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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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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李尘归踏进了许久未进的桉苑。

门口两个侍卫见是李尘归,脸上神色皆是一僵,“参见相爷!”

秦管家手中拿着一个食盒,上前两步没好气道:“还不打开门!”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上前掏出钥匙将屋门打开。

屋中只点了盏灯。

张大夫人坐在桌前,手中握着一支毛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李尘归迈进屋中,秦管家护在他旁边,细声道:“相爷当心这疯妇伤人。”

李尘归抬手,示意秦管家站到一旁。

他缓步走到她身旁,只见她双目紧盯着眼前的纸张,用沾了水的毛笔一直在其上涂涂画画。

一叠上好的澄纸被糟蹋尽了。

李尘归收回视线,坐到张寻雁对面。他沉着眸子盯着她道:“李之行今日,在长街被人刺杀。”

张大夫人仿佛没听见,只紧紧握着手中的毛笔。

李尘归也不在意,像是与旧友闲聊,自顾自道:“如今之行把握尚书台,一切承天应上之册都经他手,他也逐渐做到了当初应允本相之事。”

“可人,万不可有软肋。”

“否则日后,我怎么敢让他承我之位?”

秦管家垂着眼,将食盒打开,里头一碗黑乎乎的药端了出来,放到了桌上。做好一切,又退到门口。

张大夫人突然轻轻哼唱了起来,双手握住毛笔,竟直接将毛笔蘸进了那碗药中,发现这笔迹终于上了“颜色”,顿时喜不自胜起来,“行儿,你看着娘怎么写字的……”

“先将笔拿稳呐……”

李尘归正要起身,余光瞥见门外快步走进来的人。

于是干脆不动了。

“呀!大公子,您这胳膊是怎么回事?”秦管家瞪大了眼睛,看着发丝微微凌乱的李之行,官服被划开,上头潦草地包扎着绷带,已经浸出了暗红的血迹,这走一路就滴了一路的血。

身后的镜山满脸愁容地跟在后面。

李之行瞥了眼桌上的药盏,不动声色地朝着李尘归躬身行礼:“祖父。”

“上午受伤,现下都未处理,当心日后再提不起笔。”李尘归扫了眼他的臂膀处,淡淡道。

“劳祖父挂心,去监司一来一回,便耽搁了。”

“你是个有主意的,今日朝堂之上,能立参慕容氏,倒是雷霆手段。”

李之行不卑不亢,慢慢答道:“太后与陛下斗法,难保不会拿相府开刀,如今抒玉下落不明,若是与反贼搅合在一处,对云瑶入主东宫实则不利。”

“不如承荣王一个人情。”

李尘归抬手示意秦管家,秦管家上前将药端起来,绕到张寻雁身边。

李之行身子晃了晃。

“承荣王一个人情?”李尘归笑了一下,“他用来震慑百官的手段恐怕不需要你来为他找借口。”

李之行喉结轻滚,沉声开口:“前些日子,荔州州府传来上报朝廷的信件,南圣安排在狄族的留友侍,驿站里的人说是与狄族起了冲突,随后不久狄族的交通枢纽接连炸毁,水源也断了数日。”

“现在若是将南容宣打成反贼,极容易形成内忧外患的局面,南容宣不似南笙,触底反弹就是真起兵造反也未可知,到时候,相府将首当其冲。”

李尘归眼眸轻眯,闪过一丝厉色。

“太子与臣所谋,皆不能言,请大人恕罪。”李之行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缓缓道,“不过当务之急不在于南容宣,他且不敢轻易回京。”

“在外的九皇子,才是皇上与太子心底之患。”

李尘归负手而立,定定看着眼前的青年,沉默良久后,才开口道:“一回府就来这儿,还不赶紧回去治伤。”

李之行对着李尘归离开的背影颔首行礼:“是,祖父。”

秦管家走上前,问道:“可需要老奴去请大夫?”

“不必了。”李之行走到桌子旁,将那碗被张大夫人当成墨水蘸的药一把夺过。

张寻雁眼见墨水被夺,猛然抬头,细瞧眼前冷着眼的男子,顿时哭出了声,“你是何人?竟夺我的墨!”

“你还给我!”

秦管家轻咳了一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桉苑只剩下几人,镜山立即从后面跑了过来,将李之行手里的药盏接过:“公子,快回吧!”

“您这伤不能再耽搁了!”

张寻雁不再出声,只是死死盯着李之行正在往外头渗血的胳膊,无声地落泪。

李之行看着眼前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他弯了下唇,“不如装好点,下回将这笔换成簪子,必要时插进那人心口。”

“你被李尘归关在这儿躲了半辈子,唯一想杀的竟然是玉儿,我真是……”李之行竟笑出了声。

张寻雁视线移到他的面上,眼睛瞪大,怔了片刻。

李之行唇色渐白,身上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平日里端方持重的公子,今日却笑得肆意。

“行儿,你在说什么?”张大夫人支撑起身子,呆愣地看着他。

“你想杀的人,却是府中唯一想救你的人。”李之行强忍胃里翻滚的恶心,“这些年,府中让人给你的药我一直找人监管着,生怕李尘归或是李怀威暗地将你毒杀。”

“却没想到,你居然能从这铜墙铁壁一般的桉苑给自己下毒。”

“行儿,你在说什么?下什么毒?”张寻雁眼中无措,似是不解。

“看顾你的芳亭已经死了。”李之行冷漠道。

张寻雁面容一僵。

“娘啊,可你还不能死。”李之行眼中毫无温度。

“继续……成为我的软肋。”

张寻雁站在桌前,看着李之行大步离开,地上还残留着一小摊的血迹。

门再次被锁上,屋中只剩她一人。

“行儿!”她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将桌上的澄纸扫了一地:“他们欠我们母子的,就都该死!”

“全都该死!”

……

太医早就候在兰苑多时,李之行坐下时,脑袋里的眩晕已经一阵接一阵了。

“侍中大人,您这包扎早就挣脱移位了,再耽搁下去,怕是会出大事啊。”太医连忙唤人送热水进来。

李之行按了按眉心,闭着眼让太医治伤。

昨日,他收到南容宣的信件和一张药方,上头正细写着本该三年前就送给玉儿的药方。

却送到了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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