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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石墉尸首显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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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待千如和千术盥洗完毕用了早茶后,杜君远便差了人来请。四人跟着长随踱步来到这行辕厢房外的庭院,就见杜宁和杜允立在一个凉亭的两侧。

绿树掩映下的凉亭中,杜君远端坐在案几前。他一袭轻袍,一手捏着一柄折扇轻靠在石桌桌沿,一手端着一个白瓷茶盏,一副悠闲的模样。挺拔的身姿被洒下的一抹晨光镀上一层金边,一丝不苟竖起的长发像是油画中的星河一般,高挺的鼻尖嗅着茶的动作撩动着千如的心一荡一荡的。

眼见着千如又被眼前的男子诱惑,花千术忙拉了一下她,示意她上前问好。千如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别过眼不自在道:“侯爷早。”

杜君远闻听声音便放下茶盏,眼底温润一片,起身轻柔道:“二位早,昨夜睡得可好?”

真是一笑倾人城,加之杜君远的声音磁性勾人,花千如方才清醒的头脑又有些混沌了。

不能再对着他看了!

千如心里想着,若是再瞧下去,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来!千如深深吸了口气吐出,面色好不容易恢复如常,抱拳拱手,强装镇定道:“有劳侯爷费心,多谢侯爷安排,我们睡得很好,不知侯爷清晨请我兄妹二人所为何事?”

杜君远勾起一个笑,柔声道:“原是不该,只是昨夜同二人一叙之下,便觉得此事有许多可推敲之处。烦请二位同杜某一起前去义庄探查一下石府亡者的尸首,杜某身居庙堂眼太拙,二位出自百花山庄,也许相比在下二位更能看出些什么来。”

千如心里暗哼一声,这是把他们当成下属使唤了呢!探查尸首,自然有官府仵作,哪里用得到他们二人呢?

可尸首确有必要看一看,或许探查伤口可判定是何人所为,况且探查尸首本身就是昨夜她提出来的。

千如虽有些不情不愿,却仍旧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杜君远那水汪汪的桃花眼有着得逞一般的坏笑,好像是早就预谋了什么一般,可他的玉面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就好像做的一切真的是要早些破案一样。

甩了甩头,千如暗自嘀咕,自己这是色迷心窍了,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旖旎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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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庄就在安平郡府衙的后院一条空巷里,空巷尽头阴森森的一座单独的府院。前院是办公和接客之用所以不必提,后院则三面围建,左右两边各有一排房屋,每一间都有一扇木门,中间是一条石子路,直通一座高耸的门楼。左手房屋中放置的是验尸所需的仪器、工具、药石等,尸首被存放在后面的门楼里。

没有到义庄看到眼前这一切时,千如根本不信古代人这么有智慧,已经有了如此高超的验尸手段和技巧,怪不得千术说仵作不信也得信。

安平郡的郡守姓陈,单字一个槿。陈谨同千如简单交换姓名后带着几人来了这义庄,那管事人记了笔记,便引杜君远他们进了门楼,说石府命案的尸首都存放在一楼的东侧房。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千如看着房间里堆积如山的尸体时,她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突然想到了自己上一次死亡的原因。她,是被自己的堂姐活生生烧死的,死在了自己最爱的实验室内。

一场大火,将她硬生生地抽离原来的世界,又狠狠地把她摔到了这个陌生而冰冷的时空。

堂姐和杨宇浩怎么舍得将自己伤得如此之深?倘若他们互相爱慕,她成全便是,为何要将她重伤至此呢?父母看到这样的她,怎么能承受得了呢,想到在冥府看到那样崩溃大哭的母亲,她抚住心口,顿觉心疼得喘不过气来,这一屋子的尸首再不愿多看一眼,寻了借口退出了停尸房。

花千术随意地掀开几个尸首盖着的白布,最终停在一具尸首旁细细看了看,然后命玄奇和采薇将所有的白布打开,千术的锐目来来回回扫射两遍,道:“石大人的尸首不在这之内吧?”

那管事人询问地看向陈瑾,陈瑾点点头,于是管事又引着几人进了厢房内的隔间。

内里安静地放置着三口棺椁,果然与外间不一样。

管事人命两位仵作打开棺椁才见得三具尸体,此三具尸首却没有烧损,从形态和衣服碎片可辨别分别是一位老者、一位妇人和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这三人看来就是石大人、石夫人和石二小姐了。

花千术凑上前认真看了看,请仵作将三具尸首的头抬了起来。千术颦眉瞧了瞧,冷声问道:“侯爷,能否将这三具尸首的头发剃去?”

众人都是一愣,陈瑾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么?下官没有听清。”

花千术懒得解释太多,不耐烦道:“我是说把他们的头发剃掉,在下想要证实一件事。”

杜君远薄唇轻抿,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剃。”

那陈瑾险些哭出来,拱了拱手道:“哎呀,侯爷,您可饶了下官!我朝有法,未经死者家人同意,不得随意损毁其尸首,这于理不合,于法不合,下官若是做了,是要掉脑袋的啊!”

杜君远道:“剃,一切后果本侯承担!”

旁边一个年轻的仵作目中流露出一丝佩服的神色,抱拳拱手道:“侯爷,卑职愿执刀。”

杜君远同意,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仵作拿了一把剃刀,将石墉的头发全部削去,颅顶一道极细极窄的伤口露了出来,千术这才点点头,抬起头看着杜君远斩钉截铁道:“侯爷,恕在下妄言,这杀手至少有两批人。”

陈瑾的瞳孔瞬间放大,疑惑且带着些不信。

杜君远原本眼眸一瞬不移地盯视着屋外那揪着胸前衣料黯然神伤的女子,听得花千术如此说,这才缓缓地挪过视线,心不在焉地反问道:“何以见得?”

“侯爷请看这里!”

花千术并未发现花千如就在门外,而是将杜君远带到了那老人的头骨前,指着那尸首慢条斯理道:“这石家三口的伤口在颅顶,薄而窄,剑伤,而且是细剑,一剑毙命却不见血,可见杀了他们三人的杀手出手之快,剑法之高超。西域虽矿产丰富,采矿技巧高超,但怠于冶炼打铁一事,故而杀了石家三口的凶器应该产自中原,甚至是更加偏南部所制。”

杜君远欠身凑近去看,果然见到有一个出血口,很薄,哪怕是剃了头发都不容易发现。

陈瑾歪着脑袋,若有所思,也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对花千术的话深以为然。

“而这外面……”花千术扬手指了指外房的尸首,解释道:“外面的尸首的伤分为两种:圆领劲装打扮的这些死者身上纵横交错布满了刀伤,基本都是腹部中刀,刀伤深且宽,有些伤口处略微粗糙,而且有些死者的伤口还有扭刺的痕迹,墙面上也有许多奇怪的痕迹,我想凶器应该是西域链子刀。”

停了停,花千术继续道:“还有一些没有烧焦的尸体,我想应该就是石府的奴仆了,这些人被绑在一起活活烧死的,侯爷您看,这还有麻绳的残迹,而且他们身上没有刀剑伤。”

杜君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对着陈瑾使了个眼色,陈瑾吩咐着验尸的人将棺材合上,记下方才千术所说的话,然后道:“少侠所说极是,为下官解开了这么多天的疑惑。”

千术抱拳道:“陈大人谬赞了。”

杜君远打量了打量满室的尸首,道:“先这样吧,不如我们移步前院,再做计较。”

陈瑾听杜君远这样说自然不再怠慢,便引着杜君远、千如、千术往前院而去。

一行人来到前院的客屋,管事人早一步命人点了熏香。几人围炉而坐,陈瑾令人摆上茶盏,又在炉上架上茶壶,清香飘来,乃是中段的龙团胜雪。一杯茶呷下,众人方才去了去身上沾染的腥臭味。

杜君远桃花眼不自觉地又飘向那尚在怔忡的女子,眼底一片柔光。

花千术见千如神色不对,连忙扯了扯千如:“小妹,你没事吧,没受什么惊扰吧?”

刚才千术只关心案子,疏于对她的看护,这会儿才见到她眼尾微红,好像是刚刚哭过。

千如回神,茫然摇摇头,轻声道:“术哥,我……我想起了我常做的噩梦,我,就是我被大火烧死的梦,太真实了,就好像,就好像我就是在这里被烧死地一样。术哥哥,我......”

杜君远剑眉微皱,颔首,默不作声。

花千术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没事,你这不好好地嘛,那些异梦快些忘了吧!左右无关紧要。下次再有此事,你便在侯爷行辕,不必来了。”

陈瑾请人摆上了几碟果子点心,客气道:“如姑娘,这石府惨案触目惊心,莫说姑娘您,就是我第一眼看到时心中也全是惊惧啊!如姑娘且尝尝这茶点,去一去心中惊吓。”

千如哑声道:“民女谢过陈大人。”

未免目光全部转向自己,千如麻木地取了一颗冰糖脆菱放入口中,意外地发现这冰凉之感让她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由衷地再次谢过陈瑾。同时,缓缓心神,问了方才那些尸首的细节,千术向她细细讲了自己的看法。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千术对本案的分析,唯独陈谨还没忘记千如刚才的表现,生怕被她一个女孩子给吓坏了,连声安抚。

杜君远不愿陈谨为此缠着千如,便看向花千术,轻飘飘地引开话题:“方才千术少侠言说这石家三口是被剑术高超者所杀,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不会有假。”

花千术放下茶盏,笃定地说道:“侯爷有所不知,头顶中剑竟然没有流血还能一剑致命,可见这杀手出剑相当之快,应该是一流的杀手,绝不是一般习武之人能做到的。很有可能是哪一个江湖帮派所为,当今武林,出剑如此之快地帮派也没有几个。”

那陈瑾并不知花千如和花千术的身份,直言快语道:“这江湖势力无非为了三件事,第一就是所谓的侠义,第二就是财物宝贝,第三就是……”

杜君远听到此处,恐这陈瑾再说些什么惹千如他们二人不悦,忙打断道:“第三,怕是鲜少一些宵小之辈见风使舵,同外邦勾结。陈郡守,你我二人虽身居官场,但江湖儿女心系天下而未入仕者还是大有人在的,陈大人断不可以偏概全。”

陈瑾忙叠声道:“是是是,侯爷说得对,下官言语有亏。”

说着,便羞惭地低下头。

花千术本身不耐地看着陈瑾,手中的剑俨然有些蠢蠢欲动,但听得杜君远的一番话说得诚恳,又收回了。只是千术只顾着陈瑾的话,都没有注意杜君远一边与他们说话,一边将一碟冰糖脆菱轻推向千如,那碟脆菱都快被千如一人吃完了。

“可是,江湖帮派杀这已归田的太医做什么?”陈谨不由得发问。

几人都陷入短暂的沉默。

“杀了石家三口的,可能是生死阁的杀手。”一直没有说话的千如仔细地取出绢帕擦了擦手,细声细气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啊”的一声低呼,又是惊恐,又是诧异,纷纷转头看向她,杜君远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千如玉音婉转,侃侃道:“我曾听师……师长说过,生死阁大约是在三十多年前突然出现在了江湖,十分神秘,没人知道他的来历,没人见过生死阁的阁主,没人知道究竟该如何联系买主。这江湖帮派,武当少林自然靠着香火为计,其他帮派有的有田地,有些是有生意,还有些走马跑镖,更有贩卖消息为生的。唯有这生死阁,没有生意营生、没有庄园田地、没有赌场酒楼,生死阁只有杀手,拿钱就杀人,不讲原由。而且据说这生死阁的一流杀手皆是剑刺被杀者头顶,不留下任何痕迹。”

“小妹,这我怎么没有听师长提过?”

花千如白了他一眼:“他随口那么一说,我也是随意那么一听。三十年前,生死阁在江南一带大肆烧杀抢掠,当时泰平郡的盐帮都因此而解散了,每一个泰平郡盐帮弟子的尸首上都插了一把刻着骷髅图案的匕首,匕首上还刻着‘生死阁’的字样,自此生死阁才一战成名。从此以后,但凡江湖上有需要暗杀仇家的,都有找到生死阁买凶杀人,这么多年来,生死阁已经杀了不少人了。”

这些江湖帮派,花千忆曾当作故事、玩笑讲给千如听的,每年的中元节前一个月,为了分散千如拔毒受痛的注意力,都会讲这些给千如听。千如的记性尤为好,这些故事也是记在心里,更或者说,是那人讲的,她才愿意用心去听去记得么?千如自嘲地笑笑,如今看来,花千亿讲的故事未必只是讲与她玩笑的,应该都是饱含了深意,他大约早就希望她如师哥师姐一样,才想着这些将来她都用得到,用玩笑的形式全部告知她了。

杜君远轻声偷笑,暗道:师长?怕是说的是百花山庄庄主花千亿吧?无奈现在还不是拆穿这个小丫头的时候,杜君远面上依旧淡然道:“如姑娘,除了这头顶中剑,还有什么其他的依据可以指向生死阁吗?”

千如两手一摊,无辜道:“没了。”

杜君远一窒,似乎没料到千如这么说,陈瑾尚在思考,唯有花千术翻了个白眼。

千如又补上一句:“所以我说可能,另一种可能是有心人模仿生死阁杀手的杀人手法。”

千如顿了顿,又扭头问陈瑾:“陈大人,民女想问,这石大人长女可来安平郡吊唁父亲?”

杜君远一旁答道:“石家长女嫁人多年,尚在闺阁时已与石老爷不睦,故而未曾前来安平郡。”

什么样的仇,自己的父亲就这样死了,女儿却不愿前来。千如微微沉思,半晌才道:“生死阁之事也是小如随意猜测,真相究竟如何不得而知。还有一个疑点,生死阁若是杀人,为何要放火掩盖,实在不像他们的作风。再者,倘若他们放火是为了掩盖一些罪证,那为何石家三口却没有被烧伤?这一点实在蹊跷。”

千术亦点点头:“生死阁确实神秘,至今也没人见过阁领是谁。”

除了千如外几人的表情凝重,陈瑾又向千术细细问了生死阁的情况。

两炉茶饮罢,杜君远道:“陈大人,此事圣上十分挂怀,这几日陈大人便辛苦些,安平郡各县加强警戒,衙役不得放松警惕。另外,陈大人有空便将你手下府衙、捕快具查一遍。”

杜君远又交代了几句,几人在县衙用过中饭,便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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