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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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咱们下次还是坐船吧，不然徒步都行，坐车实在是受不了了。Yue——”秦夭夭蔫蔫地说，旁边的几人特别是赵师姐和刘师姐也是一脸菜色。
没错，秦夭夭一行人更换地图了，但是他们选错了交通工具。本来到阳朔可以坐船顺漓江南下，可是师傅他们想着已经坐了两天的船，这次就改走公路吧，谁知道这会的公路绕山绕水，九转十八弯，费的时间多不说，这公共车的乘坐体验也非常不好，有人路边伸手拦车就停，不光是人，鸡鸭鹅都能上，可想而知这车上的味道是多么的销魂。秦夭夭他们在起点站上的车，还能有座位，半路拦车的人基本都是站着，车里站得满满当当，最奇葩的就是，站秦夭夭座位旁边一位老哥，他晕车啊——，一路上几次从秦夭夭边上的车窗伸头出去吐，秦夭夭和赵师姐两人都快要跟着吐了，最后她都宁愿把座位让给这位老哥，跑去和刘师姐挤在一起坐了。好不容易下车到了阳朔，秦夭夭打定主意，回程坚决不要再坐公交车了。
阳朔是个有着1400多年历史的古镇，从大圩到阳朔这一段可说是整个漓江的精华所在，百里山川，处处奇山秀水。秦夭夭他们在阳朔逗留了三天，爬遍了周围大大小小的山，从山顶俯瞰漓江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但是，一直到坐在前往兴坪古镇的竹筏上，秦夭夭觉得自己的小腿都还在抖。
阳朔到兴坪古镇坐竹筏也就一个小时左右，兴坪依山傍水，风景荟萃，粉墙乌瓦石板小巷，是漓江沿岸最美丽的古镇。不过这会的兴坪不是很出名，游客不多，秦夭夭一行入住了镇上唯一的一家旅社——过去三十年，这曾经是国营旅社。
兴坪素以山水秀丽、景甲天下而着称，这里有着名的九马画山、黄布倒影、僧伲斗嘴、朝板山、榕潭揽胜、雾绕青螺……镇内的古桥、古渡、古亭、古戏台、古庙、古寨、古树和古村落建筑群，身临其境，仍可领略老街长长，古巷深深的意趣。古往今来，兴坪秀丽的山山水水，引得无数骚人墨客为之陶醉。
在兴坪这，秦夭夭不光爬山，还游水，他们同样租了一条船，在江上来来回回泡了两天。在兴坪的第五天，早上起来就开始下雨了，大家干脆就没有出门，在屋里整理这几天的素材，秦夭夭嫌屋里光线不好，拿个竹凳，坐在大门边，看着雨中的古街，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老板娘聊天。
这时古街另一头走过来一个佝偻的身影，是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太，带着斗笠，披着塑料布，挎着一个不小的竹篮。
“姐姐，能不能让那个老奶奶进来躲雨啊？”秦夭夭问老板娘
老板娘从柜台伸头看出去，赶忙大声招呼：“七婶，快过来躲躲雨，下着雨还出来做哪样？”
老奶奶慢悠悠的半天才走到旅社门口，等她进来，秦夭夭才发现老奶奶竟然还裹着小脚。
“出来卖点松花糖。”老奶奶悠悠的回答老板娘。
“小姑娘，要不要买点松花糖？我们七婶做的好吃呢。”老板娘向秦夭夭推荐。
秦夭夭还没说话，老奶奶直接用筷子给秦夭夭夹了一小块，秦夭夭赶紧伸手接住，不知道该不该吃，正好看见简师兄下楼来，秦夭夭赶紧叫他：“师兄，来，给你吃个好吃的。”
“诶，吃着有点像我们的米花糖。”师兄接过松花糖，放进嘴里。
“那买点？”秦夭夭伸头看看老奶奶篮子里的松花糖，也不算太多，几个人分分也没多少，“我们全要了吧，奶奶。”
“能吃得完么，小姑娘？”老奶奶诧异地问。
“我们人多，带回去送人也可以，这个是油纸包的吧？”秦夭夭解释。
“嗯，油纸包呢，我做呢时候油放得多，不容易坏，可以慢慢吃呢。”老奶奶高兴地吧竹篮里的松花糖都拿出来放在秦夭夭身侧的桌子上。
秦夭夭付了钱，拿出一包拆了，和简师兄两人分着吃。而老奶奶看东西也卖完了，雨还没停，就放松地坐下来和他们聊天。
“小姑娘，你们来旅游？我听着你口音像是柳州呢？”老板娘在柜台里边打毛线边问秦夭夭。
“我们不是柳州呢，是Y省呢，口音像柳州？我还没去过柳州呢。”秦夭夭好奇地问。
老板娘还没说话呢，老奶奶突然站起来，朝着秦夭夭快速地问：“小姑娘，你们是Y省呢？那你知道麻县么？”
说起麻县，秦夭夭可是太知道了，那场战争，那片遍布地雷的土地，秦夭夭身边不光有因为那场战争残疾的退伍军人，也知道好多战后因为那片土地受伤的普通人。而且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清明节秦爸都多次带她专门到烈士陵园扫墓。
“知道呢，奶奶，离我老家不太远。”
“哪里怎么样？”老奶奶有些颤抖地问。
“一般吧，就是一个小县城，不过那边在国境线边上，能买到一些邻国的东西，不过那里有一片战场，全是地雷，现在都没清干净呢，每年总是会炸伤人，那里有个很大的烈士陵园，埋了好多我们的解放军，每年清明节都会有好多人去祭拜，我爸都带我去了好几次，奶奶，你家有亲戚在那边？”秦夭夭看着奶奶突然苍白的脸，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你们去烈士陵园都做什么啊？”老奶奶低下头，轻轻地问。
“每年去的人都好多，我们会献花圈，会打扫卫生，会拔杂草，会把大家献的鲜花给有些没人来看的墓碑上放一朵，前年我和我的朋友还给墓碑上的字重新描了漆。”秦夭夭详细地告诉老奶奶。
老奶奶突然拉住秦夭夭的手，秦夭夭觉得她的手好凉啊。
“奶奶谢谢你啊，你是个好姑娘。”秦夭夭听老奶奶的声音都哽咽了。老奶奶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拿出刚才秦夭夭付的钱，塞到她手里，然后提起篮子，连塑料布都没披，和老板娘说了一句“我走了”，就走出旅社。
秦夭夭都懵了，手里拿着钱，看着老板娘，又看看简师兄，“我说错话了？”
“哎，”老板娘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毛线，走出柜台，坐在刚才老奶奶坐的凳子上，“我们都叫她七婶，一个人住在镇边上，经常在我们这条街卖卖松花糖。年轻时战乱，家里最后就只剩她和一个儿子，独苗啊，镇上照顾她家，让她儿子去当了兵，儿子也有出息，留在了部队，大家都说不用几年就要接她去享福了，谁知道，最后没回来，应该就是留在麻县了。”
“那奶奶为什么要谢我啊？”秦夭夭奇怪了。
“谢谢你去扫墓啊，她经常念叨的就是怕儿子的坟荒了。”
“荒了？奶奶家没人去过麻县？”
“家里就剩她一个老太太了，七十岁的人，又是个小脚，怎么去？再说也没钱啊，卖点松花糖够她一个人吃饱就不错了。”老板娘叹息道。
“那我更不能拿这钱啊。”秦夭夭焦急地走出旅社，朝老奶奶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简师兄赶紧接过老板娘递来的伞跟着跑了出来。
两人一直跑到街尾才看到人影，也幸好老奶奶小脚走得慢。雨已经把奶奶的头发淋湿，身上的衣服也潮了大半，秦夭夭赶紧追上前，拦下老奶奶，并拿过篮子上挂着斗笠给奶奶带上。
“奶奶，淋雨会生病的。”秦夭夭又从篮子里拿出塑料布给老奶奶披上。
“小姑娘，你怎么来了？奶奶没事。”老奶奶好像才认出秦夭夭似的。
“奶奶，我们送你回去啊。”秦夭夭看她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头以眼神询问简师兄，师兄点点头。
两人跟着老奶奶的脚步，一直走到城边的一个坝子上。这里看着有三四户人家，其中有一家的屋子最破，一看就是好久都没修整过了。老奶奶朝着那个最破的房子走过去，打开大门，秦夭夭注意到门头上挂着一个“光荣之家”的牌子，屋里黑黢黢的，隐约只能看到一些家具的轮廓。
“小姑娘，你们回去吧，我到家了。”老奶奶声音悠悠的从屋里传来。
“奶奶，你快点换衣服啊，别感冒了。”秦夭夭也没敢进屋，在门口叮嘱到，她看门边好像是个碗柜，赶紧拿出刚才的钱，想了想，又从兜里拿出五十块钱准备一起放到碗柜里，这时旁边又递过来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是简师兄，他也没说话，仅仅只是抬抬下巴朝秦夭夭示意。秦夭夭接过钱，和自己的钱一起放到碗柜里面，用一个碗压着。
“奶奶，我们走了。”秦夭夭帮忙把大门关上，两人原路返回旅社。
“姐姐，那个奶奶叫什么名字啊？她儿子叫什么名字？我明年清明的时候专门去找找他的墓碑。”秦夭夭询问老板娘。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啊，等晚上我男人回来，我让他问问去，小姑娘，你真是好心啊，给，你们的松花糖。”老板娘从柜台里面拿出刚才他们落下的松花糖递过来。
秦夭夭接过，情绪低落地和简师兄上楼回房间。
“你两刚去哪了，我下去没见你们啊，买东西去了？不会等雨停再去啊。”屋里师傅看着秦夭夭提着东西，还以为她俩出去逛街了。
秦夭夭把手里的松花糖递给师傅，扑到床上，她心里还是堵堵的，不想说话。
“这是怎么了？谁惹她了？”师傅转头问简师兄。简师兄把刚才的事情都告诉了屋里的众人，一时间，屋里都没了声音。
隔了一会，师傅拍了拍秦夭夭的后脑勺，说：“好了，你们也给她留了钱，她应该能过好的。”
“师傅，你说我给她出路费让她去麻县怎么样？”秦夭夭爬起来看着师傅。
“夭夭，不是路费那么简单，她年纪大了，谁陪她去？谁又送她回来？而且路上要是发生点什么事怎么办？谁能负责？”罗师伯说。
“是呢，夭夭，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这是事情不是一拍脑门就能做成的。”师傅也对秦夭夭说。
“嗯，我要再想想。”秦夭夭也没和大家犟，她知道大家也是担心她。不过她觉得她没有能力改变老奶奶贫困的生活，但是让一位母亲最后再去看看儿子的路费她应该还是能够负担的，只是她还要再想想怎么才能把这件事做得周全，而且在隔壁省都如此难以出行，秦夭夭相信在全国这样的母亲应该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