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下次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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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道路上寂静无人，二人并排走着，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片沉默。
热闹与安静之间转换得猝不及防，落差如此之大，李诗雅产生了一种行走在上的梦幻感，仿佛刚才美轮美奂的景色不过镜花水月，现在她才睁开眼投入现实的怀抱。
穿过四个弯弯绕绕的胡同，李诗雅在心里倒计时到了0，她明白一会儿再走一段宽敞的大路就回到那个挂满金黄色吊灯的会场去了。
江羽爵稍微往前走了一点挡住轻柔的晚风，声音也不免跟着流动的风变得柔软：“怎么不说话？”
李诗雅低着头，脚像在踢正步一般踏着：“不知道要说什么。”
江羽爵呼出一团白雾，想了想，说：“我也想不到要说什么。”
“那你平时跟朋友在一块都聊些什么？”
“聊上学时候的事，聊一聊……新闻之类的？”
“那真是可惜，我对此一窍不通。”
李诗雅抬起头平视着前方，眼前一片模糊，她没有刻意寻找个目标，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
江羽爵凝视着她，觉得自己今晚说的话都很没水准，一面害怕言多必失一面又因这份缄默而浑身不舒服。
可捕捉到对方忧愁的神色后，他还是很想做点什么让对方开心：“那就聊天气吧，据说在某个总是萦绕着大雾的西方国度，即使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相见时也会就着天气聊上几段，我觉得云城阴晴不定的天气也很适合拿来当谈资。”
李诗雅接过他的话茬：“是啊，天气说变就变，今天我差点找不到衣服穿了。”
江羽爵若有所思地仰视着天空：“过几天这波寒潮过去后，估计就又热起来了。”
李诗雅语气上扬得夸张，表露出十分惊讶的样子：“真的？”
他的视线落回李诗雅脸上：“真的，这里可没那么容易入冬，天气总是反复，所以说这座城市的人衣柜里永远都会放着几套夏季的衣服。”
李诗雅本想说要去叫佣人别那么早把夏季衣裳从衣柜挪走，后来觉得太无趣了，就提起了另外的东西：“那得趁着这几天吃顿火锅才好。”
“嗯……你说得有道理，如果有机会的话。”
“如果？”
“我总不能一个人孤零零地享用吧，但是找谁是个问题。”
李诗雅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起初以为是装的，便抬起手肘戳了戳他：“别开玩笑了，你江少还缺朋友吗？”
“让我想想……一个现在人在b国帮我打理分公司，一个也是出国深造了，一个在跟项目不能脱身，思来想去，也只有凌迁最有空了。”说到这，江羽爵叹了口气：“其实我的朋友远比你想象的少。”
李诗雅瘪了瘪嘴，这么一对比，她的朋友蛮多的，基地里面30名姐妹和顾悠悠都是她的朋友：“那你喊上我吧，我再带上我的弟弟妹妹，一下子就三个人了。”
江羽爵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提起：“那也得等李家肯亮明你的身份，我们才好光明正大。”
李诗雅对上他的眼睛，面上浮现一丝哀戚：“你说的有道理。”
“应该快了。”江羽爵忍住了想要揉揉她的脸让那五官重新组织出笑颜的冲动：“实在不行，我们就两个人想个法子吧。”
李诗雅自嘲似的笑了笑：“能有什么办法呢？”
江羽爵的态度截然相反，积极得很：“凭你我的聪明才智，肯定能想出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李诗雅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路灯晃了一下，竟然有流泪的冲动，不过她敢肯定自己的眼眶中绝对没有分泌出半滴泪水：“那我……谢谢你夸我聪明？”
二人的脚步不约而同地停下了。
路灯旁是一个红绿灯，转过身去，道路的对面就是金碧辉煌的酒店，李诗雅的耳畔已经幻听出了碰杯声和交谈声了。
绿灯亮起，二人都莫名踟蹰了两秒，才抬脚踏上人行道。
回到会场时庆功宴已经进入尾声，人们互相道别离开，因此也没人来质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只有十一担忧地问了一句，李诗雅回答说头晕得厉害，便去了家按摩店放松。
十一不疑有他，反而还认为这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断定是李诗雅这些天过度劳累，拉着她嘘寒问暖了一番，倒让李诗雅有些招架不住了。
作为东道主的李家是最晚走的，江羽爵把自己公司的人送走后，没缘由地留了下来，一直到最后才离开。
李言故主动跟他攀谈起来，江羽爵礼貌地笑着，游刃有余地回答。
两家慢慢走出会场，到各自的车前。
末了，李言故拉开车门：“那么江少，我期待我们的下次合作。”
江羽爵不把他的话放心上，目光落在他身旁的李诗雅上，脸上的笑容也带上了一份温度：“下次见。”
李诗雅感觉像有一股电流刺激了全身的血管，然后她看到江羽爵跟她挥手，便也愣愣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摆了摆。
李言故直视着江羽爵，没有留意到身旁姐姐的动静，傻乎乎地以为这个“下次见”的意思是“下次带着方案来找我”，当即脸上绽开一个笑容，跟他用力挥手。
坐在后排，李诗雅端坐了三秒钟，没忍住往后看。
后面车辆中江羽爵打开了手机，白光直直照着他的脸，表情平淡，李诗雅无法揣测他到底在看什么，便悻悻地坐回去了。
江羽爵回复完b国负责人发来的信息后，抬起头，视野中只有一个后脑勺，便又低下头，手指按在语音键上：“我觉得……”
十一做完收尾坐在副驾驶上时汽车才发动。
李诗雅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莫名对自己的呼吸频率和幅度敏感了起来，胸腔的每一次起伏都清楚地感知，然而她并没有刻意去留意这些。
李言故关切的声音响起：“姐，你在想什么？”
李诗雅把头转向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没什么。”
接着她又把视线放回窗外的景物。
下次见……下次又是什么时候？
李诗雅的字典里没有“下次”，她一路都是父亲安排去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多都是临时下达的，她也无法保证某个任务是否能百分百完成，“下次”这个词太奢侈了，即使是对着自己的亲妹妹，她也不敢许下“下次”的承诺，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可这段时间住在李宅，李诗雅隐隐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或者这是她的错觉，她认为自己的人生快要踏上一条正轨了。
到达主宅时，李诗雅觉得疲惫不堪，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洗了个澡后，开门瞥了眼妹妹的房门，发现灯还开着，正打算去找她聊聊天，却被门口的佣人拦下了。
佣人低眉顺眼地说：“抱歉大小姐，二小姐正在作画，不希望被人打扰。”
李诗雅点了点头：“那你要劝她早点睡，11点就给她熄灯，她要是不肯睡就告诉我。”
“好。”佣人又提起：“大小姐您今晚还没有吃晚饭吧，要不下去让厨师做碗面？”
“不用了，我不饿。”李诗雅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把自己甩在床上，奇怪的是洗了个澡后睡意就消退了许多。
翻了两个身后，她坐了起来，拉开一旁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相框。
即使没有开灯，凭借着透过浅色窗帘入室的月光，外加自己想象力和记忆力，就能够拼凑出相框内的照片的全貌。
自从十一叔回来后她就把照片从办公桌上收起来，藏进床头柜里。
若硬是要解释个原因的话……可能秘密这个东西就是不要公之于众，只由少数人共同隐瞒才够意思。
反正就算这么孤芳自赏，她也自得其乐。
这张照片有让人振作的魅力，李诗雅看着它时总会认为未来一片光明。
她深吸一口气，把相框放回原位，把厚厚的外衣脱掉，钻进温暖的被窝中，闭上眼睛，等待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