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初感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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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离回到将军营中时已近深夜。谈笑过后的宁静显得无比凄凉，明月高悬在枝头久久不曾移动，时不时有巡夜的士兵沙沙的铠甲声和毕毕剥剥的火把燃响。
忽闻外面一阵窸窣的喧闹声，若离出帐查看，帐外竟无一人守卫。
她借着月光和两三处火把幽辉寻着那有人吵嚷的军营门口而去，因穿着军服倒无人注意。
走近了，再近了……….虽隔着一定距离，她已依稀看清了……
竟是大哥!
枫启然正威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向着这边，对面背对若离的亦是一匹骏马，上面的人正是秦陌寒。其他人便不甚看得清，只隐隐看见枫启然身后火光昏暗处乌压压一片人头攒动。
若离见状，忙找了一处木质的栅门躲在后面。她不知此时如何面对大哥，不知秦陌寒会不会把自己交给他，也不知回了宫将会面临什么......
先前得罪的愤恨的，只待有朝一日落井下石的……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她没有丝毫准备。
枫启然的脸被门口守卫举着的火把照得通红，鲜少见他如今日一般眼中冒着火光，神色犀利得如同一道闪电，任谁看了都不禁为之一颤。
若离深知他二人关系非比寻常，但此时大哥的神色却令她担心，甚至愧疚……她不愿因了自己破了他们的情.......
……就如自己和彩蝶。她深知那种感觉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了。
“她可在里面?”枫启然语气和缓，看来并不愿与秦陌寒闹僵，但他犀利的鹰眸全然暴露了他的焦急。
若离想着:既然他这么问，看来秦陌寒到现在都未向父皇禀明，他胆子倒不小!虽然平时父皇予他殊遇，但如今碰上自己的事，父皇未必饶得了他!
“太子既然来了，又何必问?”他倒是不避讳，直盯着枫启然烈焰般的双眼。不过直呼“太子”，倒显得生分许多。
的确，这军营是皇族女子万不能入的。自己若藏身，最不可能的也就属这里了。而今大哥既然能找了来，便是已经确定了，再编一些无谓的理由也是无意义了……
“让我见她一面。”枫启然丝毫没有商量的口气，直接端出了命令。昨日接到自己派出去寻找若离的人禀报，本想着让若离在军营混闹一晚消了伤心也就够了，有秦陌寒在自己也放心。怎想到如今秦陌寒仍要留她，长久下去总会露出破绽，到那时若离在朝野上下乃至全国的名声尊誉便无可挽回。
“公主此时不便回宫。”秦陌寒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打算坚持到底。既然枫启然搬出了身份压他，他自然有怨气。自然，他也早知道枫启然绝非见她一眼这么简单。
“我带她回太子府。”枫启然垂下眼眸思考片刻脱口而出，显然他没有顾及到这层关系，只冲动之下乱了心神，却未做长久打算。他的声音沉下去，也后悔自己未考虑若离的感受。--但这亦是最后一步无奈之举。
再添一事?惹陛下心烦!”虽说得生分，秦陌寒对枫启然却是真挚地关切，以他的处境还是离此事越远越好。
这话听得若离倒有些不快。不过他说的确是实话，自己如今就如一块烫手的山芋，偏偏不想回宫，可在宫外任谁受了谁都要担着性命之忧。只是她也暗自“佩服”秦陌寒的本事，在外打仗却对宫中的风声、权力动向、自己在大殿的事、太子险些被废的事了如指掌。
枫启然显然不想再多耽搁一刻，他在这的时间越长，越容易惹人怀疑，况且身边父皇的眼线并不少:
“搜!”一声令下，身后黑压压一群人立即操戈奔上来搜查军营。
若离足足看清了:竟有上百人!还都穿着各式便衣持着毫不统一的兵器，想必是太子府的人而非大哥的军队，大哥思虑周全，公私自会分得透彻，带些亲信来总比让军中众人皆知的好。
秦陌寒只一个眼色，那众众身披铠甲手持重兵器的士兵便迅速层层包围上去，无论在人数上气势上还是兵器上实力上都更胜一筹。
两方一时僵持不下。秦陌寒的脸上始终没有丝毫表情，端坐在马背上望着前方枫启然欲喷火的鹰眸。
“你!”枫启然几乎是狠狠咬着牙挤出一个字。他没预料到秦陌寒会如此坚定地阻挠，甚至不顾他的身份公然挑衅!
自己是太子，足以代表皇族的权威，而此时秦陌寒的挑衅再加上私藏枫若离，定千万条罪过也不为过!军中的士兵偏向秦陌寒是可以预料的，可他万万没想到在这锋芒时刻竟齐齐地帮着秦陌寒而非皇族.......
他看清了……看清了父皇担心的事.......
他若叛反..…..
足可..........
枫启然心中颇为气闷，却亦气自己始终不愿打破这个局，这份难得的情谊.......
若此时自己带人硬闯，秦陌寒再怎样、自然也万不敢伤了任何一个太子府的人。可要么不动，要么大动，黑夜之下刀剑无眼，万一死了人事情一旦闹大便无法收场，到时秦陌寒将是罪魁祸首!
这是自己与秦陌寒都深知的……
可一旦那样，无论结局如何，这多年的情谊.......
算是破了。
悲的、悔的.…….无非是两败俱伤罢了……
他忽然意识到:
秦陌寒在赌!在赌自己在多年的情谊与高高在上的地位之间做一个选择!在赌自己定不会主动挑起这场战争，以致亲手送他到风口浪尖!在赌自己对他的信任与对若离的情.........
终于，枫启然认输了。。。
这许多年的情谊………怎能说了就了!?
他紧蹙着眉深吸一口气又长叹吐出，勉强压下胸中的怒火与焦躁。又像是万分痛苦，他打算做一个从未想过的决定!
终生…..无法挽回的……..决定。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睁开眼低沉沙哑着嗓音和缓道:
“带她回将军府吧……
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他抬眼看着枫启然，眼神中竟有些乞求的神情。既然自己不能相伴一生，将她交与秦陌寒也能放心
了。而现在……秦陌寒既把她藏在军营又没有实在的名分终归不妥。
不远处的铁栅门后面，
若离在一瞬间怔住了!
她蹙着眉吃惊地望着枫启然
……良久。
恍如隔世!
先前如此熟悉、如此信任的大哥!
一瞬间!
好陌生……好遥远.....
她知道!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入了军营再怎样顶多破了名声，可一旦入了将军府便多半是他的人了……!虽然明知经过昨日朝堂的事自己与大哥此生有缘无份已再无可能，却何苦正在这悲痛未散之际借着帮扶的由头顺水推舟地将自己许给他人?!!!!
自己不是玩物!怎能转手送人?!
自己如此爱他!怎能说放就放?!
她惊!她怨!她恨!她怕!她怕秦陌寒答应!她怕他不给自己选择的机会!这毕竟是他一贯的做派........
她情愿这一切只是幻象!待到明日梦醒.……自己还伏在桌上，与那一众“粗鄙之人”饮酒谈笑...…
………该多好!?
不知不觉已红了眼眶。
满面恐惧……
悲惶。
秦陌寒听闻此话自明白其中利害，他未料到枫启然会突然退让割舍至此。他眼神中亦闪现瞬间的惊异，但并未急于回答。他缓缓沉下头，微蹙着眉思考了片刻，严肃道:
“那儿也不是公主该去的地方。”
枫启然刚要言他的道理，却被秦陌寒打断:“殿下请回吧。末将……自有安排。”他如此说便刻意与枫启然疏远了。
若离本不想回宫，再说这两日与将士们相处难得的开心，便不愿出面阻止，任由着秦陌寒给大哥接连一个又一个的难堪。
换作平时，就算撕破脸面也要保住大哥的面子!但此时....…
她不愿管!
不想管.....
这个不问自己意愿便将自己慷慨相赠的男人!
不知怎的，枫启然似突然看到那栅门后面有个人影，仅依着身型便能猜测多半是若离了--他总是能记得清晰关于她的一切......
他看见了:
她不露面，
也不阻止。
他明白了........
--只此一言。一个举动……甚至无所举动......
便全明了了….…
枫启然没再说什么，勒起马转身带着一众府内人离开了。
太子走后，秦陌寒却还望着外面沉思着什么.....
副将立即遣散了众军士。至此，大部便都知道那所来之人竟是七公主!将士们边回营边各自回想着这两日自己在若离面前的言谈举止。
夜......
又恢复了宁静。
只剩了瞑棂的月色和火把毕毕剥剥的响动。
待只剩了他一人，秦陌寒勒马准备回去。
可刚转身，只见不远处那个娇小的身影立在簌洒的月光下。
她正对着他，
身着玄衣，乌发高束，垂下的几缕散乱的乌丝随着夜风与旁边的火把跃辉一同翻飞……
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却感受到阵阵凄冷……
夜风中，她望得见他的面容，却看不透他的心境.....
只此......
一人。...….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