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探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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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宋桓才从书中抬起头来，脸色微红，支吾道：“狱友，这、这……”
隔壁人叹息道：“年轻人，莫要被表象所迷啊，世人皆讳言男女之事，殊不知此乃天理人欲，理所当然之事罢了。再说此书，一部以描写家庭生活为题材的现实主义巨着，假托旧朝往事，实际上展现的却是政治和社会的各种现象，是一个对社会断层的深入剖解……”
宋桓将信将疑，家里虽有美妾如云，奈何他心有所向，一心想要在所念之人面前有所表现，故而尚且是个未经人事的小伙汁。
“那为何此书叫《春秋》？”
“为何此书不能叫《春秋》？春秋二字不过季节之称，合用则表为时岁代称，此书写尽了一个时代的人事、政治，更别说……”
“更别说什么？”
“这书又不是我命名的。”
“……”
赵青辞见隔壁那小子终于安静了下来，也不以为意。
过了一会，一阵阵“嘎吱”声传来。
赵青辞无语：“年轻人，悠着点啊。”
宋桓语无伦次道：“这、我、牢里有老鼠……”
赵青辞意味深长：“不用解释，我懂。”
“是真的！”
“我信你。”
“……”
这时，两个狱卒晃晃悠悠地经过赵青辞的牢房，嘻嘻哈哈地闲聊。
“……想不到那刘无翳浓眉大眼的，一被假释的首要事情就是在教坊司宴宾，真够奇葩的。”
“嗐，更奇葩的还有呢，他啊，竟然当众宣称拜了一介黄口举子为师，并甘愿舍出贤人之名，只求士林声援，施救那位‘贤师’出狱呢。”
“嘿，那家伙疯了不成？”
“谁知道呢，我倒好奇他口中的‘贤师’是何方人物。咱在这天牢当值这么久，居然闻所未闻……”
“……”
声音随着脚步渐远。
赵青辞目光微动。
虽然不知道这背后之人是谁，但他也未免太过刻意了些。
他犹豫不决。
事实上他要想离开，只需取出黄庭小院的传送玉简即可。
但就这么走了，可能也就失去了揪出幕后之人的契机。
更别说无望春闱了。
虽然他不太在乎科考与否，但毕竟是源自身体多年的执念，何况，绾墨还挺为此着紧的。
绾墨啊……
说起来他还要去找那个叫媞君的人帮忙呢。
这人与虞姐姐是老交情了，这件事想来也无需过于着急，绾墨还没孵化呢。
而此刻，听见狱友赵青辞踱步的声音，宋桓无声地咧了咧嘴。
··
腊月二十六。
赵青辞感觉自己的灵气即将被龟壳尽数吞没之际，感觉到传讯幻牒微微颤了一下。
但他依旧没有拿出来看的意思。
他的传讯幻牒一共就只有三个人，绾雩，虞姐姐，红衣女子。
绾雩远在南海。
红衣女子……不熟。
那就只有可能是虞姐姐了。
想必她此刻才抵达上京？
就在赵青辞沉思之际，狱卒来敲了敲栅栏。
“赵书生，有人来探监！”
“？”
赵青辞皱起眉头。
上京还有他的熟人？
还是知道他入狱的熟人。
那就只能是被“假释”出去刘无翳了吧？
可下一刻，狱卒带进来的两个人却让他感到惊诧不已。
谢家。
洛州谢家。
来人衣着并不如何华丽，却显然材质上乘，腰间佩着玉佩。
竟是在洛州谢家时赵青辞少见的大少谢玉麟及其仆人。
“怎么？进了监狱就不认妻族兄长了么？”
谢玉麟脸带傲色，“也对，谢绾墨兴许早已死在了哪个角落，你又锒铛入狱，无颜面对我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赵青辞扫量了他几下，终于开口：“你怎会在上京？”
谢玉麟看看赵青辞不修边幅却犹显清朗的面孔，又看看显然待遇非凡的牢房，眉毛一挑。
“看来你在牢里混得还不错啊，想必我谢家在你眼里也就是个小虾米了。”
谢玉麟的话里不无讥讽，“我谢家遇了风云，即将直入中枢，说不定你春闱时还能看见相熟的考官呢……哦，如果你还能出狱参加考试的话。”
赵青辞见他得意难矜，淡淡道：“哦，恭喜。”
谢玉麟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种骨子里的傲气，压低声音阴狠笑道：“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爹这个人啊，既看好你，可又不希望看见你好，啧，真是矛盾。你说会不会……
“春闱时你交上的答卷恰好糊了一块墨渍？”
赵青辞耸了耸肩：“随意。”
谢玉麟冷笑道：“我看你也不稀罕与我谢家攀上关系，你清高，你了不起，既然如此，来把这份文书签了吧！”
说着，旁边跟着的仆人自食盒中取出一个牛皮纸包裹得妥妥贴贴的纸张。
赵青辞接过来看了两眼，笑了。
“好啊，求之不得。”
这是一份由官府盖了印章的文书，主要作用为澄清关系的证明。
这上面明确表示，赵青辞虽为谢家之婿，但与谢氏一族并无半点瓜葛，这显然正合了赵青辞的意。
“不过，你还得再弄一份绾墨和绾雩与你们洛州谢家解除关系的证明。”
赵青辞笑眯眯地提出要求。
谢玉麟若释重负地轻哼一声：“早有准备。”
仆人又连忙递上来两份证明。
一共三份解除关系的证明皆为一式两份，谢家托了上京户部开具的官印无人敢作假。
赵青辞努努嘴，笑道：“笔墨伺候。”
谢玉麟冷着脸，仆人便又取出墨锭磨墨，蘸好毛笔递了过去。
赵青辞爽快地签了字。
见状，谢玉麟扬眉抵掌地笑了起来，示意仆人将食盒里的饭菜放下：“看在曾为姻亲的份上，喏，赏你了！希望这不是断头饭！哈哈，我们谢家往后与你不再有任何牵连……”
赵青辞将自己手中的三张证明妥帖收好，望着谢玉麟两人舒眉展眼地离去，目光平静。
“真的不再有牵连吗……”
他可没有忘记，当初是谁逼迫绾墨与他和离，又是谁逼迫绾雩嫁人，又是谁串通李洪绶的仆人让自己喝下南柯酒。
虽然最后一点可能是他到来的原因，但……谁让你们抱着杀意而来呢？
赵青辞歪歪头，无声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