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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父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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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西斜,东风起。带着樊楼的喧嚣、歌声和酒香,飞跃长街,飘上巍峨的宫墙。

若能站在宫墙上,可以清楚地看见皇城里有两条中轴线。

主轴线上,大庆殿坐落当中,三层丹陛,重檐庑殿顶,阔九间,东西挟殿各五间,宏伟壮丽,极尽皇家气派。

它的功能是作为礼仪活动的办公场所,类似于后世的天安门,但是不卖门票不开放。

真正决定帝国命运的建筑都在西边的轴线上。

小一号的文德殿坐落于轴线北部,日常朝会都在这里进行。

轴线南部,两大核心机构——中书门下和枢密院挤在一起。

如此奇葩的布局属于历史遗留问题。朱温篡唐,建立后梁,定都于发家之地——开封。

汴梁城一夜之间从三线小州城升级为首都,连城里的老鼠都没做好心理准备。好在朱温是个爽快人,节度使衙门换块牌子就当皇宫了。

混乱的五代时期正式开始,五个朝代里有四个都把都城选在开封。

这几个朝代的主要活动有两项:打仗和去打仗的路上。至于城市规划、基础建设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风水轮流转,转到赵老大。赵老大坐上龙椅,一看,朕的宅子怎么这么小,一点儿也不符合老子的历史定位。

想扩建,但是扩不了,周围都是结义兄弟的府邸,这帮家伙的开封户口拿得比赵老大还早,老钉子户了。

而且,他也知道这些人能干出什么事儿来,他自己就是一觉醒来被黄袍加身的。

赵老大一咬牙,继续打仗。占荆湖,灭后蜀,亡南汉,伐南唐,谁家房子比朕大,灭之。

当是时,吴越恭顺,北汉穷,辽国皇帝爱旅游,誓死不当房奴。

赵老大折腾一辈子,终于成为东亚地区房子面积最大的人。

然后,都便宜了赵老二。

赵老二跟他哥比就是个窝囊废,只有飙车技术独步天下。他哥都干不成的事儿,他和他的后代就更没戏了。

小点儿就小点儿吧,这样显得君臣之间更亲近。

所以后来就有了:寇准强拉真宗去澶州阅兵(同时接受检阅的还有辽国军队),包拯喷仁宗一脸唾沫,富弼小声提醒英宗“伊尹之事,臣能为之!”

现在这份亲近属于赵顼(此时还没有神宗头衔)和王安石。

王相公在加班,当然了,用的是值班的名义。宰相加班可是重大政治事件,会进史书的,值班就平常多了。

上元节,七天假,每天必须有一位宰相或副宰相值班。王安石把自己安排在今天。如果可以,他宁愿每天都值班。

庆历二年,二十一岁的王安石登进士榜,名列第四。

春风得意的江西小伙儿走上人生巅峰,抬眼望去,被吓了一跳。

北有契丹,西有党项,内有三冗,大宋朝原来是一条千疮百孔的破船。现实真特么残酷。

然后,庆历新政开始了。范仲淹、富弼、韩琦......犹如一座座灯塔,驱散他的迷茫,照亮他的前路。那时的他只恨自己年轻、浅薄,无缘参与其中。

然后,新政失败了。它轰轰烈烈地开始,干脆利落地结束,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蹉跎岁月,一晃二十多载,人生最好的年华就这么逝去。

子啊!你那句“逝者如斯夫”说得真特么好。子听到了,于是给了他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年轻的皇帝看到了危机,迫切渴望改变,与王安石一拍即合,就像刘备遇见了诸葛亮。虽然,小皇帝的某些行为让他时常想起阿斗。

阿斗就阿斗吧,大不了自己多干点儿就是了,大宋朝怎么也比蜀汉强。

王相公在工作,所以整个中书门下省非常忙碌。世上从不缺有心人,自然会把自己的作息时间调整得跟老板一致。甭管忙啥,总之让老板看到你忙就对了。

当然,像李公麟那样没心没肺的人更多,足见大宋冗官之害。

脚步声在门口响起,一步步向王安石走来,舒缓而有节奏。不用抬头,王相公也知道来人是自己的长子——王雱。

政事堂的属员们行色匆匆,却又轻手蹑脚,绝不敢打扰上官。

想想还真是难为这些人了。若是外官拜见,也只会在门口报名等候召唤。

天底下能无所顾忌在中书门下肆意行走的,唯两人而已。

脚步声来到王安石桌案前,停步。王相公没有抬头,看着桌上的公文。有小吏无声地送来椅子,王雱在对面坐下。

王相公依旧没有抬头,将公文又看了一遍。小吏送上茶水,王雱安静地饮茶。王相公看完第三遍,提笔写下批注,放到一旁,抬头看向长子。

王雱放下茶杯,从怀中掏出一份公文:“请相公收回此令。”

王安石接过公文,顺手打开。公文是下发给刑部的,内容是急令刑部抓捕川越人王大卫。

建议来自章惇,理由则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王大卫那张两轮三弦弓万万不能外流。

本来这活儿由开封府办更合适,但韩维已经跟辽使怼上了,因此章惇跑来政事堂说服王堂主走刑部的流程。

这份公文半个时辰前刚刚发出去,现在被王雱截回来了。

合上公文,放到案上,王安石看向王雱,等他的解释。

王雱:“川越人不只王大卫一个。”

王安石铁面一冷,没有开口,用目光催促长子。

王雱:“辣椒......最近一个月,樊楼餐饮收入超过了花酒,原来可是连三成都不到。”

王安石目光微动:“能查出来吗?”

王雱笑了:“怎么可能?王大卫可不是傻子。”

王安石两眼一闭,愤怒、无奈、惋惜,各种情感一起涌上心头。

这小子从小就这样,聪敏过人,才高志远,又善决断。但是,太聪明了,睥睨一世,目无余子。

好半天,王相公将纷乱的情绪压下去,睁开眼,对着儿子摆了摆手:“还有事吗?没事就回家多陪陪你母亲,别总往樊楼那种地方跑。”

王雱起身施礼,转身向门口走去。政事堂里再次响起脚步声,不疾不徐。

看着儿子的背影,王相公陷入沉思:明天,那个“老王相公掌中书,小王相公掌门下”的传闻肯定又要被人提起来了,不过也没啥大不了的,“人言不足恤”嘛。

倒是难得从这小子嘴里听到一个“不傻”的评价,只可惜是个川越人。

红霞散尽,皎月初升。

一列长长的车队延伸出巷口,又在街边整齐地排开。车夫们聚集到附近各处食肆,用着简单的饭食,简洁而又带着防备地交流着,略显沉闷。

事不关己的旅客则大胆猜测:巷子里住的是文相公吧,是天天如此还是出事了?见多识广的店家则回应道:肯定是有事,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让人安心不少。

巷子里,大门紧闭,将一切焦虑、猜疑、喧闹阻挡在外。

安静的后院里,书房亮着灯,一把新式的椅子将文彦博从头到脚托起,须发皆白的老枢密使躺在上面,双目微阖,面露惬意。

躺椅旁,一个年轻人坐在边上,拿起一封封书笺,轻声阅读。

书笺内容丰富,从王大卫斩萧确,到小王相公闯政事堂,这一日汴梁城里发生的种种事情都传入了老相公的耳朵。

最后一封书笺读完,文彦博睁开双眼,抬起头。年轻人伸手拉动躺椅下方的机关,将椅背换了一个角度。

文彦博在椅子上重新躺好,拍着扶手说道:“舒服!没想到川越国还真有些意思。六郎,让樊楼再做几把,送到洛阳和相州去。”

文六答应下来:“樊楼的人说,这种躺椅还有改进,可以自己转动手柄,调整角度。就是什么时候能弄出来还说不准。”

老文不屑地说道:“老夫有佳儿傍身,用不着。怎么,你有心下场与他们较量一番?”说罢,向儿子看去。

文六瞬间感觉自己五脏六腑皆被洞穿:“不,不。儿天生鲁钝,还是跟在您身边比较好。”

老文收回目光。

文六:“儿最近听到件趣事,说与您解解闷吧。王大卫那匹丑马不是凡品。

有相士看过,说是野生贵种,生长在金山一带。那匹马能懂人言,王大卫初到樊楼的时候嘱咐过,要用最好的马料喂养,结果这马还真就听懂了。

开饭的时候,先吃一口自己的,然后把其他马的马料挨个吃一遍,果然还是自己的最好,但是已经饱了,吃不下了。哈哈。

现在这匹马更聪明了,别的马料嚼上几口,然后吐掉,都尝过一遍之后,回头再吃自己的。有趣吧。”

老文爽快地笑了起来:“这种有趣的故事你可要多留心记得,多说与为父听,让老夫好多活几年。还有吗?”

文六:“另外还有一事,秦凤路经略司机宜文字王子纯遣子王处道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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