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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他是我的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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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他。”

雅茗望着悬浮在半空的千里镜,这镜可跨越山河,一目千里。

镜中幻化出涂山淞的面庞,那张秋水为神,玉为骨的面庞,精致娇媚却不失阳刚俊逸,斜飞双眉宛若君子长剑,眉间气宇自出尘,眸若点漆,额前碎发摇摆,仿若画中之风影。

这样的一副面容,叫人怎能忘怀呢?

可雅茗毫不在乎,她转身去庭院中,放飞一只旗花,望着天上骤然炸开的一现火光,她脸上不经意间扯出三分笑容。

地宫中,涂山淞转身御气欲飞出蛇谷,忽然,一道强有力的屏障自岸边腾起,将他生生逼回蛇谷。

卓睿摇着扇子缓缓走来,身后跟着的,都是景国数一数二的术师。

待走至坑边,卓睿冷眼望着下面的少年,道:

“刺杀公主,乃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

距离公主所说的赏菊宴还有不到三天,公主府上下忙碌不已。

肖丛剥着橘子,然后将光滑嫩嫩的橘子放进辛夷的嘴巴里。

辛夷懒懒地问道:“贵宾们送的雏菊摆好了吗?”

花珠直点头:“怡王家送的最多,各色的品种都有,要说这王爷中还是属怡王和咱们最亲近,那翊王就逊色不少,只送了三四盆绿菊。”

花露轻摇着扇子:“怡王何等尊贵,不过翊王最近忙着小女儿的婚事,他家的事也一团糟呢!”

一说起翊王,花珠一下子蹦到了三人面前,举着手指笑道:“我最近可是听说了一件翊王家的趣事,你们可想听听?”

吐掉橘子核,辛夷笑着将一个橘子扔进花珠怀中:“你倒是快讲啊!”

“是,”花珠恭敬行礼,继而抬头,颇为神秘道,“众所周知,翊王家原有三子一女,前二子早年夭折,只剩了一个残废的三子。”

肖丛道:“这都是王族之间陈芝麻烂谷子的伤心往事了,你也不说点新鲜的。”

“说的就是这三子,之前民间都流传,其才华横溢,言温如玉,只可惜终年居于深院,前几日,他妹妹出嫁,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三个人一齐凑前了身子齐声问道。

“那三公子不仅全须全尾地出府了,而且芝兰玉树,举手投足之间,哪见半点残疾之风,全是翩翩君子之姿!一时间,景城中的女子,又都浮想联翩起来了!”

辛夷缓缓点头,略作沉思道:“你这样说来,要么他患的是隐疾,要么他之前的残疾就是骗人的!”

花珠急忙摇头摆手道:“婢子可不敢胡说,公主恕罪,婢子哪敢妄议王族。”

辛夷坏笑着看了一眼花珠,道:“妄议又怎样,三日后的赏菊之宴上,我们请他来不就得了嘛!我亲自写一封请柬给他,就说……”

“就说我辛夷,听说王兄病好了,关心不已,因此他必须得来,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得了此计,那三个女孩也都含笑不语,其实花珠此时说这事,多半都是起了这样的心思,这下得了允诺,三人自是满足了好奇心高兴不已。

四人欢笑间,一宫人前来通传。

“公主,大皇子来看您了,听说,他抓住了给您下毒的罪犯。”

辛夷摆摆手:“他不是早对外宣称抓到了嘛!”

那宫人为难道:“可这次大皇子,确确实实带了一个人送去陛下那里。”

在宫里待了一年的辛夷深深明白,这种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若那人是无辜,卓睿就会面临个滥杀无辜的下场;可若那人真是他……

思至此,辛夷将手中的枣儿丢掷在石桌上,起身往前厅快步走去。

若真是他,她又该如何?她是该认出他吗?还是该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任凭他罪有应得地接受审判?

大脑一片空白,转眼间,已经看到了前厅的卓睿,此刻,他正坐在堂前,品着一口新茶。

“皇兄,人呢?”行礼后,辛夷毫不掩饰地问起了那人下落。

卓睿缓缓品了一口茶,道:“你想要怎么处理?”

辛夷上前一步:“把他交给我,皇兄,我最起码得先看一眼他是谁吧?我最起码得问他,为什么要害我?”

卓睿看着眼前的皇妹,上次一别后,已然觉得她与先前大有不同,而今再见,更觉得判若两人,她那紧张的眉眼,那步步紧逼的话语,完全摆脱了一个冷眼看天下,只知道冷漠和杀戮的公主形象。

他放下茶盏,没有作声。辛夷以为他还不同意,便道:

“我的脸还没有好,皇兄,我总得问他要到这蛇毒的解药啊!”

卓睿神色如梦初醒,立马站立起身,沉思片刻,道:“可我问过他了,他……他说,没有解药。”

说罢,他别过脸去,不忍看妹妹落寞的眼神。

辛夷低头去探寻兄长的表情,期望从中获取一丝线索:“您是如何问得他呢?”

“如何的方法都用过了!否则也不会留他命到来和你说。”

辛夷只觉得天昏地暗,她脑中回荡着如宋温柔的眉眼,浅笑艳艳的样子,又想起淞矫健如白鹤穿梭林间为她摘果子的样子,想起他温顺而娴熟地为她递过筷子的样子……

他那么温顺的一个人,能经受得住什么呢?

她只觉得膝盖一软,待反应过来时已单膝跪倒在地,抬起脸时,正对上卓睿一张不知所措的面庞。

“皇兄,”辛夷趁机哀求道,“请让我现在,再见他一面,我想……问他一些事。”

卓睿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随即,兄妹二人快步走出公主府,肖丛拿了件披风紧跟其后,三人三匹快马直奔行宫清御苑。

大皇子常年在清御苑中,皇帝美其名曰,是能让其安静读书的地方,实际上人人都知道,是担心他过早地参与到党派纷争之中。

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回廊,又几番暗门波折,三人才来到清御苑深处一个不知名的暗室之中。卓睿推开最后一道石门,道:

“这石门通向天牢,与皇宫亦共通,辛夷,此处暗道不可为外人知晓。肖丛是皇家死士,她自知分寸。”

肖丛点点头,见二人神情严肃,辛夷也点头表示肯定。

石门一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被捆在木桩上的,满身血痕伤疤的清瘦少年,此刻头发散落,与血污粘连在一处,听见有声音来了,也不肯抬抬眼,仿佛死一样寂静。

可只是看那身形,她就一眼认出是他。纵使他只不过陪了她几天,可她早已将他的影子印刻在自己深深的脑海之中。

她缓缓上前,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地,捧起他满是血污的头颅。

他的脸,已经残破不堪,该肿的地方,该青的地方,一块也没有落下。

可能是狱卒们也偏喜欢挑好的东西糟蹋,这一张脸,已经被血污得看不到一点完整的肌肤。

辛夷还是不想死心,她向旁边的狱卒要了一块干净的湿毛巾,一点一点地,擦拭着那囚犯的脸。

肖丛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道:“公主,我来吧。”

听到公主二字,那人微微一怔,抬起头看了一眼辛夷,嘴唇张了张,终于吐出一句话来:

“辛夷公主,你的脸伤还没好。”

这声音一出,她的所有希望都骤然破灭了,强撑着歉疚和心酸,但更多的是对许多对眼前人的陌生、恐惧,她继续一点点地,擦拭着他充满污垢的面庞。

“果然,同一种毒,为什么会相克,骗我的不是别人,还是你。公主,你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对不对?我技不如人,只求速死。”

卓睿上前一步,道:“你速速说出此毒的解法,或可免你九族之罪!”

闻言,涂山淞不自觉地笑出了声,这笑震得他的伤口又撕裂开来,他经不住发出一阵暗叹,但随即,他笑道:

“我哪有什么九族,我只有一个父亲,不也早死在公主的游戏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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