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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疑心拂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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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褪去,东方既白,楚王在驿馆里打着呵欠,看着刚刚换下一身夜行衣的孙皓,慢条斯理地把自己昨夜进宫的见闻说给孙皓听,孙皓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回应道:

“你不要太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皇上怀疑你是有道理的。你被他冷落了这么些年,为何会突然对他如此殷勤?换我我也起疑心!”

楚王点着头,继续追问道:

“那先生昨夜之行可还顺利?那悬棺之说究竟是真是假?”

“悬棺是真,但我也不知道那里面安置的究竟是谁的尸骨。”

“怎么,先生没有开棺查验吗?”

孙皓转过身来,将双手倒背在身后说:

“那里住着一位守墓人,有她阻拦,我无法开棺。”

“哦?竟有此事?那守墓人是男是女?”

“女人,还是个漂亮女人。”

孙皓说得气定神闲,楚王却忍不住笑道:

“先生一向不近女色,能入得了您的眼的,想必是真的漂亮。”

孙皓却微微垂下眼眸,笑着说:

“漂不漂亮先不说,倒是还有个意外的惊喜——这个女人竟是我六师叔青衣居士的弟子,她是我的同门师妹!”

孙皓与楚王履新赴任后,便在京城各自有了自己的住所,孙皓以答谢提携之恩为由去楚王府登门拜访了一次,与楚王商量着接下来的行事计划。

孙皓的意思是等中秋过后再让楚王与赵瑾碰面,免得皇上再次心生疑虑。况且,镇国公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在中秋前少不了与交好的各大家族礼尚往来,单是他们自家叔叔伯伯堂兄弟之间的礼单都能列出几丈长,赵瑾此时只怕早已忙得不可开交了。

赵瑾袭爵后,叔父们作为长辈没有让侄子养活的道理,为老国公爷服完丧也就依礼分家出府,自立门户了。但逢年过节,老太太关氏还是会让小叔子和赵瑾的堂弟们回镇国公府来过节,以图个团圆。因此每到这时,关氏就格外思念女儿赵兰溪。

中秋头一天,接连下了几日的秋雨终于停了,天气放晴,蓝天一碧如洗,几片黄叶翻飞着落入院中,几个小丫鬟拿着扫帚细细打扫着,时不时地逗逗落在枝头的雀儿。

“兰溪这孩子,还是不肯来看我。”

关氏咀嚼着庄子里送来的红薯干,眼底难掩失望。这时一旁的迎春端来一杯红枣枸杞豆汁,说:

“红薯不易克化,老太太少进些为好,这黄豆汁是刚煮的,豆渣已滤了去,您趁热尝尝味道如何。”

关氏拿起一把绘着红色锦鲤的勺子轻轻搅了搅冒着热气的芙蓉白瓷杯,迎春又在一旁宽慰道:

“皇上不准大小姐以国公府嫡女的身份活着,这时回来恐怕也略有不妥。中秋那日三老太爷会过来,几位爷都会来,再加上各房女眷,小辈的哥儿姐儿,算起来二十多人总是有的。到时候人多嘴杂的,若是有人把大小姐擅自回府的事说出去了,咱们国公府如何担得起?大小姐想必也能猜到咱们国公府如今处在风口浪尖上,不想给咱们添麻烦罢了。”

关氏饮下半盏豆汁,摇了摇头说:

“其实她若想回来也不难,咱们这样的人家每逢大节总要请戏班子或弹琴说书的进府来行个热闹,让你们国公爷想法子把兰溪混在戏子中带进来便是。那些个爷们儿又不认识她,只单领了来给我瞧上两眼便成了!”

迎春见关氏是铁了心地想见兰溪,也不好再劝,便端上一盒九宫格的干果,一边帮关氏剥着里面的糖炒栗子,一边转移了思绪:

“其实还有一事,需得现下回了您。上次挽秋和送夏在府中打闹,您便猜到从中传话的拂冬有些问题,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差了几个靠得住的小丫鬟跟了拂冬一阵子,现如今大致有眉目了。”

“哦?怎么说?”

“这个拂冬恐怕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单纯胆小,她隔三差五地就会往二爷院子里去呢。二爷院儿里的一等大丫鬟雨烟亲眼看见过拂冬两回,都是从二夫人房里鬼鬼祟祟溜出来的。”

关氏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抬起头来说: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拂冬常去老二媳妇儿那走动?”

“是。”

关氏只冷笑一声,笃定道:

“如此看来,一向少言寡语的老二媳妇儿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我一早便同你们国公爷说过,像他二弟妹那般过于腼腆害羞的人,大多是两个极端,要么是真的沉默寡言到不愿与人来往,要么就是心机深沉,不轻易显山露水,背后却藏着大事儿。”

迎春听了这话,将剥好的栗子仁放到一旁的琉璃碟子上,递到关氏的手边,问道:

“需要告诉二爷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

关氏捏了一颗香甜软糯的栗子放入口中,接着说:

“你们二爷太宠爱他这位夫人了,咱们手上若是没有证据或者没有抓住现行,只怕很难让你们二爷信服,他反而还会觉得我这个做婆婆的无理取闹刻意刁难,欺负了他的宝贝媳妇儿。依我看……”

关氏冲迎春招了招手,迎春凑上前去,关氏则在她耳畔小声说:

“这样,拂冬那边你继续差人盯着,务必要打听到拂冬在你们二爷院儿里频繁走动的缘由。再者,中秋一过挽秋便要去服侍你们二爷了,你安排个妥当的人儿跟着过去服侍挽秋。”

关氏的意思是要往老二赵璇的院儿里安插自己的眼线,而挽秋的侍女这个身份就是最好的掩护。

关氏吩咐完之后,背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无奈地说:

“但凡钟鸣鼎食之家的衰败都是从根儿里开始烂起的!里头的人不安分,都不用外力摧残,自己就分崩瓦解了!这些个让人不省心的东西,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就在这时,外头有丫鬟来报:

“老太太,国公爷来了!”

话音刚落,赵瑾便绕过屏风走进里间来,他抬袖礼,神色恭敬道:

“给母亲请安。”

赵瑾穿着一件七成新的玄色外袍,发髻上戴着白玉镶玛瑙的环形发冠,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子弟的矜贵。

虽然对赵瑾在外的行事手段有些不满,但关氏还是非常疼爱这个长子的。

“来,坐到我跟前儿。”

关氏慈祥地看着赵瑾,问道:

“我让你去山上请你妹妹回来,你忙了几日可有去呀?”

“哦,自然是去过的。”

赵瑾说的去过是指上次找赵兰溪打听严默的死因,而并非专门去请她回府。因为赵瑾心里和赵兰溪的观点是一致的——不必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冒险回府。

关氏将信将疑地看着赵瑾,又抓了把开了口的山核桃在手里,一边拿银针把果仁挑出来,一边又问:

“宫里赏下来的御膳房的月饼,我让你给兰溪送去,她收了吗?”

“哦,上次她没收。”

不是没收,而是他上次去南屏山时宫里的月饼还没赏下来。赵瑾怕母亲看出端倪,连忙说:

“明日就是中秋了,左右这两日也是朝廷公休,过节的事我也置办得差不多了,明儿个一早我再去一趟便是,把月饼带了去,顺便再劝劝兰溪。”

赵瑾这样做并不单是讨母亲欢喜,更重要的是他太了解孙皓了,他猜到孙皓势必会在中秋过后想办法带楚王来找他,所以有些事他必须进一步查明,不然到了楚王面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难免会让楚王对他失望。

听到赵瑾对赵兰溪这样上心,关氏也终于舒心了不少: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能把她领回来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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