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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桃李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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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事情要从四十年前,开始说起,当时老夫同一家老小,来此避难,见到武吉村民,受人蒙蔽却还对人感恩戴德,不忍他们的后辈也受同样的遭遇,也希望他们能识得几个字,在这世间多一份生存的能力。”

王老先生在院里踱步,踩着地上的叶子,‘沙沙’作响,他低头看了一眼落地的枯叶,又看了看眼前的唐十七三人。

接着说道:“兴许是老夫年岁大了的缘,近来总是想起从前的事,一时竟分不清,教他们读书识字,究竟是好是坏。”

唐十七没忘记来此的目的,她想了想,问道:“按先生如今的年纪,这武吉村的村民,应当都是你的学生罢?”

王老先生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唐十七坦然的任其打量,后头的常青替她捏了把冷汗。

那个卫安则完全是在状况外,明明发生命案的是马家,他们上毫不相干的王家来做什么 。

王先生见那卫安,他走到逍遥椅旁边,伸手拨动枕头的位置,无人躺着的逍遥椅,就这样晃了起来,而逍遥椅旁的人,看起来有些傻乎乎。

从而也打消了他对几人的怀疑,这几人就是单纯来拜访他的, 不是什么从前的友人,派人来‘探望’他的。

只要对武吉村民没有害处,他自不会去计较 。

王老先生放心的点点头,“确实如此,如今村中的两代人,皆是老夫的门生,周边的村子,亦有不少好学之士。”

秋风渐凉,唐十七使了个眼色,常青极其狗腿的上去,将人扶回椅子上,“先生,你先坐着,慢慢同我们说。”

王老先生也不和他们推拒,重新坐回椅子上,这样躺着仰望天空,更让人容易回忆起过往来。

他的声音来来回回,甚至有些飘忽,“老夫教过许多人,自新朝起,他们有些,都已经走出了村子,也有些不愿背井离乡,选择留在凤阳县里。”

唐十七坐在一个小杌子上,那是常青给她搬来的,“照先生这样说,你的学生都因你过上了想要的日子,先生又因何而后悔呢?”

王老先生闭上了眼,也遮住了眼里的复杂,“老夫的学生里,也有考了多年,仍旧考不中的,他们在村子里苦苦挣扎,若是没有老夫来此,教他们识文断字,那样他们也不会受此磨难。”

唐十七心下登时便有了计较,知晓找对了人,也不着急问,关于武吉村变成污迹村的事,转而问道:“那些未考中进士的,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王老先生的身子翻了一下,院子里只有秋风萧瑟,半晌,才听到他回话,“想那从前只有望族之间,以九品制相互举荐,如今新朝立下能科考的规矩,他们一生都投注在读书识字,考取功名上了,旁的事也不曾接触过.....”

唐十七瞬间明白,就是成了一个书呆子,旁的事什么也不会做,不似他的兄长,会的可多了,她收回思绪,“这样的学子多吗?”

王老先生摇头,“多数不中的,便回到了乡里,重新拿起了锄头,耕起了土地,因其识字之故,他们竟能从书中找到种地之道,也是一件幸事,只有三位学生,他们......”

唐十七将他最难的话说了出来,“先生是想说,他们既不能考取功名,又回不到从前的生活,盖因如今会识文断字?”

“先生为此而愧疚?”唐十七反问他。

王老先生的眼睛没再睁开,也没回话,三人只当他是默认了,但那是他们师生之间的事,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

唐十七又问关于那几位落榜的士子,“他们如今在村子里做什么呢?”

王老先生眼皮颤了颤,最终还是平静的说了起来,“陈石整日在家酗酒,动辄便动手打人,至今未娶妻,先前娶的那一房妻子,跟人......”

三人默默接上,这搁谁身上都得跑啊。夫殴妻告上官府不受理,妻若是还手,则成了大罪。

不跑,留着等死吗?

“另外两位呢?”唐十七将陈石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记下陈石的住址,遂问起了王松与刘林的事。

“刘林和陈石差不多,亦是成日在家酗,稍好一些的事,他不会醉了便打人,只是在家中躺着,让娘子每日做活、赚钱养家.....”

唐十七眉头皱了起来,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问道:“王松呢?”

王老先生叹了口气,“他是最可惜的,在学时,学得很是不错,可是他每回考试时,总是会出现各种意外,导致他屡试不第.......”

“哎.......”王老先生长叹一声,随着逍遥椅的晃动,越发的飘远了。

唐十七眉眼一跳,“王松比起先生提起的前两位学子,他在村子里做的事更过分吗?”

王老先生叹得更厉害了,“非也,王松的身世极其可怜,说来这武吉村变成了污迹村,也与他家有关系。”

“嗯...?”唐十七脑海里灵光一闪,好似有什么呼之欲出,可是那团乱麻之间,又缺一个开头。

王老先生径直说道:“王松十四岁时外出求学,待他归来那年,家里却生了巨大的变故。”

“出什么事了?”当了好一会儿木头人的卫安,此刻终于醒了,他好奇的蹲了过来,凑在两人中间,犹在记录的常青,竟是来不及抓住他,给了他一个钻空子的机会。

说话的人声音变了,沉浸在过往中的王老先生,却没有听出来,他的思绪已经回到了那一年,“十六年前,王松求学成功,满心欢喜的回家,等待他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以及一位疯癫的亲人。”

唐十七一怔,看了身边两人一眼,三人默契的没有打断老人,继续听他说起那段悲惨往事。

王老先生一时停了下来,竟不知该如何再说下去,顿了半晌,方才说道:“疯了的是王松的父亲,而那具尸体则是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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