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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都亭驿裴炎被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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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朝,监察御史崔詧奏道:“太后,裴炎伏事先朝二十余载,受遗顾托,大权在己,势倾天下。贼子作乱大唐,不出兵讨伐,却劝太后归政皇帝,分明是有异图!”

裴炎斜睨了崔詧两眼,正色直立在朝堂上,不做任何辩解。

武太后冷冷道:“他有何意图?”

崔詧道:“太后可知,薛仲璋是裴炎的嫡亲外甥,与李敬业乃是同党!魏思温联络他一同起事,便立刻去了扬州。”

“薛仲璋奏请要去扬州监察官员的风纪,吾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到了江都之后,有人向薛仲璋告发扬州长史陈敬之谋反,便将其捕杀,然后李敬业大摇大摆地骑马而来,自称是扬州新任大都督,奉密诏讨伐南方叛贼。”

武太后轻哼一声,道:“是啊,有薛仲璋确认李敬业的身份,其他官员自然不会有太多怀疑,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取了扬州!”

凤阁舍人李景谌也站出来,指证裴炎勾结李敬业,图谋不轨。

“太后,有人截获了裴炎传给李敬业的密函,但信中只有“青鹅”二字,臣愚钝,不解其中的意思。”

武太后的嘴角漾起了一丝波澜。

“这有何难? ‘青’字可拆分为 ‘十二月’, ‘鹅’字拆为 ‘我自与’,裴炎这是在告诉李敬业,要在十二月于城中为他做内应!”

“原来如此!”李景谌恍然大悟。

“裴卿,你没有什么可说的吗?”

“臣无话可说,太后说我谋反,臣必定是谋反了!”裴炎依旧面不改色,冷眼瞧着这个高坐在凤榻上权倾天下的女人。

“好,既然你承认谋反了,那就将裴炎立刻收入诏狱,交由肃政大夫骞味道和侍御史鱼承晔进行审讯!”武太后的铿锵之声在堂上响起。

两位百骑禁军上殿,押走了裴炎,肃静的朝堂立刻蜩螗羹沸起来。

凤阁侍郎胡元范急忙奏道: “太后,薛仲璋也许图谋不轨,但裴阁老为我大唐社稷元臣,有功于国,悉心事上,天下共知,臣等都可作证,他是不会谋反的!”

纳言刘景先、黄门侍郎郭待举、左卫率蒋俨等人纷纷复议。

武太后傲视群臣,眼中冷光闪动。“裴炎谋反有端,众卿只是不知道罢了!”

群臣继续申辩道:“如果裴炎谋反,那臣辈亦已谋反!”

武太后勃然变色,拍案而起,声音也变得尖锐刺耳。“吾只知裴炎谋反,卿辈没有谋反!”

她不过是想找个借口,除掉顽固不化的裴炎而已。

万万没有想到,抓了个裴炎,立刻有那么多同党为其求情,让她深感意外。

沸喧不休的群臣在她眼里,顷刻间站成了两队。证明裴炎不反的,是裴炎的人;证明裴炎谋反的人,就是她的人。

武太后奋袂离开了贞观殿。

数日后,左骁卫大将军程务挺连接发来三道奏书。

程务挺在裴炎排挤掉裴行俭后,在军中得以独当一面,成为大唐王朝的擎天之柱,对他抱有深深的感激之情。

得知裴炎入狱,急忙上书为其申理辩冤。

“吾严重低估了裴炎在朝中的影响力!”武太后狠狠地将他的奏书扔到了地上,慵懒地往凤榻上一靠,“婉儿你看,这么多人为其请罪,连程将军都出来为他伸冤了!这朝堂,究竟是裴炎的朝堂,还是吾的朝堂?”

上官婉儿蹲在地上,将散落一地的奏书捡起来,码齐了装入一只木匣中。为裴炎求情的奏书,装了满满一匣子。

肃政大夫骞味道怜惜裴炎,曾在狱中劝他向太后低头逊辞,不要再提还政二字,以免死罪。

裴炎抱定了必死之心,辞气不屈服于太后。

他洒然大笑道:“宰相下狱,岂有活着出来的道理?你们不要为我讨命了,免得受到无辜牵连。”

上官婉儿想起,裴炎当年就是李贤谋反案的主审官之一,绵绵恨意在心底翻江倒海地涌动。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幽幽道:“裴炎朝堂争锋,反对太后临朝称制,是因为他想做权臣,而陛下年幼,更容易控制罢了!此人当诛!”

“此人不诛,吾堂堂太后,何以在朝廷上立足!”

“听说,程务挺与李敬业的同伙唐之奇、杜求仁等人私交甚好,而唐之奇又曾是故太子贤的东宫僚属。恐怕,他自己也摘不干净吧?”

武太后看着上官婉儿的脑袋从案前伸出来,眉心蹙了蹙,眼底浮起一层浓雾。

“如此看来,程务挺也不可留啊!他若联合李敬业叛军,阵前倒戈,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摞摞奏书撞击木匣子的声音,沉闷而有力。

上官婉儿翻到一本奏书,看了一眼,立刻将其递给武太后。

“太后,您看!有人称程务挺和裴炎一起,与李敬业暗中勾结,图谋犯上!”

武太后摇了摇手,疲倦地地闭上了眼睛。

“不用看了!裴炎和程务挺都是吾一手提拔上来的,一个是首辅宰相,一个是军中大将,还兼任洛阳的防务。既然他们与吾背道而驰,只能尽快翦除,尤其是手握兵权的武将!”

“派谁去军中拿人?”

“密令左鹰扬将军裴绍业火速奔赴军中,将程务挺收押问斩。”须臾后,武太后又道,“夏州都督王方翼与程务挺是至交好友,两人来往密切,情同手足,将其一并拿下!”

上官婉儿像一尊佛像似的,愣在那里。

王方翼是高宗天皇大帝废后王皇后的堂兄,武太后大概猜忌他是王氏本家,所以要将其连坐问罪吧?

她犹豫了一下,将手上的奏书也收入了木匣子中。

光宅元年十月十一日,神都洛阳秋高气爽。

一代名臣裴炎,就要被斩杀于洛阳宣仁门外清化坊的都亭驿,并籍没其家产。

武太后立在太初宫贞观殿的歇山重檐下。檐牙下悬挂的惊鸟铃,被风一吹,发出阵阵悦耳的清响。

倾耳细听,洛阳东边,传来一阵阵隐隐的鼓声,那是刽子手落刀前的最后一道鼓声。

不可否认,裴炎居中执权,也算是她的肱骨之臣,但他离心离德、心怀异谋,只能痛而杀之!

鼓声隆隆,徒乱人意。

“骞卿,你们在裴府中抄出了多少财产?”

骞味道紧跟其后,沉声道:“太后,羽林禁军在裴炎家中,没有抄出多少财产。他家中的余粮,还不到一石。”

武太后仰望着浩浩长空,发出一声略带悲凉的叹息:“裴炎不是个忠臣,却是个难得的清官啊!”

“为裴炎申辩过的官员如何处理?”

“凤阁侍郎胡元范流放巂州;纳言刘景先贬为吉州长史;黄门侍郎郭待举兼任了太子左庶子,就将他罢去相位,任为吏部侍郎,留在朝中。其余等人,也要有不同程度的贬罚。”

“是!” 骞味道俯首叉手。

他顿了顿,又道,“臣听说,李敬业发动兵变后,薛仲璋认为金陵有龙气,且有长江天险护佑,进退自如,劝他先南下,攻取常州、润州,定霸王之业,然后再北图中原。臣等身在洛阳,日夜不安!”

军师魏思温曾劝李敬业直趋河洛。

但他听从了薛仲璋的建议,挥师南下攻取了润州,归途中遇到朝廷派来的左玉钤卫大将军、扬州道行军大总管李孝逸的军队,两军大战于高邮。

李敬业初战告捷,李孝逸率军退回江北。

“攻取常、润两州,并非进无不利,退有所归。这是李敬业鼠目寸光,妄图龙气!要是他鼓行而进,率军直指河洛,四面响应之下,神都洛阳,倒是极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太后接下来如何部署呢?”

武太后凭栏远眺,太初宫内玉楼金阙,飞檐献献,五脊六兽或趴在正脊,或列队于垂脊上。

她轻移两三步,含笑道,“骞卿放心,李孝逸退缩江北,吾派了足智多谋的侍御史魏元忠给他做谋士,另有一路三十万精锐之师,正鼓角齐鸣,轰轰烈烈往江都而去!”

作为文官,骞味道不懂军事,但武太后傲睨天下,泰然自若的气概,此战必是稳操胜券的。

监刑官来报,裴炎已经正法。

骞味道叉手道:“太后,您让下官检校内史同凤阁鸾台三品,接替裴炎的职位。刑场虽然有司刑寺和金吾卫临场监督,但裴炎毕竟曾是国之宰相,前任内史,就让下官去为他收个尸吧。”

武太后点了点头,缓声道:“你去吧!”

光宅元年十一月四日,武太后将驻扎在河陇前线的左鹰扬卫大将军黑齿常之调往江南,任为江南道大总管,援助李孝逸讨伐李敬业。

李孝逸在魏元忠的指点下,先引兵攻打李敬猷,再火攻李敬业的军营,叛军死伤无数。

李敬业挈领妻儿逃往润州,想要渡海投奔高句丽,两支唐兵左右夹击,紧追不舍。

十一月十八日,李敬业逃至海陵,军中部将见走投无路,斩杀了李敬业、李敬猷、骆宾王等人,带着他们的首级出城投降。

余党唐之奇、魏思温、薛仲璋等人全部被捕,首级被送往神都洛阳。

扬、润、楚三州顺利收复,扬州之乱终于平息,上阳宫内捷报频至。

武太后下旨,追削李敬业祖考官爵,复姓徐氏,连带逝去多年的李积老将军也被挖冢斫棺。

正如叶静能法师所言,扬州之变是因为女主立于紫微而引发的一场兵变。

但这场叛乱,不仅仅是对武太后一个人的考验,同时也是她检视天下人心和大唐军队的良机!

对一个掌控者来说,唯强是从,强权即真理。

平叛战役中,大唐的军队听从她的调遣,从未发生任何问题。

她与军队的关系,经受住了考验。至少现在,军中除了程务挺,还没有出现第二个反对她的人。

扬州一战后,左鹰扬卫大将军黑齿常之继续调回河陇,以防备蠢蠢欲动的吐蕃。

黑齿常之本是百济人,身高七尺多,勇猛有谋。

百济国灭之后,他归降大唐。数年来,为朝廷立下了赫赫战功,升任河源军经略大使。

吐蕃对勇武善战的黑齿常之十分忌惮。朝廷派他驻扎河陇七年,吐蕃军队七年不敢犯边。

河陇以及剑南边境,还有文武双全的左骁卫郎将、河源军经略副使娄师德,鹰视着吐蕃的一举一动。

此时,正是武太后掌权的关键时期,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内部斗争上,对外政策趋于保守,坚持以防守为主。

她极力笼络住这些边关将领,不让朝中的权力斗争,影响到大局安定。

大唐军队继承隋制,实行兵农合一的府兵制度。

简单而言,大唐每位成年男丁可分到一百亩地。在当下,三十亩土地可养活四口人。一百亩地,可让全家衣食无忧。

作为回报,百姓有义务服兵役。

无事时,武卒们耕于乡野, 将领宿卫京师。

如果战起,将领命而出,武卒们自备武器,跟着他们奔赴前线。 解辄罢, 武卒散于府, 将则重新归于朝。

府兵制缺乏灵活机动性, 军事行动迟滞呆板,严重制约了大唐防御系统的发展。

这种制度,适合大唐初年开疆拓土的需要。

江山稳固之后,大唐军事战略转变为防御为主,进攻为辅。

安西、河西、陇右、剑南、朔方、河东、河北等重点军镇需要长期驻军,以应对频频扰边的异族。

随着中央禁军,地方驻军的扩充与发展,需要的武卒越来越多。加之战事频繁、防御线延长、兵役日渐繁重,武卒常常被强留边境,甚至久戍不归。

高宗天皇大帝晚年,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均田制遭到破坏,越来越多的富绅和官吏吞并了大量的土地,挤占了百姓的生存空间。

灾年借高利贷,丰年收重税,留在百姓手上的土地恐怕一半都没有了。

百姓没了土地,府兵制自然很难进行下去,就算有人愿意参军,也没有几人能买得起全套的铠甲和武器。

无奈之下,大唐朝廷开始在各地招募流民和饥民入伍,募兵制渐渐形成。

当下,大唐边塞驻军近四十万,戍卫长安、洛阳的禁军有二十多万。

只要他们兵强马壮、能征惯战,守护好后方的安宁,朝廷之中有一点点的动乱,也就微不足道了。

武太后内忧外患,已经数月不能安眠。处理好一切,顾不得案头堆积如山的奏书,早早地上榻安歇了。

伺候的宫婢和寺人也跟着歇下了。上阳宫内,只有值夜的金吾卫禁军四处巡逻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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