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镇做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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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的服务员接过他的小背包放在了一边的置物架上。
南嘉鱼用歉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坐了下来，只不过脸上的不快显而易见。
“嘉嘉，既然这是你的朋友，就为我们大家介绍一下吧！”那名叫做朱岩的俊秀男子故作亲热地对着南嘉鱼说道。
南嘉鱼深深吸了一口气，排解掉心中的那一丝不愉快，微笑着说道：“这是李元宵，我的大学同班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大家相互认识一下。”随后她又对着李元宵说道：“他们目前都是在南陵工作或者上学，有的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有的是中学同学，……”说完之后一一介绍了他们的名字。
坐在她旁边的艳丽女子饶秀假装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既然是你是嘉嘉的同班同学，那肯定也已经找工作了吧？不知如今在哪里高就？”朱岩听到后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他们这群人本身的学习成绩并不差，再加上家里的助力，得到一份好工作对于他们来是轻而易举之事，有的甚至直接创业做老板。
有些人受到网络或者影视作品的影响，总以为二代们整日声色犬马，无所事事，吊儿郎当，混吃等死，更不会认真学习，就算大学勉强毕业，也只是回家继承家业的料，在外面肯定没有哪家公司愿意用他们，那是大错特错。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只要父母的头脑稍微正常点，都会要求自己的孩子从小努力学习各种知识，除了课本之外，对于外语、艺术皆会着重培养，甚至还会学习专业的计算机知识、体育，还有很多你想象不到的“贵族”领域都会涉及，就算有些二代不是学习的料，但耳濡目染之下，他的积累绝对非同一般。
当普通人家的孩子还在完成老师布置的习题作业的时候，他们有可能已经完成了环游世界，已经发表了数篇论文，已经参加了很多全国性甚至国际专业比赛，已经对于以后的人生有了清醒的认识和详细的规划，这其中他们有的是依靠自家的财富，有的是利用信息差，有的则是自己真实的努力。
他们把赛车、滑雪、开飞机等等当做业余爱好的时候，普通孩子甚至还懵懵懂懂地在网吧里上演“上单1V1真男人大战”。
很多二代们十几岁时候的眼界和阅历，普通家庭的孩子可能一辈子都赶不上。
所以，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
“我还没有找到工作。”李元宵如实说道。
听了他的回答之后，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用一种玩味儿的眼神看着他。他们这群人都和南嘉鱼的年龄相仿，也都是刚刚毕业或者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当然知道如果是优秀的应届毕业生，早在去年秋招或者今年春招的时候，就应该差不多确定工作了。
“现在找不到不要紧，毕业后再找也不迟。”南嘉鱼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怒意，她怕李元宵受到打击，连忙鼓励道。这句话其实并没有错，毕业后才找到工作的人也大有人在。
后者给了他一个无妨的眼神，让她不要担心，这点儿小事确实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我听你的口音并不是南陵本地人，不知家乡是哪里的？”这个时候坐在朱岩旁边的一位壮实男子突然开口说道，李元宵记得他叫章顺之。
李元宵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我来自彭市下面的一座小镇。”
“彭市？难怪……”章顺之看着他那一身平价衣装，话中似有所指。
彭市位于苏陵省北部，经济实力对比省会城市南陵市来说差了一大截，教育水平在全省来说一直是倒数。
然后又听到一声嗤笑，随后一道声音响起：“哦？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小镇做题家’？”李元宵转眼看去，正是那饶秀，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饶秀自觉很有趣，继续说道：“当初你高考考了多少分？一定是做了很多练习题才考取我们南陵的高校吧……”然后又“咯咯”笑了起来，除了两三人外，其他人也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其实大城市中的大部分人，对于乡镇出身的学生和打工人，并不会特意区别对待，即便有一部分人心中有些轻视，平时也不会刻意表现出来。
但总有那么一小撮人，他们家中非富即贵，父辈的成功让他们习惯了高高在上，天生的优势让他们很难将自己与平民画上平等的符号，在他们眼中，乡镇就是低级落后的地方，乡村小镇出身的人，就是低他们一等。
这些人不但将这种蔑视毫无遮掩地溢于言表，还想随时随地踩“乡下人”一脚并给予警告，让“乡下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老实待在自己的位置，不要妄想往上爬。
李元宵这个时候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如果只是嘲笑他一个人，其实他并不在意。猛虎并不会在乎野兔在嘀咕什么，大不了一口吞下便是。但是，他们侮辱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一群为了梦想而努力的“乡下人”。
难道，在这个时代，努力也有错？
“小镇做题家”一般是指农村出身的学生，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乡镇之上，没有背景，家庭条件一般，甚至是贫穷，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努力学习，考上一所好大学，将来才有可能出人头地。
因为教育资源和教学水平的限制，他们更多的是通过做练习、刷真题来提高自己的应试能力。于是他们宵衣旰食，埋头苦读，最终终于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然而，进入大学，或者步入社会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除了会做题之外，一无所有！他们的人生从来没有规划，他们缺乏城里人的视野，他们没有任何资源和背景，他们在竞争之中没有任何底气可言……
于是，他们自嘲自己只是个“小镇做题家”，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除了做题之外，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可是，自嘲和被嘲讽是两码事。
我自称“鄙人”，你不能主动说我是浅薄粗鄙之人！
我称自家儿子为“犬子”，你不能真的说我儿子是“狗儿子”！
我说自己的房子是“寒舍”、“陋室”，你不能指着我的鼻子说我的房子真特么又破又烂！
……
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
我说“犬子”，你就要说“令郎”！
我说“贱内”，你就要说“尊夫人”！
我说“拙作”，你至少要夸上一句“写的不错”！
我说“请您赏脸”，你应该说“非常感谢给我这个机会”，而不是大言不惭地说“我赏你脸了”！
……
我以为你什么都明白，事实上你比我们更明白，只不过，你不想再装下去了。
李元宵正要反驳，这个时候坐在他旁边的一位戴着眼镜有些呆萌的妹子看不下去了：“你们赶紧闭嘴吧。”
饶秀毫不在意地说道：“只是一个玩笑罢了，这么认真干嘛？”
“就是，张锦心，你这反应有些过了吧？”朱岩也开口说道，同是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那个呆萌妹子张锦心嘟着嘴巴没有理他。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你们今天有些过分了。”南嘉鱼的小脸儿如同罩了一层寒霜，此时面对李元宵，她着实有些羞愧，第一次让他来见自己这些多年好友，没想到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以前他们也不这样啊，她发现自己并没有真正了解他们。
其实她哪里知道，他们这些人家庭背景都差不多，受教育程度也相差无几，当然能够聊得来，但是当一群鲨鱼之中游进了一只普通的海鱼，它们大多数都会抱成团向这个异类露出自己的獠牙，群起而攻之。
这个时候那名俏丽的女孩子胡晓晓出来打圆场说道：“你们是不是忘记我们今天出来的目的是什么了？今天是嘉嘉的生日，我们先把蛋糕拿出来让她许个愿吧。”
朱岩、饶秀等人连忙表示同意，南嘉鱼的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下来，她看向李元宵的目光充满了歉意，后者冲她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但是李元宵越是如此，南嘉鱼心中的愧疚感就越大。
这个时候服务员把放在一边早就准备好的三层蛋糕用小车推到了她的面前。
插上蜡烛之后，大家唱起了生日歌，而南嘉鱼看了李元宵一眼后默默闭上了双眼，许下了自己的生日愿望。
“噗！”南嘉鱼用力吹灭了蜡烛，众人一阵欢呼，同时大喊“生日快乐”！
南嘉鱼看到这么多朋友围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庆祝生日，心中也是非常感动，眼眶泛红，差点落下泪来。
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响起：“李元宵，我们刚来的时候就已经把生日礼物送给嘉嘉了，你怎么到现在也没有拿出来？不会没有准备吧？”
正是那朱岩。
李元宵感到非常奇怪，心想自己跟他又不熟，今天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为何一直针对我？他回想了一下此人每次看向南嘉鱼的时候那种贪婪的眼神，心中顿时了然：“原来如此！”
“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同学之间过生日从来不送礼物……”南嘉鱼连忙替她解围。她这群朋友经济条件都非常好，送她的礼物都至少是大几千起步，要么是高端化妆品礼盒，要么是大品牌首饰，要么是奢侈品包包，在她心里，这些对于李元宵来说都过于贵重了。
饶秀打断她的话说道：“嘉嘉，学校是学校，现在我们都走上社会了，最基本的相处原则我们还是要遵守的，朋友过生日，我们送一件小礼物，也是对朋友的尊重。礼物贵不贵重都不要紧，没钱就可以买个便宜一点的，八百一千的都可以……”她说到“没钱”二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读音，还瞟了了李元宵一眼。
这种小把戏怎么可能躲过李元宵的眼睛，他如何不知对方就是想借机奚落自己，心中冷冷一笑，然后站了起来笑着说道：“这位，嗯，秀儿同学说得非常对，所以我今天早就准备好了一件礼物。”
这句话一出，不但那饶秀一愣，都没有在意她对自己的称呼，连南嘉鱼都有些意外。
他们看到李元宵从他之前带来的小背包中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一样的东西。
“呐，送给你的，祝你生日快乐！”李元宵直接走到了南嘉鱼，一边把东西递给她一边微笑着说道，笑容之中充满了温暖，看得朱岩不禁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南嘉鱼接了过去后也不问是什么东西，反而是甜甜地说道：“谢谢，谁让你这么破费了？”虽说她确实不想让李元宵为自己买礼物，但是当他真的把自己记在心头主动买了礼物的时候，她还是从心底感到开心。
至于礼物的价值，她毫不在意。
但是，她不在意，有人在意。
“哎呦，这是什么东西呀？就这么一个破瓶子，连商标都没有，不会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