在这个世界也是平凡了么？
若是“上辈子”……他定然是个穿着背带裤上街就被人追捧的好鸽鸽了吧？
相反，这辈子最为人称道的“正人君子”的品格，倒是在上辈子中不值一提。
赵青辞循着虞染的目光望去，风吹草低，不远山坳的视野消失处隐隐可见斑斑青石。
“那是？”
“一段台阶。”
虞染望着草木深深、人迹罕至的石阶，目光渺远，“台阶的尽头是何处谁也不知，就连南柯秘境崩碎之前，那些修为通天之人一路攀登，直至进入到浩瀚云端，也未能窥其全貌。”
更遑论探究这条台阶的源起。
“天路？”
“也许。”
谢绾雩不解道：“虞师傅，你不是说这条路是用来锤炼凡人的么？为何又有‘修为通天之人’能够攀登？”
虞染道：“这并非自相矛盾。平凡之路不容一切体内流淌着灵气、巫气和妖气的生灵，它只锤炼平凡的肉身……但是，南柯秘境有一种酒，醉意上头时，可以将一切修为消解，短暂地沦为一个平凡的生灵。”
赵青辞问：“南柯酒？”
虞染看着他，失笑道：“酒馆的主人把它叫做‘酱香型’南柯酒，以此和普通劣酒作为区分。”
赵青辞一愕。
虞染接着道：“它和普通南柯酒还有不同的是，酱香型的一坛酒，只有普通的三分之一，而且……卖的更贵！所以来此攀登平凡之路淬炼肉体的生灵，往往不得不捏着鼻子给黑心的掌柜多掏两千元钱。”
闻言，谢绾雩发现了华点，举手道：“那虞师傅……要是有人攀石阶攀到一半醉意散了怎么办？”
虞染抿了抿嘴，想到了什么，看向赵青辞，似有些忍俊不禁。
赵青辞对她的目光一头雾水。
只是眼前女子霁月沉渊的眼眸，涟漪幽生，好似被一片桃花惊起了星河。
让他失神良久。
“酒醒了的话，那就只能永远留在平凡之路了。”
“什么意思？”
“阶前芳草年年新，叶下腐骨秋秋肥。酒醒了的修士，都成了肥料。”
谢绾雩一愣，和青棠对视一眼，咽了口唾沫，再看去那段荒草野蛮的斑驳青石时，满心发怵。
这得多少肥料……才能滋养到八百年后的野草？
敢情他们留宿的小院，背后尽是乱葬岗！
青棠不解道：“那为什么攀登石阶的人不多买几坛酒随身带着呢？”
闻言，虞染的目光终于变得狭促了起来：“所以才说酒馆掌柜的黑心啊……打又没几个打得过他，每次走平凡之路的生灵掏钱的时候一边心里滴血，一边恨得牙痒。”
赵青辞想到虞染放在他传讯幻牒里堆成小山的一摞摞碧玉似的元钱，迟疑道：“一坛酒多掏两千元钱，很多……么？”
谢绾雩美目一瞪：“姐夫！一元钱能抵百两金，这还是理论上的价值！一百两黄金也未必真能换来一枚元钱，更何况是两千枚……换成黄金都能买下一整座洛州刺史府了！”
赵青辞倒吸一口气，惊诧不已地看向虞染。
那他储物空间里的一大堆数都数不过来的元钱……原来他一直以来都这么凭亿近人的？！
虽然大周金银铜的获取比之记忆力中古华夏的要便捷，因而其购买力要比后者略低，但是由于修士与凡俗混居的缘故，元钱要比理论上的价值高出个好几成！
“果然是黑心的掌柜！”
赵青辞咽了口唾沫。
“我也觉得是。”
虞染也点头赞同。
谢绾雩这时候说道：“所以眼下这段青石台阶只能让姐夫走了？”
“青棠也能走，但还没到时候。她的筋骨再生长些会更好。”虞染道，“虽然这里的平凡之路只有短短的一段，但对于当前来说已是足够。何况，那些饮了酱香型南柯酒的取巧淬炼者，纵然走出了几千几万阶，其效果也未必比得上真真正正的凡人走上数十阶……这是早有前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