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最遥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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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早上八点半，楚梦夕开车来到位于广陵市的松鹤园。
今天刚好轮到她休息，所以，她想过来远远看父母一眼。
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们一定会来的。
她把车停在比较远的一个停车场，这么做，是担心莫云昕认出她的车，到时不好解释。
楚梦夕戴上一顶米色的渔夫帽，将帽檐压得非常低，又戴上墨镜，将脸部遮的严严实实，就算熟人走对面，也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她照下镜子，确认没问题，才抱着鲜花下车。
这两束鲜花，是带给爷爷奶奶的，他们也安葬在这座墓园里。
这会墓园才刚开门，里面非常冷清。
如果不是清明节，基本没人会来墓园。
楚梦夕根据记忆，找到爷爷奶奶的合葬墓，先将鲜花摆好，退后一步，跪到地上给他们磕三个头。
爷爷奶奶去世的比较早，她已经快要想不起来他们长什么样子，但记得他们非常疼她。
在墓前站了一会，临离开前，她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
接下来，她去找自己的墓在哪里。
这么说有点怪怪的，但事实如此。
她就是突然好奇自己的墓是什么样子的。
她沿着小路一排一排找过去，终于在墓园位置最高的地方找到了。
楚梦夕觉得父母为了买下这块墓地，肯定没少花钱。
这座墓修得极为奢华，碑和台阶及四周的栏杆都是用汉白玉石做的。
占地面积得有四五平米。
并且这里应该是整个墓园最好的位置。
位于小山的半山腰，视野特别好，站在这甚至能隐隐看到家里的老房子。
她对着家的方向，远眺一眼，随后才将视线放到墓碑上。
首先看到的是照片。
这张照片她有点陌生，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应该是有次和莫云昕出去玩，莫云昕帮她拍的。
那个女人拍照技术超级烂，能把人完完整整放在镜头里就不错了。
这张照片实属超常发挥，拍得挺好看的。
楚梦夕目光从照片上往下移，落在下面的文字上，看到“爱妻”两个字，她才知道是莫云昕立的碑，说实话，她有点意外。
以为会是父母帮她立碑。
而当她看到后面爱女周莫几个字时，瞬间红了眼眶。
因为这说明，莫云昕已经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
楚梦夕缓缓蹲到墓前，用手指摩挲石碑上的字，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
自从把宝宝的骨灰坛寄存到寺庙里，她就再也没去过。
因为无法忘记失去孩子的伤痛。
当时她对莫云珊说过，等自己死后，要和宝宝合葬。
她没想到莫云珊记住了，并且还帮她实现了这个愿望。
她十分感激莫云珊，会永远铭记她的恩情。
楚梦夕将手心贴到墓穴的盖板上，带着浓重的哭腔说道：“宝宝，妈妈来看你了，对不起，妈妈现在才来看你......因为，妈妈是个胆小鬼。”
她心里好不容易才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撕开一道口子。
紧紧抱着石碑，泣不成声。
之前她以为自己已经释然，原来并没有。
哭了十几分钟，嗓子都哭哑了。
天气炎热，太阳直直晒在头顶上，她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否则容易被人看到。
楚梦夕擦干净眼泪，站起来，深深看了一眼墓碑。
这时才看到墓碑前放着一束鲜花，花朵已经缺水干枯，旁边是一根已经半融化的棒棒糖。
她不确定这些东西是爸妈准备的，还是莫云昕。
她转身往山上更高的地方走，最终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下坐下，这里比较凉快，视野又好，还能看到墓的位置。
她坐在树荫下默默等着父母出现，决定远远看一眼他们就离开。
莫云昕他们到达墓园，已经是上午九点半。
为了不影响周冉在此安眠，周冉的父母没有对外公开她安葬的地点，今天来的也只有周莫两家人，连亲戚都没让过来。
一路上，大家都异常沉默。
经过一年的时间，周冉的父母已经从失去女儿的悲痛中走出来，至少表面看不出那么难过。
反而是莫云昕一家四口状态更差，个个红着眼眶。
周冉的父母不知道他们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但从昨天晚上就发现他们一家四口不对劲，连晚饭都没怎么吃。
莫云昕更是一口东西没吃，今天早饭也没吃。
谁劝都没用。
他们是乘最早一班飞机回到广陵的，到机场后租了一辆商务车过来。
祭祀物品和鲜花也是从花城带过来的。
周爸爸找管理处借了一个水桶，拎着一桶清水，打算待会把墓碑前后都清洗一遍。
到了地方，莫云昕先将已经枯掉的花扔到垃圾桶，再回来和周爸爸一起清理墓碑。
她擦洗墓碑的动作格外轻柔，尤其是清洁到周冉照片的时候。
周妈妈和莫妈妈一起将带来的东西摆到墓碑前，莫云珊和爸爸拿着带来的毛巾擦周围的栏杆。
而小季在打扫地上的落叶。
莫妈妈把水果摆放好，一抬头看到墓碑上孙女的名字，忍不住抹眼泪。
周冉葬礼的那天，墓碑上还没有周莫的名字，是莫云昕后来找人加上去的。
一想到这个小生命只短暂停留一天，她心口一阵刺痛，同时她很担心莫云昕，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女儿解开心结。
昨晚大师们诵经到天亮才停，而莫云昕就坐在旁边守了一夜没睡。
楚梦夕看到他们的身影，不由站了起来。
已经走出去一步，又退回原地。
她意识到自己不能过去，心里一阵黯然。
爸爸妈妈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但比以前瘦了好多。
一想到他们为她的离世而伤心难过，她忍不住想哭。
明明至亲的人就在眼前，想认不能认的滋味，太难受了。
看到莫云昕的父母和妹妹也来了，她有点意外，又不太意外。
因为，他们一直对她很好。
站着看了一会，楚梦夕绕道离开，特意从另一条路下山。
但令她措手不及的是，都快要出墓园了，会迎面遇到爸爸。
看到爸爸越走越近，楚梦夕看了看左右，发现没地方可躲。
周爸爸是去管理处还人家水桶的，看到迎面走过来一个小姑娘，他也没在意，就是觉得对方打扮的有点奇怪，大夏天捂得这么严实。
但这会他没心情关心其他事，看了一眼就没再关注。
他和楚梦夕擦肩而过，脚步都没停一下。
楚梦夕有点失落，偷偷转过身，看了一眼爸爸的背影。
心里特别难过。
这大概就是最遥远的距离吧，父女俩相逢对面不相识。
这会她对于爸爸而言，就是一个无关的陌生人而已。
想到这里，她低头往外走。
天气太热，不能在太阳下待太久，半个多小时后，周冉的父母领着几人也离开了墓园。
楚梦夕今天来广陵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办，她带来一块牌位，打算送到小镇西面的庙里供着。
这是她找人为原身刻的牌位。
去年她就想做这件事，但当时身体条件不允许。并且这事不能在淮洲做，容易被认识的人发现。
今天也是原身的忌日，但无一人祭奠她。
除了自己，都没人知道她死了。
这对她太不公平。
所以，她想为真正的楚梦夕做点什么。
她记得小时候跟奶奶去过一次那座寺庙，香火不是很旺，但这样也有好处，不太容易被人发现，就算看到了，他们也不知道楚梦夕是谁。
莫云昕他们一行人，这会已经来到周冉家的老房子。
在客厅坐下来，周爸爸倒茶招呼客人，周妈妈回了房间。
他们夫妻俩前段时间回来过一次，房子收拾的很干净。
过了几分钟，周妈妈抱着一个粉色的盒子从房间出来，盒子四四方方的不是很大。
莫云昕看到盒子的第一眼，就认出这是周冉的东西。
准确来说，这是她送给周冉的生日礼物。
是个带密码锁的储蓄盒。
周冉十八岁生日那天，她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好，就随便买了一样。
周冉非常宝贝它。
周妈妈将盒子递给莫云昕，说道：“云昕，然然留下的东西都在里面。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随后说道：“你托律师转交给我们的银行卡也在里面。”
莫云昕一愣，站了起来，但没有立刻伸手接。
周妈妈淡淡笑了笑，说道：“你先收下来，听我把话说完。”
莫云昕两手将盒子接下。
周妈妈在椅子上坐下，轻声说道：“云昕，叔叔阿姨要跟你说声对不起，过去这一年，因为心里有怨言，处处为难你。
莫云昕抱着盒子坐下，轻轻摇下头，并不怪他们。
周爸爸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段时间我们也想通了，这事不能怪你。人总要往前看，不能老揪住过去的事不放。”
“云昕，我和然然的妈妈都到这把年纪了，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所以这张卡还是还给你。”
“我们还能赚钱，然然以前每年都给我们打钱，存了不少，不能再要你的钱。”
莫云昕将手里的盒子放到桌子上，站了起来，语气认真地说：“爸，妈，请允许我继续这么称呼你们吧，然然虽然不在了，但你们永远是我的爸爸妈妈。”说着她鞠了一躬，颤声道：“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然然。”
周妈妈连忙起身，拦住莫云昕，拍了拍她的手背劝道：“哎，都过去了。我们以后都别再提。然然肯定也不希望我们这样。”
其实他们之所以让莫云昕改口，是觉得莫云昕还年轻，不能被周冉耽误了，应该早点找个对象过日子。
莫云昕将粉色盒子打开，把银行卡取出来，坚持让周妈妈收下。
莫爸爸和莫妈妈也纷纷劝他们把卡收下。
去年葬礼结束，处理周冉的遗产，莫云昕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小妻子这么有钱。
以前她只当周冉在网上写着玩而已。
莫云昕决定把自己的积蓄，连同卖房子所得，全部交给周冉的父母，她只留下周冉生前住的那套房子。
但他们不肯要，甚至拒绝见她，也不接她电话。
后来她只能通过律师转交。
这笔钱是她的一点心意，他们收下，她心里才能好受一点。
她以后会替周冉照顾父母，直至他们百年。
莫云昕的父母工作很忙，在周冉家里吃完中饭就去了机场。
莫云珊带着小季跟他们一起离开。
莫云昕告别周冉的父母，抱着盒子回到自己的房子。
这套房子位于镇上，是套两居室，面积不大，但离墓园比较近，走路也就十几分钟。
到家，她先将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来。
摆在最上面的是周冉的手机。
下面是几张折起来的A4纸，莫云昕没急着打开它们，而是先找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给手机充上电，她才回来继续看盒子里的东西。
压在最下面的是一个红色手饰盒子。
看到它，莫云昕首先想到的是戒指。
打开一看，还真是一对钻戒。
莫云昕盯着戒指看了好久，之前还以为它被周冉放在美国的住处，原来周冉把它们收在父母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