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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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兄，我看书上说，盐菜和黄豆同吃，大有胡桃的滋味，我尝过以后，却颇感口味怪异。你读的书多，还请为我解惑。”
行了数日，清都城终于翘首可望。
辛青年是个喜欢没话找话的尬聊好手，总能挑起乱七八糟的话题，也不知是在试探赵青辞作为书生的真实性，还是只想刻意引起两人的注意。
赵青辞早就看出来了，这小子看着浓眉大眼的，却是个资深的断袖爱好者，大有“娇俏书童和俊朗书生全都要”的攻势。
于是赵青辞道：“会不会是辛兄你没吃过胡桃的缘故？”
辛青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眯起眼笑。
因为他发现了，每当自己表现得愚笨时，这夏纪博总会不自觉流露出一副“‘真是拿你没办法’，却又一边耐心解答起来”的谦谦君子之质，甚是惹人着迷。
同时，那不爱说话的小书童也会无语地翻白眼，唇红齿白的模样，也让他差点忍不住想以修为相欺。
但他毕竟是个有格调的南华宗新青年，走心为主，遂又继续提起话题。
指着路边花圃道：“夏兄喜欢花么？这些花有些蔫萎了，不过我在南华宗上种的花四季不凋谢，而且每晚还会……后空翻！”
后空翻？你以为是猫么？
谢绾雩翻翻白眼，看向赵师傅，想看看他怎么破解这种鬼话。
赵青辞见多识广，一下就知道这老小子的言下之意，遂回道：“其实许多花不光可以欣赏其艳姿，吃起来也别有风味。就像眼下这种，花瓣肥厚而饱满，蔫蔫的是因为外面部位已经老了，可花心想必还是新鲜娇嫩的，只要用嘴使劲一抿，还能弄出来不少汁液。”
辛青年越看越喜，道：“夏兄博学啊，真不愧是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的天才。”
“哪里哪里，我从小是个天才这件事还得归功于我的家慈和家父……”赵青辞谦虚地拱拱手。
因为他们给了他一张胡说八声道的嘴。
正说着，不知不觉已到了清都城。
这是一座与洛州城迥然相异的雄城，得益于它就建在仙宗山脚下，求仙问道的风气甚为浓厚。
不同于洛州城是严格依照大周制度设立层层官职，仙凡混居的清都城除了一个名义上的城主是朝廷的命官，其余诸等属官无一不是城主在当地所招募而来。
若掀开其中猫腻的遮羞布来说，那就是，清都城，除了城主，大大小小官阶的帽子，俨然已经沦为南华宗吸取大周气运、掠夺种道“肥料”的工具。
清都城俨然已成了大周名义上的领地。
清都城主可以不奉皇命，但却不得不看南华宗的脸色办事！
所以甫一入城，作为南华宗年轻一辈首席大弟子的辛青年便被人认了出来。
一个小吏上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辛青年看了一眼赵青辞两人，沉吟片刻，叹了一声，对小吏道：“带他过来吧……我等下回宗带他回去。”
小吏应喏后，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和尚走了过来。
说是和尚，但看起来更像是剃了头后自己烫了几个香疤的老乞丐，穿得也不像是僧袍或是道袍，颜色污黑莫辨，全是补丁和豁口。
赵青辞和谢绾雩对视一眼，都颇为好奇。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和尚，虽然知道，西洲有片佛土东传来了佛法，但进入大周后，却没见怎么传得开，佛寺稀少，更别论僧人了。
只是眼前这个勉强算是和尚的老乞丐似乎有点不太正常。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找贫道有事啊？”
老乞丐咧开崩烂的大黄牙，双手合十憨笑不已。
赵青辞一愣，阿弥陀佛？贫道？
辛青年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下，问道：“师叔祖您……又忘了我了？”
“施主看起来有点面熟……”老乞丐挠挠头，“等等哈，我先去解个手。”
说罢，他也不顾忌城门口人来人往，径直走向一棵柳树，拉开了裤子。
赵青辞及时伸手捂住了谢绾雩的双眼。
谢绾雩只是呸了他一下，面色红润。
见到这一幕，辛青年眸光熠熠，心头升起按捺不住的兴奋。
赵青辞好奇问道：“这位大师……是你们南华宗的师叔祖？可你们不是修道的吗？”
“说来还真是不幸，师叔祖他原是我南华宗开宗祖师的弟子，天赋最为出众，境界也是宗内后来最高的一人。
“只可惜五百年前佛教初入大周，彼时正有一场举世瞩目的三教辩论，我宗师叔祖与其中一名僧侣辩论数月未分高下。
“后来，不知怎的，两人约定一同饮下传说中的南柯酒，以此证明前生来世的因缘。
“那僧人随即长眠不醒，而师叔祖他……也就变成了如今僧不僧道不道的样子，整日乱跑，难见踪影。此刻我见到了，自然要把他带回山上请示长老。”
辛青年并不讳言，皆因这位师叔祖的事迹在清都城中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随便找个小孩都能说得煞有其事。
此时，那老乞丐抖了抖身子，转身走了过来。
只是，方走至半途，几个调皮的稚童从巷子里窜了出来，围着老乞丐嬉戏打闹，有的还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掷过去。
老乞丐也不恼，嘻嘻哈哈地跟着孩子们上蹿下跳。
后面走出来几个胆小的孩子，怯生生地看着老乞丐整蛊搞怪，吓得先来的孩子又叫又笑。
他们躲在墙根下，瞪着眼睛看着一幕。
“二狗哥，那个人……是不是阿嫲嘴里常说疯子啊？”
“对啊，二狗哥，我们要不要让华子哥他们走开点，别被疯子欺负了。”
“那是癫佬才对！”
“华子他们喜欢跟癫佬玩，我们管他们干嘛。”
“哦……”
小吏颇懂察言观色，见辛青年皱起了眉头，但又没有作为的时候，便赶忙唬着脸上前赶走了小孩，将老乞丐一把揪住，带到了辛青年的面前。
辛青年瞥了小吏一眼，小吏赶忙松开手，局促不安地在他的眼神下离开了几步。
辛青年温声道：“师叔祖，随我回山吧？”
老乞丐扒拉了一下裤子，好奇道：“回山？回哪座山？”
辛青年道：“自然是清都山。”
老乞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抗拒道：“贫道不是你的师叔祖，不去不去，清都山上有吃人的妖怪。”
辛青年看着他直皱眉。
这时，赵青辞插话道：“你是……和尚？”
闻言，老乞丐连忙在脏兮兮的大袖里翻找出一串由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小石子串成的小串，拨弄了两下，斩钉截铁道：“对！贫道是和尚！”
赵青辞见辛青年没有阻止他，便再度与老乞丐搭话：“可你为什么要自称贫道呢？和尚该称贫僧才对。”
老乞丐迷惑道：“原来和尚要自称贫僧的呀……可是，和尚也用两只脚走路，你说为什么不能叫贫道呀？”
迎着对方茫然的目光，赵青辞张了张嘴，结果发现自己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对方的疑问，似乎在大愚中又流露出一丝对真理的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