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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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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来好了。”何肆赧颜取过裘袍,虽然不知为何要披这东西,但还是学着李嗣冲的样子照做了。

毳裘内居然存有些暖意,何肆神色微疑,这不会是眼前的少女用身子暖着的吧?

少女见何肆披上裘袍,低眉垂眼,上前一步,就要往其怀里钻去。

何肆哪里见过这阵仗,仓皇后退,甚至一个踉跄,如避蛇蝎。

少女这才确定这位客人是真的嫌弃自己,默默低下头去,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微微欠身为其引路。

何肆将她的表情看得真切,竟破天荒生出些许歉疚来,只得急忙抬脚跟上已经踏入地下的李嗣冲。

一进入甬道,何肆便感到一阵寒意,越往下走温度越降,虽说外头还未到暮春三月,但偶有的春寒远不及此中寒意凛冽。

老人说北方的雪是有味道的,

没有去过大离朝东南西面的何肆对此感触不深,可如今一口侵入肺腑的寒气让他第一次闻出了雪的味道,瞬间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在“烈风吹雪深一丈,大布缝衫重七斤”的数九寒冬。

何肆猛然想起自己身后那只身着一片单薄白纻的少女。

他回头看去,少女眉头微皱,咬着嘴唇,双手十指交织在身前,正努力抵御着寒气的侵袭,嘴唇不自觉已经咬白了,脸色也染上了霜色,一言不发的像是一朵错开在冬季的忍冬花。

何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裘袍,袍子很大,足够将身材和衣料皆是单薄的少女笼罩在内,让其免受寒冻之苦。

何肆一咬牙,似乎做出什么决定似的。

他停下脚步,看向那位微微打颤的少女。

少女目光也看向何肆,楚楚可怜的样子,何肆旋即挪开视线,鼓足勇气道:“李大人。”

走在前头已经步入地下建筑的李嗣冲转过身来,看向何肆,“作甚?”

何肆指了指身旁的娇柔少女,小声问道:“能不能让她也进你的袍子里。”

李嗣冲闻言一愣,随即转过身去,脚步不停,只是有些叹服道:“你可真会怜香惜玉……”

何肆见李嗣冲没有想要接纳娇柔少女的意思,一时之间顿住脚步,有些无措,他不走,跟在身后的少女便也不走。

最终何肆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只是掀开袍子一角。

懂事的少女踱步上前,乖巧地钻入何肆宽袍之中,将身段完全依附于他身上。

少女体肤隔着白纻,冰凉的触感让何肆一个激灵,这少女的身段并没有多么柔软,甚至有些僵硬,何肆却闻到她身上的气味,有一种近似梅花的幽深袭人,十分好闻。

是熏香花露的味道吗?

他知道女人身上是没有天然体香的,至少他和两位姐姐一起睡了这么多年,没有闻到过。

何肆强自镇定,将双臂环抱在胸前,隔开少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两双人走出狭窄的甬道,步入灯火通明的地界,何肆终于知道了为何这鬼地方如此寒冷的。

这完全就是一座冰窖,砖拱结构,四周堆积巨冰为墙,足有三尺厚度。

何肆对冰窖并不陌生,京城共分四处设冰窖十八座,由工部都水司掌管,统称“官窖”,特供宫廷和官府用冰,其余还有六座私窖,每年京师暑伏以后开窖,由儿童舁卖于市,只须数文钱,便能购得巨冰。

只是没想到这姜桂楼下,居然藏着一座巨大的冰窖。

厚冰堆砌成墙,晶莹剔透,在烛火照耀下甚至比精贵的琉璃还要净透几分。

居然还能看到臂长的鲤鱼被冻结在内,姿态宛如鲜活游弋,便知这么大的鱼儿,只有禁止捕捞的护城河里才有。

冰窖之中穿行着披袍之人,宛如行尸,半垂着头,彼此毫无交集,毫无声息。

四面八方彻骨的寒气侵袭而来,好在何肆也是北人,并不觉得有多难当。

让他感到不适的,更多是此间的氛围,仿佛活人置身于阴冥,格格不入。

若是有人愿意抬头多瞧他一眼,便能看到他顶着一颗值钱八十两黄金的项上人头,这与招摇过市何异?

想明白这一点,何肆不免紧张起来,即便李嗣冲就在他的身旁不过丈许距离。

何肆不信任李嗣冲,所以这位五品高手很难给予他心理上的安全感,甚至不如手握小刀来得更安心些,但他现在也没有小刀在手。

忽然耳边传来李嗣冲的声音:“小子别怕,抬起头来,让他们都看到你,没有人敢在这里犯禁的。”

何肆惊疑地抬头看了李大人一眼,他似乎并未张嘴,而自己身侧的少女也是对此恍若未闻的样子。

李嗣冲的声音又道:“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我只是用气机将声线直接传入你耳中罢了。”

何肆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武侠小说中武夫传音入秘的手段。

这座冰窖实在巨大,似乎还不止一层,何肆才发现此中居然也设有跤台。

与外界跤窝子截然不同的是,台上没有裁判,开场没有铺陈,台下没有观众,有的只是一片静默,和两位袒胸露乳赤身相搏的女扑户。

何肆微微张嘴,观刑杀头凌迟都目不转睛地他此刻同样也是目不转睛,却是被这毁廉蔑耻的景象给慑住了双眼,瞠目结舌,一时间忘了非礼勿视。

何肆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去,闭上眼睛。

口中喃喃:“……她们不冷吗?”

同在裘袍之中的少女因为何肆的忽然驻足,直接跌靠在何肆身上,她也是少见像何肆这样的奇怪客人,小声回答道:“也不是很冷,大家习惯了,也就刚暖完袍子再脱下的时候难捱些,其实是冻不坏的。”

何肆扶住少女,用手臂隔开些距离。

果然,他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到也有别的少女站在甬道入口处用身子暖着招待客人的裘袍,还有不少有只穿着白纻衫的少女引领着客人。

他忽然就想让少女从自己的袍子里出去了,却是有些难以启齿。

只是如此反复,这不是吃了吐吗?

何肆心道,“误会了,李大人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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