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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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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可也头痛欲裂,浑身沉重虚浮,似全身灌了铁水再丢进水里,同时又以擀面杖在他脑子里拼命翻搅。

耳边吵吵嚷嚷的话音忽远忽近,调笑声、行酒令、推杯换盏时酒碗碰撞声……各种声音嘈杂不已,使得他更加难忍烦躁。

他娘的,吵死了!是哪路牛鬼蛇神,连死都不让他安生!?

此时,萦绕在他鼻尖的气味不是凌厉的冰雪味,更不是深埋在地底的土腥味,而是意料之外的浓厚酒味。

酒味儿?

难不成死了就是这种感觉!?

顾可也强撑着不适,眼皮微微动了动,艰难睁开眼,眯着眼睛缓了缓,才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他太熟悉了,这是他在边塞南城生活了二十二年的房间。

——书桌上是搓揉成团的宣纸,那是他逃避练字时,闲了无事捏的;还有杂乱无章、散落一地的宣纸上硕大的狗爬式字体,那是他亲手写下的。

还有他自小宝贝的诸多兵器,死活不愿放在兵器库。缠着他爹给他打造了一个靠墙兵器架,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在夜间,借着窗外微弱光线,显得肃穆瘆人。

顾可也死死盯着这一切。

忽然,他听见房间外,传来微弱的、阵阵划拳声。接着是他那暴脾气娘扯着嗓子喊道:“喝!快喝,磨蹭啥呢?老顾,行不行啊?”

他爹不满,醉酒回怼道:“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吗?”

随后就是一阵大笑、碰杯饮酒之声。

“……”

哦,原来是他爹娘在院里设宴喝酒啊!

顾可也惊厥!不对,他爹娘不是早死了吗?

还未等他混沌的大脑从中想明白什么,“轰隆——”一声沉闷的惊雷响起,吓他一激灵,一个起身便撞到了床沿上。

他扶着床沿艰难起身,这时他才仿佛踏到了实处。后脑钝痛,后背火辣辣刺痛,这些都真切地让他感受到他还活着。

不过……可能、大概、似乎,他又快要死了!!!

顾可也脸色难看,一眨不眨,木讷的盯着床上看。

——床上之人衣衫不整,袒胸露背,更奇怪的是对方的姿势,双手是合拢着被绳子拉扯捆绑在头顶,后背堪堪靠在床头。低着头似乎是睡着了,或是晕倒了?

对方这样离奇的姿势,也不足以让见过大风大浪的顾可也想到自己快死了!

其实借着窗外电闪余光,他早看清了床上之人的脸庞,这才觉得他可以出殡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高高在上、杀伐狠绝的当今吾皇,阮翎羽。

床上之人动了动,顾可也试探性的开口:“吾皇?”

闻言,阮翎羽扬起低垂的脑袋,蹙着眉头睁眼,有些迷茫的看过来,在看清顾可也后,略微一滞,眼中的迷茫立刻被凌厉的恨意所取代。

这阴鸷的、对他毫无顾忌袒露恨意的眼神,他可以确定,眼前之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吾皇阮翎羽,而是略显稚嫩如今仅十九岁的先皇幺子阮翎羽。

因为啊,只有当年年轻的阮翎羽才会偶尔对他外露情绪。而吾皇,多看他一眼都嫌碍眼,更别说对他露出什么情绪了。

顾可也心中嗤笑,百官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世人皆以为他乃吾皇心腹之臣,其实不然,阮翎羽恨不得他消失去死才对!

他现在完全确定他重生了。

他重生回了七年前回京那晚,没错,是他犯下不可饶恕之罪的那晚——

上辈子,宣王谋反登基后第三年,突然传口谕,勒令南城守将顾舟举家返京。

返京前一晚,顾府设宴,他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回到房间时,只见阮翎羽醉酒走错了房间,躺在他房里。

他对阮翎羽抱有不为人知的心思,积压在心中多年。

而对方此刻却满脸潮红,衣衫不整,毫无保留和防备地躺在他床上。他心思一动,色胆包天,借着酒意把醉在他床上的人给捆了。

这会儿他才彻底明白,他现在钝痛的后脑和火辣辣的后背,都是因为他欲行不轨不成,反被对方一脚踹飞,摔落在了床下造成的。

上一世他不仅没有被这一脚踹清醒,反而更加窝火。

那时的他不知天高地厚,亲的正带劲儿,在这紧要关头,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碰了壁,他顾可也哪受过这种窝囊气。

他顾可也走到哪儿,不都得让人捧着?

他生在边塞南城,父亲是驻守南城的将军,拥兵三十万,母亲是南城有名有姓的大户,因他父母的关系所有人都得敬畏他三分。

更何况,南城民风彪悍,以实力为尊,他实力在同辈中乃是佼佼,他向来都能以武服人。

他顾可也在南城横着走,无人敢拦,也无人能拦得住,他想要的一定要得到。

所以,天不怕地不怕的南城恶霸被踹了一脚后,反而恼羞成怒。

喝下的酒在体内发酵,直冲脑门,他心中的好斗气焰、嚣张跋扈在那一刻被彻底放大,满脑子都是让床上之人服气,灭了对方的气焰,对方越是抵触,他就越是要折磨、征服他。

阮翎羽不给他亲,他偏要亲,不和他睡,他偏要跟他睡。他恣意妄为、自私妄为,不顾一切地重新扑上了床,借着酒劲犯狠。

不过,他是对自己狠!

他兀自坐在了阮翎羽身上,对方额角青筋绷着,仔细看被捆着的手背也有,对方强忍着被他折磨的冲动,在他的强硬的态度下犯了不可饶恕的错。

阮翎羽视线越过他的肩头,全程不给他一个正眼,仿佛看他一眼都会叫人视线烧灼,会脏了他的眼,只能屈辱愤恨地盯着墙壁。

那眼神,令顾可也头皮发麻,心里万分不是滋味,只能假装不在乎,不屑地嗤笑一声,作势就要去亲他。

结果被对方狠狠避开,他的亲吻落在了对方耳垂上,顾可也心一冷、脑子一热,胆子就越大,越是大胆,他就越是恣意狂妄,不计后果。

上一世的他贴在阮翎羽的耳边轻哼,还低声嘲讽,咬牙挑衅:“谁他妈叫你不知羞耻跑老子房里放荡?活该被老子睡。”

思及此处,顾可也伸手掩面,狠狠抹了把脸。心想,上一世的他,真是个不知羞耻、不折不扣的混蛋。

不怪阮翎羽恨他、怨他,是他活该,是他该死。

沉默片刻。

他将目光重新转向被他用腰带捆的人。

他像上一世那般再次上了床榻,却不是像上一世那般妄想扑倒对方,而是怀着复杂的心情,想着如何赔罪。

阮翎羽的呼吸不稳,分明是低沉的喘息却仿佛在他耳边炸开,比屋外惊雷更响,令他胆战不已。

萦绕在鼻尖的浓浓酒味儿,让顾可也头昏脑胀,冷汗直下。

他不敢看阮翎羽的眼神,低着头,用微微颤抖着的手,松开了捆在阮翎羽手上属于他的腰带,又小心翼翼地确认对方手腕是否受伤。

“吾皇,啊,不是,殿下,我喝多了,殿下恕罪,臣知错,殿下若实在气不过,捅我几剑解解气,臣甘愿受罚。”说着他就起身去取剑,身形不太稳险些摔倒。

上一世,南城恶霸顾可也,顾小将军,桀骜不驯、野蛮狂妄,不管对事还是对人皆无半点敬畏之心,我行我素、恣意妄为惯了,大有捅天灭地的架势,可这一世他不会。

他也不敢了。

他赤着脚,衣衫不整,跌跌撞撞拿着长剑走到床边。临了却正了正身形,低头垂目,双手奉上长剑,任凭阮翎羽处置。

阮翎羽沉默地躺靠在床上,眸光晦暗,呼吸越显紊乱急促,眼眶赤红,死死盯着装腔作势学乖的人。

下一秒,顾可也呼吸一滞。

只感觉身形不稳,往前倾倒,眼前一花,他奉剑的手被人狠狠擒住了,手劲之大,大有废了他手腕的架势。

阮翎羽眸子一眨不眨,冷冷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一股不可名状、滔天的恨意。

顾可也心惊不已,又有些茫然,他现在还什么都没做成呢。

上一世好歹是完事以后才被这样瞪着,怎么这一世的阮翎羽比上一世还可怕。

“殿下恕罪,臣甘愿受罚。”

顾可也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冠冕堂皇的话。

阮翎羽仍然不吭声,死死钳制住他的手腕,目光至始至终粘在他身上,神色复杂。

顾可也强撑着保持一定距离,余光偷瞄,纳闷想着,怎么这样看他。

后知后觉意识到,估计殿下是想拿剑,结果醉的不太清醒,握成了他的手腕。又因为他爹的关系不能立马跳起来劈死他,就只能干瞪着他。

但凡眼神能杀人,他此刻应该已经被千刀万剐。

“殿下?剑在这里,我,臣甘愿受死。”

阮翎羽终于有了反应,却是一把抢过剑来,然后狠狠往墙上砸。

剑落下来,带倒了花瓶,花瓶摔了个四分五裂,声响瞬间炸开。

屋外庭院,他娘骂骂咧咧,对着房间吼了一句:“兔崽子,大晚上不睡觉,在房里练功呢?看我怎么收拾你。”

声音不算大,却震耳欲聋。

他瞳孔微缩,趁着阮翎羽愣神片刻,猛地挣开了手,连忙后退,着急忙慌地往门口走,一刻也不敢停歇,好像走慢了就会万劫不复。

身后一直不语的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微颤,带着一丝丝绝望和不易察觉的乞求,“你又要去哪?”

顾可也停下脚步,搭在门上的手一顿。

他皱了皱眉。

走出这道门,君是君,臣是臣,他们再无其他瓜葛,他会做个纯臣,为阮翎羽披荆斩棘,为他而战,为他诛杀逆臣,为他守住本该属于他的江山。

但是此时,他犹豫了,没有一鼓作气冲出房门。他想再看一眼阮翎羽,用那不算干净的目光。

然而,还未等他做出决定,身后一阵风向他袭来,带着酒味儿和冷冽的木质香,瞬间包裹了他。他还来不及转身,甚至还来不及用余光看清对方的神情,便被对方一把死死堵在门上,动弹不得。

一只手探进腰间,放肆地、发泄般拽下他散乱的衣袍。阮翎羽带着热气的喘息贴在他耳边。

门发出哐啷一声,顾可也忍不住惨叫了一声。又一阵闷雷电闪,借着余光,只见顾可也脸色煞白。

顾可心中咒骂,他娘的阮翎羽,属狗的!竟然咬老子!

顾可也气不打一处来。

他是谁啊?

南城恶霸。

只能他强迫别人,怎么可能让别人强迫他?

他哪能束手就擒,挣扎着用胳膊想把身后的人顶开,却反被控制地更加牢固。

他刚要破口大骂,阮翎羽修长的手捂住了他嘴巴。

随后阮翎羽低头,丧心病狂地一口咬在他后颈上。

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顾可也一个激灵,倒抽一口气,反抗地更加厉害。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发现,他竟一时间难以挣脱阮翎羽的禁锢。

阮翎羽身上独有的冷香萦绕在他鼻尖,却仿佛让他置身于自刎的城墙之上,寒风凛冽,大雪纷飞,他孤身一人,受着悔恨交加的折磨。他心脏狂跳,呼吸急促,浑身颤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开了本该挣不开的挟制,转身,猛地推开阮翎羽。

这时,他终于看清对方的神色。

阮翎羽此时双目赤红,死死盯着他,眼中的痛苦之色刺痛了顾可也的心脏,泛着酸。

他稍微平复情绪,安慰开口:“殿下,你喝醉了,你只是气不过冲动了,不怪你,这事怪我,放心,这事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今日之后,出了这个门儿,君是君,臣是臣,臣不会有半点僭越……”

然而,这一世的阮翎羽,行为更加阴晴不定,让他难以琢磨。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阮翎羽猛地推到床上,脸朝下陷入被褥,他来不及转身,阮翎羽压身而下,用他的腰带把他的双手给捆在身后。

紧接着,他后颈一阵刺痛,细碎咬痕不断印下,不知道阮翎羽到底是在亲吻还是撕扯。

顾可也被捆了双手,也不妨碍他反抗。

此时两人就像打架一样,扭在一起,你争我夺。

“放开我!阮翎羽,”顾可也挣扎着匍匐着往前爬开,阮翎羽立即紧握他的脚踝往回拖,用力拥入怀里,仿佛要将他嵌入身体,融入血肉一般。

“阮翎羽,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醉酒的阮翎羽仿佛双耳不闻,压着他、咬着他不放。

顾可也满头大汗,挣扎无门,只能低声骂道:“阮翎羽,你属狗的?嘶,痛……他娘的疯了,放开老子!放开!”

“知道。”阮翎羽低声开口,打断他的叫骂。

阮翎羽声音喑哑,这是他今晚开口说的第二句话,顾可也闻言一怔,一时间不知道阮翎羽回答的是他哪一句问话。

突然,感觉后颈一阵湿热,什么滚烫的东西落下打在他脖颈间,倏然让他不敢动弹,停止挣扎。

他侧头,借着昏暗的光瞧见阮翎羽竟满脸泪水。

好家伙,被动承受的人还没哭,主动的人倒是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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