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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春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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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春阁一年一度的春日宴在蓝田县里是能数得上的大规模集会,虽说青楼是寻常人家避之不及的地方,但诸如陆老爷这样在蓝田县里赫赫有名的商贾,却都会来赴宴。

红姐素日里迎八方客,她这里的消息最是灵通,这些商贾能用得上她,便自然会给她捧场,以便日后好说话。再者,春日宴这日也是诸位商贾集会的大好机会,很多大手笔的买卖都是在春日宴上谈成的。

夜幕刚刚降下,媚春阁里的笙歌便绵绵不绝,原本的舞台两侧又各搭了一个新台子,从主舞台到侧舞台,歌舞不断,丝竹不歇。

席间往来酒水一波接一波地上,媚春阁自酿的美酒春意欢也会在每年的这个时候开封,供一众贵宾们享用。

不多时,孙皓也倒背着手,握着一把在宝扇斋新买的折扇闲闲踏入媚春阁的大门。

撕去假面,扯掉长髯,孙皓又变成了明先生。这回,他身后跟着的小厮有两个。

红姐今日打扮得格外艳丽,手执一只酒杯在宾客间应酬着,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纵是徐娘半老,竟也风采无双。大红的牡丹花簪在其高高的云鬓上,剔透的红石榴籽耳坠在颀长的脖颈间摇摇晃晃,微露的香肩和锁骨白皙光滑,让人生出无限遐想。

“红姐,有没有想我啊?”

孙皓端着一杯酒,径直走上前去,笑着与红姐搭腔。

“哟,明先生,您怎么才来呀!您这两日去哪了?不知道人家想你想得紧吗?”

“这不是手头忙吗?再忙也不能误了红姐的春日宴呀!”

红姐向孙皓身后看去,那其中一个小厮是赵兰溪,另一个却是……竟是琳娘!

琳娘虽脸色苍白,身体瘦弱了不少,那小厮的衣服罩在她身上松松垮垮,可是红姐仍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琳娘也抬起头来望着红姐,眼眶微红。她没想到这两个陌生人真的会把她送回红姐身边。

深吸一口气,红姐强忍着激动的心情平复下眼底的波澜,遂抬起手来勾住孙皓的肩膀,笑着说:

“明先生,楼上请!”

啪!

楼上雅间的房门一关,红姐便把手从孙皓肩头抽离,瞬间变了脸色。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劫持琳娘!”

看来,红姐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这时,站在琳娘身边的赵兰溪抬起头来,冷笑着说:

“红姐好手段,我如何能不提防?”

红姐听了这话,却也同样冷笑着说:

“姑娘的手段也不差,这两日演了好一出金蝉脱壳啊!满脸雀斑的寻常妇人,蓄着长髯的私塾先生,二位摇身一变,我埋在英罗巷的眼线还真是差点没认出来。”

英罗巷是县城里最热闹的商贾云集之地,红姐在这里安插了自己的耳目,只是她确实没有想到,巷子里会有陆家的民宿,琳娘就藏在那里。

孙皓看向红姐,倒也颇感兴趣地问道:

“那么红姐是如何发现我们的呢?”

“是你们自己暴露了!昨夜,那蓄着长髯的私塾先生忽然一个人离开民宿,明明只是在街上逛了一圈,可回民宿的路上却一路嚷嚷着媚春阁的花魁出来逛街了,惹得众人争相找寻,想一睹花魁的美貌。这话很快就传到了那家民宿里,他们担心我媚春阁的人已经找到了英罗巷,就想连夜把琳娘转移,这才让你们钻了空子把人劫了来!”

赵兰溪闻言,却抬起左手揽住琳娘瘦弱的肩膀,在她肩头轻轻点了点,似笑非笑地说: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红姐你让王掌柜来查我们在先,我们自然要为自己做打算。”

红姐仔细瞧着赵兰溪搭在琳娘肩头的手,这才惊讶地发现赵兰溪的手腕上绑着一根几不可见的细绳,那绳子应该是特制的,坚韧不断却又几乎看不见,而那绳子的另一端想必是绑在了琳娘的手上。难怪琳娘始终没有办法逃脱,只能寸步不离地跟在赵兰溪身边。

“你很聪明。”

红姐上前两步,盯着赵兰溪的眼睛说:

“陆老爷一定已经知道琳娘被劫走了,可他今日在春日宴上却什么都没提,也许他肚子里憋着坏水呢!我不能在你这耽误太长时间,咱们直话直说吧,要怎样才能把琳娘交给我?”

“第一,完成我们的合约,告诉我那个人的消息。第二,不许再追查我们的身份,放我们离开。”

“你说的那个人叫钱光吧?”

红姐的眼底一片风平浪静,没有丝毫的情绪。

赵兰溪和孙皓心头皆是一惊——看来,红姐果然是从长安来的,她竟然认识沈浩存身边的人。

“钱光如今住在潼门巷,长子钱富经营家中的田产和铺子,次子游手好闲,终日流连我这媚春阁,三子先天不足,自幼体弱,只能在家将养着。他们借着外地商旅的身份在宝山巷附近新开了商铺,从四海钱庄贷了银子,这铺子的主人正是钱富。”

难怪,他们在四海钱庄查不到钱光的名字。这个钱富的名字,赵兰溪倒是有印象,原来他就是钱光的长子。

红姐看向赵兰溪,警惕地问道:

“我可以保证不会追查你们的身份,但是我已经将客官的消息全部告诉了你们,为你们破了先例,这份诚意足够了吧?可以把琳娘还给我了吗?”

赵兰溪闻言,却把琳娘搂得更紧,笑着说:

“我已经帮你把真正的琳娘带回来了,可你给我的消息,我还不知道是真是假,明明是我的诚意更大一些!”

“你还想做什么?”

红姐动了怒,柳眉倒竖,眸中满是不悦,赵兰溪却说:

“我会带着琳娘一起走,在我确定自己安全无虞后,我才会把琳娘放了。”

“你……”

看着琳娘在赵兰溪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红姐强压下心头怒火,说:

“那个姓陆的绝对已经知道琳娘被劫走了,可他如今在厅堂按兵不动,我还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出,你们把琳娘半路放回来,万一被那姓陆的盯上怎么办?”

“那这就是你的事了。”

赵兰溪搂着琳娘虚弱到摇摇欲坠的身躯,倒是生出几分同情,略微思索了片刻,便又道:

“这样吧,看在琳娘这一路上还算乖巧老实,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我成功离开媚春阁后,会把琳娘放在废弃的道观里,你们可以去那接应她。而我绑在琳娘身上的这根丝线长得很,即使她在那不动,我也可以走出很远。当我发现自己已经安全时,自然会把自己这头的绳子斩断,让琳娘恢复自由。”

红姐看着赵兰溪,似是还有些犹豫。在她眼中,赵兰溪实在是太狡猾了,让她防不胜防。可就在这时,赵兰溪却接着说:

“对了,你们不要想着自己去把琳娘手上的绳子斩断,她那头的绳子被我上了毒银针,只有我这头的绳子断了,银针才能自然脱落。”

也就是说,琳娘的整条命都在赵兰溪手里了。红姐暗暗咬了咬牙——她为了救琳娘已经投入太多了,倘若最后换来的是一具尸体,那也太不值了。

“好,我不会再对你穷追不舍,你走吧,我会让我的人去道观里找琳娘。”

……

三刻钟后,破道观里,红姐的人终于赶到。此时,琳娘手上的丝线已经脱落,连带着银针也掉了下来。看来,赵兰溪和孙皓已经逃掉了。

红姐的人把琳娘和银针都带了回去,红姐试图通过银针来追查赵兰溪究竟是何人,却意外地发现那只是一根最普通的绣花针,上面根本没有毒。

她又上当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证明,赵兰溪不是恶人。琳娘命苦又无辜,且只是她保命的筹码,所以她并不会真的伤害琳娘。

这个女人到底会是谁呢?红姐百思不得其解。

那晚过后,陆老爷的人来试探了三次。陆家故意没在春日宴上把事情说在红姐脸上,也是考虑红姐在蓝田县的江湖地位。这样的女人,她和谁都有一腿,你要真把她惹毛了,她转身就能投到你对家的怀抱里,然后借刀杀人。

当然,不管陆老爷怎么上蹿下跳,红姐都咬死不承认她的人劫走了琳娘。反正赵兰溪和孙皓确实也不是她的人,她又不曾说谎,便在陆老爷跟前赌咒发誓,信誓旦旦,甚至邀请陆老爷进媚春阁搜人。

陆老爷如何会猜不出,在红姐自己的地盘上,她若真是铁了心地想藏一个人,莫说是陆家,便是官府也未必搜得出。陆老爷没辙,只好认栽。

就在陆老爷在媚春阁反复蹦跶的这几日,孙皓与赵兰溪也没闲着。从春日宴上逃脱的第二日,他们就收到了赵瑾传来的消息,楚王已经煽动宣王劝皇上去南巡,春分过后就出发。

按照他们此前的计划,皇上根本到不了南边,徐州就将是他此次行程的终结地。自从孙皓和赵兰溪年前从徐州返回长安后,徐州知州唐巽和步军指挥何信就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目前,楚王已经让黛姬先去徐州探一探情况。

黛姬明面上是赵瑾的夫人,便以回赵家祖籍徐州拜一拜先祖为由,如今已出发数日有余。

大梁重视农耕,每年开春时,会举办春耕节,各衙门官员都可以休息几日,张罗自家田地的耕种事宜。赵瑾借着休沐,便来了一趟蓝田县与孙皓和赵兰溪汇合,商量下一步的计策。

这日的蓝田县郊外,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晴好,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一重接着一重,近处新长出的浅草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暖风拂过,吹来的尽是草木生长的芬芳馥郁,让人顿觉心情舒畅。

郊外一片开阔的草地上,不少蓝田县的百姓搭起了帐篷,在这里享受早春的好风光,孙皓和赵兰溪也搭了一个帐篷,等待着赵瑾的到来。

只片刻后,远处便出现了赵瑾的身影,他身穿一件浅碧色布面长袍,裹着一件七成新的天青色披风,看上去十分朴素,好像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游人。

赵瑾是驾着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来的,马车不大,反正他们一共也就三个人。这是孙皓特意委托他的,自从没了马车,他和赵兰溪连躲藏都不太方便了,不如就让赵瑾带来一辆陌生的马车,这样他们一起行事也有个遮掩处。

“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孙皓迎上前去,将赵瑾的马车栓到帐篷的木桩上,赵瑾打开车门,从里面搬出两个大箱子,三个人先后钻进了帐篷。

箱子一打开,赵瑾就把一个个油纸包摆在了帐篷里铺好的野餐垫上:

“都是我们府里小厨房做的,我特意给你们带来的,这是五香牛肉脯,这是辣卤鸭翅,这是腌春笋,这是腌黄瓜,还有青枣和小金桔。”

说完,赵瑾又摸出一个绿色的小瓷瓶,递到赵兰溪手边,说:

“这是玫瑰荔枝露,用热水冲着喝,猜猜是谁做的?”

赵兰溪拔开瓶塞,凑上前仔细嗅了嗅,里面淡粉色的浆露散发出清甜的香气,让人顿觉心旷神怡。

“不会是严小姐做的吧?”

赵瑾一听,不禁笑道:

“你还真是了解她!前不久,赵璇一个在南方经商的朋友快马加鞭送来两箱荔枝,蓉儿听说我要来找你,今儿个天还没亮就爬起来熬玫瑰荔枝露了,还说这样能让你喝到最新鲜的。临走前,她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把瓶子单独放着,周围用棉花塞好,别在路上碎了。”

听到蓉儿这么关心自己,赵兰溪心里一暖,又忍不住有些心酸。明明是严默临终前拜托她多多照顾严听澜,可到头来,似乎是严听澜一直在关心她。

就在这时,孙皓忽然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盯着赵瑾问道:

“那我们家那混小子有没有托你给我带点什么?”

“他只让我给你带了八个字。”

“什么字?”

“适可而止,好自为之。”

孙皓一怔,顿时就明白了——自己一日不回去,孙峻就得老老实实在府里装病,这大好时节谁耐得住呀,孩子定是生气了。

“哎!”

孙皓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

“这大好时光正是男儿读书时,这八个字,我还是送给他吧!若真是考不取功名,一事无成,我看哪个怨种愿意把宝贝女儿嫁给他!”

孙皓话还没说完,赵瑾已没好气地抓起一个青枣塞进了孙皓的嘴里:

“闭嘴吧你!”

……

一番叙话后,赵瑾大概了解了赵兰溪和孙皓这几日的遭遇,忍不住问道:

“那你们有没有去核实过,那个红姐给你们的消息准确吗?”

“我俩分头去踩了点。”

赵兰溪说:

“钱光一家确实住在潼门巷,只不过他们的府宅十分隐蔽,门头上也没有写钱府,写的只是集芳居。这应该是钱光给自家府邸取的别名。”

这名字虽好,可一听就不是钱光的水平能取出来的,不知道花钱请了哪个读书人给取的雅称。

至于钱家新开的铺子,也确实在宝山巷,现在比较棘手的问题是如何查出钱光一家究竟是不是栽赃陷害沈浩存的那个人。

然而,此时的媚春阁中,红姐也在有所行动,那蒙面黑衣人再次出现在她的身后,只听红姐吩咐道:

“再去给我盯,那一男一女一定会去潼门巷和宝山巷!上次琳娘在他们手中,我不得不妥协,如今琳娘已经回到我身边,这两个人我绝不能放弃。万一他们真的是为了沈将军的事而来的,我们绝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是,属下马上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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