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像一朵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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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这才，彻底转醒。
公孙依依从床上坐起身，感觉自己睡了许久，小小的身体好似虚脱了一般，仿佛……
只要她再不醒，便会彻底醒不过来了。
小姑娘不知道，她昏迷之时，大夫也的的确确是说了此般话。
她阿娘，虽然依旧什么也没说，可大夫那一句“将军，夫人，你们心里……可要有所准备啊！”还是击溃了，她阿娘在心头建设了许久的防线。
在四下无人注意时，落了泪。
小姑娘眼眸清晰明朗下来之后，她将房内扫视了一圈，便有几个“庞大”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
是她的几个哥哥。
毫不意外地，有戎装外表下柔软细心的大哥哥公孙景晧。
出乎意料地，便是小姑娘那昔日嗜书如命的二哥哥公孙景晖，和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熟人少近的六哥哥公孙景昫。
如今，竟都来守着她了？！
小姑娘忽然感受到一阵不合时宜却又意料之中的温热感，轻轻划过脸颊，却不慎划出了刺痛感，缓缓抬手，轻轻覆上。
原是——
泪水打湿了她的双眸呀。
公孙依依强行扯了扯唇角，也没能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只是唇角泛起的苦涩更深，更深。
她也没再勉强，敛眸垂首，食指与拇指指腹相触，她面不改色且毫不在意地，将手上沾染的晶莹水光细细摩挲掉。
随后，小姑娘伸手掀开了被褥，翻身下了床榻，将鞋套上，轻手轻脚、小心翼翼走向衣橱，轻轻打开，从底下抱出一床毛绒绒的小毯子。
蹑手蹑脚地，朝倒在她床尾和衣而睡的大哥哥公孙景晧身边走去；再到桌案边，一手随意撑着脑袋却不失君子风度姿态的二哥哥公孙景晖身旁；最后，是随意坐着，撑着脑袋便睡着了的六哥哥公孙景昫。
小姑娘力气不够大，她三位哥哥又没睡在一处，她便分开搬运毯子，并一一为他们盖上了。
好在，晏茹怕她夜里会冷，十分周到地在她房里多放置了几床厚的毛绒毯子，否则，她这儿可是有三个哥哥守着，指不定会冻着谁呢！
小姑娘害怕吵醒哥哥们，动作都放得很轻很轻。
待她做完这一切后，已是一刻钟后。
一滴泪，不知何时悄然划过她脸颊，“啪嗒——”一声细响便砸在了她手背上。
小姑娘热泪再度充盈眼眶：哥哥们这是……
守了自己多久？！！
才会不顾形象，倒头便睡着了？
才会被她瞧见，眼底浓浓的青黑？？
才会连外头雷声阵阵，都没能惊醒？？？
鲜少出现过的内疚感瞬间席卷全身，心也跟着颤了颤，公孙依依背对着房门，再次抬手轻轻拭去眼角溢出的泪。
……
另一边。
晏茹担心，那三位少爷就那么守着小小姐，怕是不日，便要齐齐生病，望着乌云密布、愈发阴沉的天，不由得愁容满面。
再三犹豫之下，晏茹还是抱了几床厚毯子，朝公孙依依房间去。
原先，晏茹是打算先劝劝几位少爷，若是他们肯，便换她守着小小姐，让几位少爷去睡。
倘若，几位少爷实在是不肯，便依了他们，也只能是依了他们，让他们继续守。
要知道，别看慕容国大将军府的这些个少爷，个个都还算识大体、顾大局，可事情发生在小小姐身上，少爷们真要拗起来，怕是没人能“治”！
这不，都连着守了小小姐六日了，仍是守在床榻之前不肯走，仍旧我行我素，一副定要守到小小姐转醒的架势。
可——
就连宫里来的大夫都说了，此次小小姐的病很是严重，先前小小姐揉眼睛这事儿，晏茹便未曾及时留意，这才导致小小姐邪气入体。
再加上，外出游玩一回，小少爷又遭遇了不测……
连带着小小姐，都病了……
为此，晏茹更是自责不已。
还好，将军和夫人念在她年纪尚轻的份儿上，不多加予计较，甚至，还揽过责任并出言宽慰她，事情多了，难免会有疏漏。
毕竟，他们自认，他们为人父母者，做的，尚且不到位，又如何能过多地怨怼责怪旁人呢？
更何况，晏茹也不过十来岁大的姑娘家。
话虽如此，但，要等小小姐转醒……
也不知，要等到何时去了。
更令人头疼的是，连将军和夫人也是如此，天天去看小小姐，还在小小姐房中，一坐，便是大半日。
哦，要想“治”少爷们，还是有一个人的，那便是小小姐。
可此次涉及的，偏偏就是小小姐……
此时此刻，又还有谁，能相劝一二呢？
晏茹轻轻叹出一口气，前脚还未跨进门，便能预料到，待会儿自己进门说明来意后，几位少爷会是如何情形了。
晏茹自我鼓励似的做了几下深呼吸，胸腔上下微微起伏着直至平缓，她抬脚往前走。
但，刚行至公孙依依门前，眼前的一切情形令晏茹身子一僵，从来不曾也不会想到的是——
她家小小姐，竟然醒了？！
晏茹再仔细一瞧，小小姐还为三个少爷，都盖上了毛绒毯子？！！
这，当真还是……
她悉心照顾了六年，却任性妄为、只会嬉笑打闹的那个小小姐么？！！
公孙依依：……茹姨，我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坏？
不过，晏茹转念一想，外界传言也当不得真。
她家小小姐，也只不过是有些，不，是很黏人。
明明，她上头都有十个哥哥了，且，她十个哥哥也都很宠她，小小姐却还觉不够似的，成功地将她那十个哥哥，整成了个个皆是见她，便“怕”被她缠的模样。
可，这“怕”究竟是真的怕，还是假的怕……
估计，也只有这些个少爷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背对着晏茹的公孙依依擦净泪花，平复了下内心止不住波澜的心情，转过身，正好对上晏茹面上透露着一些古怪的复杂神情。
是的，确实是有些古怪。
她没明白，茹姨为何要这般看着她。
可看着看着，公孙依依却忽然，对着晏茹绽开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尽管，她此时此刻仍旧很难过；尽管，她小脸上仍显得有些苍白；尽管，她本就瘦弱的身影比往日更显单薄憔悴……
可她……
依然笑了。
在尚武三年、暮春时节；在这黯淡无光、沉闷压抑的许多天，小姑娘笑得像一朵花儿一般，绽开在了晏茹心中，很是绚烂夺目，看得人晃了晃眼。
可能是刚哭过，在这蜡烛微末光点下，小姑娘枯竭六日的杏眸，总算是再次泛起了水光，好似点点星光，反添了几分，往日里常有的明媚之色。
本该是小姑娘昔日的日常操作，此刻，也不禁看得晏茹眼尾泛红、眼眶一湿。
嘘！
在小姑娘肉嘟嘟的小手示意下，晏茹忍着眼底泛起的阵阵氤氲，隔着重重水雾回望着她，笑着微微颔首，抱着毛毯转身离去、原路返回。
却在小姑娘看不到的地方，清秀俏脸上无声地划过了一滴泪，留下一道清浅的泪痕。
很快，便又消失不见。
经年后，晏茹每每忆起此情此景，仍旧忘却不了，小姑娘冲她那甜美真挚地回眸一笑，仍旧忘不了，小姑娘肉嘟嘟小摆出的可爱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