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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镖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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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在咳嗽似的雷鸣中下了个痛快。

狭窄的小道被毫不怜惜地接连拍击,两旁的荒草止不住娇颤,转眼间便变得泥泞不堪。

这约莫是入冬前最后一场如此酣畅淋漓的大雨了。

整条湟水都被灌得满溢、饱胀了起来,泛起层层白沫。

本就粘腻的杂草,零零碎碎地被贴敷到了紫黑色的泥床上,飘散出新鲜中又透着腥腻的潮气。

雨声很快便被马蹄声、呼喊声惊破。

一行人在雨中的山道纵马疾行。

这支队伍的成分颇为复杂。

且不提在前方开道和断后的各四名豹头环眼的壮汉,居中几个车夫驾驭着数辆并辔的大车,一个侏儒、一个妇人、一个俊朗公子,以及占据了九成车内空间、无法收入储物器的珍稀灵药。

众人行色匆匆,不时有人回头攀望,仿佛后头正有追兵,恨不能插翅而飞。

但山道陡峭而泥泞,许多地方连骏马都难跃,遑论数辆不停打滑的大车。

一时之间,车队停滞不前。

车上的妇人神色最为焦躁,马鞭声、呼喊声、马嘶声,声声入耳,忍不住掀帘探出窗外,喝斥那些无能的奴仆:

“真真是一群饭桶!平日里吃得比谁都多,干活时一个比一个乏力!

“当年湟水决堤,你们一个赛一个哭穷,不肯交租子,还托词称庄子被淹,室无钱粮……可那天杀的湟水淹的都是我西门家的田庄!你们哪来的脸不交租!”

妇人骂开了头,提及陈年旧事越说越气,破口大骂:

“还没说呢,没有钱粮交租,把你们闲置的院子租出去不就有钱了?下了工,再把你们的骡子拉出来接活儿,不也能来钱?

“你们这群贱骨头放着闲置里的房子不租,下了工不去拉骡子干活,偏要卖惨,难不成是我西门家欠你们的?

“湟水决堤,到你们终于破了家产,以工抵债,委身于我们西门家的镖局,中间足足拖了两年半的租子……难不成这两年半你们都死了不成?

“足见你们这帮贱骨头都是奸诈狡猾之徒,当年就敢死乞白赖不交租,现在正值我西门家生死存亡之秋,居然还有脸在这里偷奸耍滑!”

妇人把窗框拍得哐哐作响,冷笑道:“你们莫天真以为被武家人追上来后遭殃的只是我们三个!就算你们侥幸不死,可别忘了,你们也都在南华宗委托的这趟镖里签了名画了押的……届时货物被抢,南华宗岂会放过你们!”

车外的车夫和镖师们被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由于这趟镖至关重要,他们此行无一不是精挑细选而来,其中不少还是在委身西门家后,得到些粗浅法门,半只脚迈入修士行列的佼佼者。

一名车夫面色铁青,委屈道:“夫人,真不是我们耍滑头……是这个地方有古怪。”

妇人气笑了:“潘老二你真当我好糊弄不成?明明就是一个坡,你们若真协力,岂有爬不上去的道理?还是你们这帮贱骨头真成了软脚蟹?”

甫一话毕,沙沙雨声里传来一声天裂似的轰鸣,乌云骤然一闪,一条几要划破整片天际的雷蛇,“喀嚓”一下劈倒了山另一边正舞空的黑影。

一道明眼可见的电光沿着不知名的轨迹直直击中了一棵“垂丝”万千的老槐。

久久未见火光冒起,只有一股青烟笼着邪祟似的歘然腾起,又被斜风急雨扑落到他们头顶的树梢。

这近在咫尺的诡异顿时吓得众人心头一滞,满目惊疑,面面相觑。

那潘老二咽了口唾沫,惴惴不安道:“恐怕是此地有作孽多端的大妖招致了天谴?”

这时车厢中同样心绪难安的侏儒和俊朗青年对视一眼,强自镇定下来,道:“我倒更怀疑是武家提前绕到我们前面,布置了我们不知道的陷阱……二郎,你快传讯那位南华宗的好友,请他前来接应。”

俊朗青年皱眉道:“大哥,我跟他只是江湖上的萍水相逢才搭线做成了这趟走镖……这等性命危急之事,他又怎么会来?”

西门家的侏儒大郎咬牙道:“那便以重价请他来!你是我们西门家的希望,绝不能折损于此!”

“大哥……”

“二郎听话!早前有算命的算出你是有大气运之人,而那武庆素以虐杀天选之子闻名,自诩为天命终结者……再观方才那阻道的威势,只恐所传非虚,武庆果然是天命的反派!”

说罢,西门大郎拍了拍满眼忧愁的妻子,走下了车厢,试图在山坡上发现法阵、陷阱之类的痕迹。

但很快,别无所获的他便皱起了眉头。

这时,潘老二道:“大少爷,此际前有未卜之阻塞,后又是仇家步步逼近,我们何苦非得费尽心力一头扎入险地之中?”

西门大郎沉声道:“你是何意?”

潘老二掷地有声:“绕行!”

西门大郎看着向来老成持重的镖师如此建议,拧起眉头道:“四周皆是密林,我们的马车满载货物,如何绕行?”

潘老二看了几位镖师一眼,道:“王巨根方才看了一下,左边密林还算宽阔,坡也不陡,若我们不再留出四人负责断后,一致探前开道,速度不比我们此前要慢。”

被提到的王巨根性情腼腆,见大少爷走了过来,眼神中带着质疑,紧张得忍不住抓了抓裤裆,讪笑道:“俺刚才忍不住去了左边屙尿,瞧见不远处还有一个巨石遮蔽的岩洞……”

西门大郎听到这,便已当机立断道:“绕行左侧密林!”

车马辚辚。

妇人将侏儒一把抱起坐回了车里。

··

“小孩开大车?”

被电出时髦卷发的赵青辞藏在暗处远眺车队,忍不住喃喃出声。

谢绾雩终究是与他隔了知识壁垒,不解中又莫名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遂问道:“什么小孩开大车?稍有经验的幼童驾车出行并不罕见啊。”

赵青辞扫了她一眼,眼神悲哀,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年轻人,书海无涯啊……

谢绾雩不明所以,暗暗瞪了他一眼,转而问道:“我们果真要当黄雀?”

赵青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又知道了?”

“你方才滴炼灵液给姐姐时,看了这一行人很久。我便知道,他们可能会有适合姐姐用的灵物。”

谢绾雩分析得头头是道,“他们举措张惶,不是在逃亡便是吃饱了撑的。

“我虽然不清楚你是如何探察到具体的情形,但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渔翁,正在等眼前的蚌和暗处盯着的鹬打起来。”

赵青辞摸摸鼻子,一本正经道:“胡说!我是个有操守的正人君子,怎么可能有这么阴暗的打算!”

谢绾雩嫌弃地看着他:“我还不知道你?

“无冤无仇,直接出手抢劫的可能性倒是不大;但若是车队遭遇歹人劫道,你再出手搭救,届时收受报酬想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赵青辞颇感诧异。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成他肚子里的蛔虫了?

虽然他的想法与之稍有出入,但也仅仅是“出手搭救”这一环节的不同。

救?

救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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