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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巧言语引贼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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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一个人影滑过雕花窗棂,厢房的窗户纱纸被捅破一个窟窿,接着一根细短的竹节缓慢地伸了进来,室内被吹入一缕青烟。千如悄悄地睁开双眼,唇边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绝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寒霜。

没多久,那个人影持短刀挑断房间横着的门闩,门闩掉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一声,又是一阵寂静无声。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影确定屋内没有动静,这才吱嘎的一声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进入屋内。

人影缓缓地凑近木床,撩起帘幕,千如微眯的双眼缝隙中可以看见黑影从身侧抽出了一把锃亮的长剑。正待要动手间,千如忽而翻身,斜抽出帘幕后暗藏着的长剑。

两把剑狠狠地撞在一起,只听“嘎”的一声,黑影的剑被荡开,脚下一滑。

“哎呀!”就在这一剑将要劈中的瞬间,那个看不见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呼,紧跟着上身一扭,躲开了千如的攻势。

千如的长剑舞缭乱,又是几下长剑相交,千如手中的剑已经稳稳地停在人影的脖颈间,千如喝道:“这回算是抓找你了!侯爷掌灯,咱们也看看这是谁!”

屋内的灯点亮,杜君远从亮光处走来,带着一丝从容淡定的微笑,慢慢地走向黑衣人。

仅仅露出双眼的黑衣人惊恐不安,一双眼睛已经瞪得溜圆,似乎没有想到千如他们早有准备,来了个瓮中捉鳖。

杜君远欲揭下黑衣人的面纱,黑衣人要后退,却被千如的长剑挟持着不敢有其他动作,杜君远一步上前,掌风打落了黑衣人的面纱。

面纱滑落,千如和杜君远却发现这黑沙掩盖着的竟然是一位长相清秀的女子面容。瞧着年纪并不大,应该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千如一眼认了出来,这是李晴柔身边的姐妹花之一,叫什么名字却实在想不起来了。

两人互相对望一眼,早就已经料到是她们二人之一了。千如慢慢收起长剑,厉声问道:“你是李晴柔身边的人,说!你为何会来杀侯爷?你可知暗杀侯爷,是会诛灭九族么?”

彼时,千如在李晴柔屋外所说的那一番话,就是为了引起李晴柔和她身边之人的警惕,料想他们一定有所动作。怕杜君远一人难以应付,千如这才藏身在杜君远的厢房内。同时她怕杜君远遭遇不测,早些时候便让杜君远饮下千如自六姐千秋处得的无忧丹。

无忧丹为千秋所制,能保饮药之人在三个时辰内免遭一般毒药所害。因制药过程过于繁琐,其中一味药引难得,仅秋日雨后采摘才能使用,再加上千如和千术百毒不侵,故而千如仅仅只带了三颗,非到紧要绝不使用。今夜要杜君远吃药时千如还心疼了半天,好在真的用上了。

那黑衣女子冷声一笑,道:“什么九族,家中仅剩家姐一人,如今家姐因你们而蒙难,我又何不拼此一搏?”

因为他们?这从何说起?

千如怀疑道:“家姐?难道说今夜你来暗杀侯爷,和你的姐姐有关?”

见女子点头,杜君远颦眉问道:“是有人以姑娘令姐的性命相要挟,取本侯性命便可放了令姐?此人是谁?是李晴柔?还是慕渐初的其他夫人?”

黑衣女子硬气道:“是慕渐初。”

杜君远根本不信,反驳道:“楼主贤名远扬,怎么可能会让你来刺杀我?何况我二人居住在清风楼,吃穿用度皆为慕楼主所供应,他要杀我,自然多的是办法,何必派你来?”

黑衣女子道:“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再说一遍,下令之人就是慕渐初。”

言讫,女子双眸一闭,向千如的刀凑近半寸,倨傲道:“既然我刺杀已经失败,家姐也救不出来了!我心已死,你们动手吧!”

千如一惊,以为黑衣女子要做什么,另一手掌成刀,迫向女子的脖颈。杜君远瞥一眼女子,踱步至窗口,弯腰拾起地上的竹节,淡声问道:“夫人,这是什么?”

千如唯恐女子会有其他动作,将女子交给杜君远看管,自他手中接过竹节辨别。

半晌,千如遗憾道:“我虽懂些岐黄术,但也只是皮毛。家师那些本事,都传给了我的六姐姐,这个我实难辨认。不过,此香绝非我中原所制,味道十分独特,闻起来倒是有些像西域那边传来的。”

千如和杜君远双双紧抿双唇,目中皆是匪夷所思。千如美目望向女子,再一次厉声问道:“我再问一遍!到底是谁派你们来杀侯爷的?此香到底是什么?”

女子怒道:“你们实在轻看我!我虽技不如人败在你们手下,可也不是那因惜命而背信弃义,陷组织于不义的叛徒!”

杜君远望向女子,道:“也就是说,派你的人不是清风楼是么?”

女子愣了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打定主意不再多说半个字,千如见状却仰头大笑出声,那笑声多带一些嘲弄之意,直听得女子颦眉恨声道:“你这泼女,这有什么好笑的?”

千如止住笑,盈盈道:“笑话!且先不说你的组织做了多少恶事,就凭他挟你姐姐迫你就范,难道就是守信仁义之举了?”

女子低垂下头,结巴道:“那……那也是家姐……糊涂,背叛组织,组织这才……”

杜君远斥道:“你的组织挟令姐迫你就范而不是直接命令你来杀本侯,想必令姐对你也有所教诲劝导,令姐尚能晓明大义,迷途知返,且能明言相劝于你,你却执迷不悟,你可对得起你的姐姐?”

女子一愣,不知道是否是想到了自己的姐姐,终了下定决心般道:“多说无益,既然败在你们手上,你们杀了我吧!我亦不会多说半个字!”

这顽固的臭石头!

千如哼一声,收起了长剑。美目转向女子,气呼呼道:“你既叫我一声泼女,便知我的手段!杀了你?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便宜了你!”

说话间千如喂女子吃下软骨散,冷声道:“侯爷,咱们把慕渐初叫来对峙!这伶牙俐齿的小妮子我花千如今天要定了!大理寺里走一遭儿,我看看他是不是还敢如此嘴硬!”

杜君远掩唇咳了一声,柔声道:“好!”

……

没多久,杜君远的院子里鸡飞狗跳。

千如提着剑怒喝着被踹倒在地上的黑衣女子,叱道:“敢来杀明远侯,你的胆子够大的啊?!今日我花千如便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行。待我挑断你的脚筋,看你还如何嚣张!”

这动静引得清风楼厢房的奴仆、一些女子、雅客皆在院门口围观。只知道这两位贵客几日前来到这清风楼,却不知道竟然还是一位侯爷。再看那位侯爷,却淡然地跟在慕渐初身后,轻摇折扇,仿佛这厢房中发生的事与他无关一样。

终于,几个低语声:“楼主来了。”

就看着慕渐初双眸染着寒冰,跨步进得院子。人群为慕渐初向两边撤开,为他让出一条路,慕渐初双目冷冷地扫过地上狼狈的黑衣女子,低哑道:“怎么回事?”

千如冷哼,佯装客气道:“慕楼主若是不舍我和侯爷远离,我二人自然乐意之至再奉陪楼主几日,何必派了一个小妮子来留客呢?”

说着,将那吹入迷香的竹节递给慕渐初。

慕渐初双目结冰,厉声道:“楼兰的三步迷魂散?”

千如上下打量了一眼慕渐初,道:“慕楼主果然知道此香!”

慕渐初避过千如的盯视,跟着言辞闪烁,支支吾吾道:“笑话!我清风楼怎么也为礼朝第一楼,知晓此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杜君远出列轻摇着折扇,徐徐道:“知晓此香确实并不稀奇,可就在方才,慕楼主楼中的这位姑娘将此香吹入我的房中,并欲杀了本侯。若不是本侯的夫人机警,本侯早已身亡,此事楼主难道不应该给我夫妻二人一个解释么?”

慕渐初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走向地上倒着的女子。

黑衣女子眼见眼前一双墨缎金边男靴慢慢靠近,还没等有所反应,慕渐初弯腰,大掌攥住女子的衣领提起来几分,双眸阴鸷,言语间寒气逼人,喝道:“说!是谁命你来陷害本楼和晴柔的?是不是你杀了莲漪?”

地上的女子勉强地迎上慕渐初骇人的双眸,咬牙反问道:“难道不是楼主亲自下令,要写意杀了侯爷和侯夫人,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清风楼,坏了你的计划么?”

众人皆哗然,只有千如和杜君远冷眼看着他们二人。

慕渐初怒极反笑,松开女子便一掌哐了过去,指着女人不可思议道:“胆大包天的贱奴!你说本楼要杀了他们,本楼为何要杀他们二人?杀了他们于本楼有什么好处?”

女人捂着脸颊,道:“难道不是楼主怕他们二人查明楼主自导自演,盗出一叶霜的真实用意。慕渐初,如今我已经落在他们手上,你还有什么好装的?”

慕渐初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难以置信道:“你说本楼自己盗出一叶霜?”

女人咬咬牙,跪行几步抓住慕渐初的袍角声泪俱下道:“难道楼主忘了,您与李娘子定下脱罪之计,却被莲小娘偶然听见,这才下毒暗害莲小娘。又因莲小娘与宋医师素来有旧,便让奴婢把牵机药下在宋医师的苦丁茶中。您还说宋医师为医者,牵机药味极苦,定能尝出,仅一口便不会再喝了,要奴婢勾引宋医师,骗宋医师喝下苦丁茶。之后,您要奴婢把黑斗篷随便扔除李娘子之外的姬妾房中,这是您吩咐的您都忘了么?您还答应奴婢,事成之后便放了奴婢的姐姐!楼主,您不能不认!”

慕渐初气的胸口发闷,又惊又怒,忍不住又哐了女子一掌。

千如目瞪口呆,就连杜君远都有些犹疑,若不是那日他们搜出那块有钥匙齿痕的胰子,他们就信了今日这写意的胡言乱语。

因为这番话乍听之下几乎是毫无破绽,甚至解释了千如一直所惑之事,那就是宋医师为什么心甘情愿喝下牵机药。可是再细细一想,破绽百出。

慕渐初身旁的音书抽剑指向地上的女子道:“你这贱奴!李小娘和楼主待你天高地厚之恩,你怎能恩将仇报,如此诋毁中伤他们二人?”

慕渐初扬手止住音书,甩开女子捏住袍角的手,缓缓地站起身,硬声道:“说什么废话!把她给我押入木牢,乱鞭打死,为莲漪和晴柔报仇!”

就在一瞬间,素来善于观察的千如瞟见女子唇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瞬间想通了女子此举的用意:她就是想要挑起慕渐初的怒气,求死而快,同时彻底洗脱李晴柔的嫌疑,毕竟半假掺真的谎言才更有说服力。

想通这一点,千如展开双臂挡在慕渐初身前,扬声道:“且慢!”

对上慕渐初大惑不解的双眸,千如唇边擒上一丝讥笑,冷声问道:“怎么,慕楼主被戳破了真面目恼羞成怒,欲杀人湮灭罪证么?”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音书更是气愤,上前一步呵斥道:“你这泼女!枉我家楼主对二位贵客真心实意,这贱奴混说几句你就怀疑我家楼主么?”

却见慕渐初制止音书,诚恳道:“千如姑娘,在下以祖先之名起誓,绝对没有要杀二位贵客之心。这几日相处之下,在下与二位乃诚心相交,绝无加害之意。”

“既然楼主坦荡,为何要处死这女子?”

慕渐初不解道:“她既是欲杀害在下好友的凶手,又言语间攻讦在下和晴柔,在下不该杀了她么?”

千如反驳道:“既然楼主都说了她欲杀了我和侯爷,侯爷为当今圣上亲赐明远侯,又为石墉案的按察使,欲行刺按察使臣乃国之大罪,这已经不是楼主的家事,而是国事了。既为国事,慕楼主怎么敢私自处置涉案嫌犯?”

身后不远的杜君远眼前一亮,认真审视着千如,带着赞许和佩服。

她不过十六岁年纪,虽说性子泼辣果敢,却格外有见地,进退自如。日后若是能得佳人芳心,他们二人一起携手破案,岂不是人间美事?想到此处,杜君远唇边竟然带上一丝温柔的笑意,甚至都忘了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

周遭环境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慕渐初胸膛起伏,昭示着此刻已十分愤怒,接着咬牙切齿道:“怎么,二位今天这是要抢人么?”

千如喝道:“说得对,今天这人我们要定了!”

慕渐初也道:“不给!这是我们清风楼的人!本楼要亲自处置!”

千如并不为慕渐初周身的寒气所动,甚至笑如花绽,一步一步地走近慕渐初,慢腾腾道:“我再说一遍,这个女人我和侯爷一定要带走,一定要押入大理寺审问的,容不得你说不!”

慕渐初亦咬牙切齿道:“本楼也再说一次,她是这楼中人,本楼自会处置!若是审出结果,自然会向二位有所交代。”

千如虽还笑着,但杜君远却似乎知道千如要做些什么,忙阻止道:“小如,不可鲁莽!”

不知为什么,慕渐初竟然退了半步,身侧的两位近卫忙上前抽出长剑欲挡住千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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