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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对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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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个男人沉稳清冷,压迫感十足,偶尔递过来的眼神交流都带着些考量深究的意味,年懿总觉得自己什么心思都被看穿了。

“我想,你是误会了。”关枫裕今天过来也没想过三言两语能说动年懿,毕竟陆泽跟年懿拗了也挺久了,一点成效都没有。

“误会?”

“我们是同一立场的,这么说吧,你想打电竞,想拿一次冠军,但是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你不想浪费时间去治疗。”关枫裕看向他,浅淡的眸子本应该是有几分凉薄的,但莫名的,年懿收到了“我懂你的意思”的信号。

“……”年懿没吱声,但无疑,关枫裕这话没错。

“我们希望你要好好活着,手术越早做越好,你自己也知道。但是你觉得我们的要求很不合理,因为没有留给你追求理想的时间。”关枫裕话锋一转,陡然间语气严厉了几分:“我并不想拿道德去绑架你,说些你不爱听的话,也不想用你的父母以后何去何从来威胁你,但有一点你要知道,你根本撑不到亲手拿冠军的时候。”

“……”年懿一怔,自己的身体他从始至终都很清楚,心口的刺痛越来越明显,感觉不到呼吸的时候越来越频繁,他早就知道了。

但是他不甘心。

明明这个赛场,还留有他的一席之地。

但偏偏,他不得不要将这个位置拱手相让,连最想要的东西,穷尽一生也得不到了。

他不甘心。

这怎么会甘心,明明曾经跟那只金杯那么近,甚至……他能听到那只金杯生机勃勃的呼吸声。

失之交臂。

金色雨落下来的时候,他想去接啊……他明明伸手了,可是眼睛朦朦,看不清,他抬头,那是一片为冠军加冕的金雨,而他作为败者,只能蹭着胜者的金辉在角落里伸手去接不属于自己的金色雨。

他想要啊,他做梦都是那场浩大非凡的金色雨,可是他没有,却也再也得不到了。

低头,是一手掌心的泪。

明明赛前说好无论输赢谁都不要哭的。

后来离金杯越来越远了,每每梦里的小年懿捂着眼睛哭也不敢发声的时候,梦外被折磨的年懿只能从抽屉里摸出自己的药囫囵吞下几颗,心里是刺痛的,手心里的泪又是冰凉的。

什么都没有了。

巅峰期过了,年纪大了,他就要离开Ros了。

“关先生……”陆泽听着也有几分不忍心,刚一出声又被关枫裕打断。

“你在拿你自己在赌,但是据我了解,你们现在要拿一个世界冠军至少一年半,这还是在你们一路畅通无阻的情况下。”关枫裕直起身,双手交叉放在腿上,脸上笑意若有若无,他知道,年懿动摇了,但是这并不代表妥协,只是有了顾虑,于是他加了把猛火:“Ros可以等,但是你等不到,假若你一意孤行,非要这样……我认为,重蹈覆辙的,不会是你一个人。”

年懿心里火烧火燎的,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重蹈覆辙,重蹈覆辙!

每晚反复看过的那局比赛的结局。

都是失败。

然后Ros要用什么来止损?

几年前有他,几年后还有谁来呢?

没有了。

Ros等不起,他也等不来。

心心念念的金色雨最后是给光辉下加冕的冠军。

窗外的瓢泼大雨是给他的,凉的刺骨,给一个角落里的败者。

“……”年懿最后微不可察地点了头,过长的头发修掉了,只好低着头掩饰狼狈。

“电竞这个圈子更新换代很快,但是——少年的一腔热血跟电竞精神是永恒不灭的。”关枫裕低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意志同在,星火复燃会烧红半边天,就如同你们战队的称呼。”

Ros——Revival of spark意为星火复燃。

“当初选下这个称呼,寓意很好。”

年懿双手撑着捂住了眼睛,他一直都记得Ros的意义,星火复燃,一定要烧红半边天。

关枫裕跟陆泽两人陪着年懿,上上下下一系列检查,这狗脾气的人也配合着,只是异常沉默。

检查结果出来,情况不容乐观,年懿没看检查单,只是默默坐着发呆。

“你觉得……”陆泽也看不得年懿静坐成石像的颓废样,于是开口想问问他抽空出来把手术做了,太逼紧了倒对年懿更不好。

“一个月,给我一个月。”年懿声音嘶哑,终于肯动了。

“那就一个月。”陆泽扶了他一把,他把医生给的叮嘱都写下来了,整整一大页:“好好遵医嘱,你现在的情况动手术确实不合适,好好养着,一个月后我再来烦你。”说着便把那一大页轻轻拍他怀里。

“该回去了。”年懿接着那页纸,看了许久,认命地在陆泽班主任似的威压下塞进口袋。

“走吧,送你回去。”陆泽看他没什么精神,开玩笑道:“怎么,来一趟医院被抽魂,蔫了?”

“去你的吧。”年懿苦笑一声,直起身下楼。

到了基地外,陆泽也不打算进去,跟关枫裕在门口送他,像极了父母送儿砸上学,慈爱滤镜拉满。

关枫裕最后还不忘叮嘱:“烟酒这两样,绝不要碰了。”

好,年懿几乎都能唱两句:爸爸妈妈去上班,我去幼儿园。

“嫂子,有话细谈?”年懿叹了口气,陆泽在边上幸灾乐祸,这高低得给他整点无妄之灾。

“嗯,你说。”关枫裕点点头,微微别过头随他轻声咬耳朵。

“嫂子,你在家也这样管着哥的吗?”

“什么?”

“我哥曾经大学那会烟不离嘴,瘾可大了,嫂子你可管的严,现在都没见他抽过了。”年懿压着嘴角的笑意,透露了点天机便深藏功与名,挥挥衣袖不带走一句陆泽的谩骂。

“……去吧。”关枫裕听了,便也点点头,一手将陆泽拎了丢进车里。

“关,关先生……”陆泽心里发麻,年懿那个鬼崽子说了点什么给他媳妇气的,就差抡他一棒槌然后拧巴拧巴埋了。

“叫什么?”关枫裕浅淡的眸子一眯,他取了眼镜随手丢开,薄唇轻抿,随即又漏了点粉嫩的舌尖。

陆泽看得心跳,伸手揽住关枫裕声音颤道:“老婆……那崽子讲什么了?”

“大学,我不在的那些年,学会抽烟了?”关枫裕推开他,两根手指架着他的下巴:“我有教过你抽烟么?”

“……”陆泽听得心头一痛,密密麻麻的针刺感席卷全身,后背发凉,他不明白,明明人在跟前,怎么还会没有安全感呢?

“你不肯说。”这不是问题,关枫裕下了结论。

“过去了,老婆。”陆泽现在看见烟盒就想吐,发病的时候,关枫裕不在,他又想得慌,烟酒麻痹了神经,这才能让他稍稍冷静下来。

关枫裕离开了三年,他就疯了三年。

他只是生了一场病,然后所有人弃他如敝履,避他如洪水猛兽。

他是疯子,难怪关先生也不要他。

头疼得撞墙,他蜷缩着躲进剩着寥寥几件关枫裕衣服的衣柜里,闻着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狂躁想死的欲望被那点思念的味道浇灭。

直到后来他的药回到身边。

他病好了。

他不再是疯子了,没有人对他评头论足,没有人再对他避之不及,所以他终于厌弃了用来麻醉自己的烟酒。

“陆泽,我要是没回来怎么办?”关枫裕终于漏了些人前不存在的温柔,他轻轻捧着陆泽的脸,一双淡色的眸子盛满了心疼。

“那我会疯,但我还是会一直等。”陆泽将他失而复得的爱人紧紧抱住:“我那时候以为我疯了,但是怕……怕你回心转意回来,看见我的疯样又厌弃我。”

“我挺怕的,也知道怕死了。”陆泽低着眸子,轻声细语:“对不起,老婆,我以后都不抽烟喝酒了。”

“不要怕。”关枫裕重重地松了口气,心里的痛阵阵的,疼得窒息:“对不起,对不起。”他以为对两个人都好,自作主张的决定,对陆泽来说是很不公平的。

他从来没有问过陆泽好不好,要不要。

陆泽从来不怪他,只是默默全盘接受了他强迫给予的一切。

“我回来了。”年懿进了基地,正好赶上饭点。

“真会挑时候,吃过没,没吃过就去洗手拿碗。”赵沉见他,手上盛汤的手一顿。

“吃过了。”年懿摆摆手,他根本没吃过,往医院走了一遭哪里还吃得下东西,身上一股医院里的味道,现在他就想上去洗个澡,搓掉几层皮免得留味。

狄野目光跟着他往楼上走了一段,然后不着痕迹收了回来。

年懿洗完澡,身上就松松垮垮披着件浴袍,湿漉漉的脑袋上还顶着条毛巾,赤着脚从浴室出来。

他没锁门的习惯,以至于狄野端着碗饭轻轻松松就推门进来了。

“?”年懿拢着毛巾擦头发,眼皮一掀,有点不爽。

“吃饭。”狄野把碗放下,顺手关上了门。

“啧,没胃口。”年懿懒得装,干脆拒绝道。

“饿死你算了,亏我好心看出你没吃给你盛饭上来。”狄野眼睛落到他踩在瓷砖上的脚,脚踝细白透着粉红,没擦干的水顺着光洁的小腿往下流。年懿体毛并不旺盛,腿上只有浅浅的一层淡色绒毛,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来。

“要你管。”年懿擦了两下头发,手举累了干脆丢了毛巾一屁股坐床上。

“我才懒得管你嘞。”狄野把视线移开,心想这人怎么洗澡都不关门……而且他妈一个大男人居然连腿毛都没有。

“那就滚啊,你这不是来找不痛快吗?”年懿推他一把,将脚架在扶手上,懒洋洋地枕着头打开了手机。

“让我滚就滚啊,就不滚。”狄野急了,他又不是真就一心一意过来送个饭就走人的:“今天下午你不在,我们跟二队打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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