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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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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艳阳高照,秋高气爽,是个不冷不热,正适合狩猎的好天气。九秋山素来以满山红叶而闻名,夏季看着虽平平无奇,但一到秋日,枫叶连绵到天边,便是一道难得的人间盛景。

顾知微扶着轿辇缓缓而下,今日她一身劲装,换去了碍事的衣裙,马尾高束,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

她身旁的人也和平常不同,不是春彩贴身陪着,而是一个一身黑衣,带着铁甲面具的男子立于其右,身姿挺拔,几个看出身形来的大臣过来行礼道:“拜见太后娘娘,拜见枢梁王。”

崔琰遥遥听见这话,果然抬头望过来,走近二人时视线愈发探究,犹疑道:“枢梁王生的丰神俊朗,为何要以铁甲覆面?”

他怀疑的不错,此刻站在顾知微身侧的,自然不会是真的傅砚修。

他们早早计划好,为了以防万一,就由傅砚修先扮成侍卫模样,掺在入场时的一众人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来。而顾知微身边这个冒牌货,则是他们择选的身量,动作都与傅砚修相像的慈宁宫杂役,只要脸不露出来,旁人很难发现。

这杂役也很头脑灵活,话语从面具下传出来,闷闷的,哪里还听得清什么本音,只见他冷漠道:“崔大人,好久不见啊,孤劝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傅砚修,你别不知好歹了,还以为你是皇帝陛下不成?”

崔琰在心中冷笑一声,想起从前由傅砚修接管大邺时,他永远都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

他至今都记得清楚,那日不过是个折子没有交对,自己便被罚跪在傅砚修面前,被劈头盖脸泼了一盏茶。那时崔琰就暗暗发誓,早晚有一日,要傅砚修也尝尝屈居人下的滋味!

而今境遇轮转,看着傅砚修被人一脚从九五之尊之位踹入尘泥,看着他背负天下百姓的骂名,看着他在大夏受尽苦楚,崔琰只觉得欣喜,发了疯的欣喜!

宫女领着众人入座,崔琰按理仍是顾知微下坐,见傅砚修也坐在一旁,更加不依不饶:“从前枢梁王在我大邺时,不是最讨厌宴会么,怎么到了大夏,倒是这般热络了?”

顾知微笑道:“崔使者有所不知,我们夏人的宴席,讲究的就是一个放松随意,即便是国宴,也是大伙在一起饮酒取乐,好不热闹!可没有你们那弯弯绕绕的礼法,本宫听闻在邺国宴席上竟还不许人开口讲话,真是荒唐!若是换做本宫,本宫也觉得无趣!”

崔琰一噎,又不敢当众驳斥顾知微,只好咽下一口气,又道:“娘娘说的极是,那想必今日的秋猎也是极为有趣的,只是外臣今日不得不提点娘娘一句,男子汉大丈夫,都得顶天立地开创功名,就如同我们陛下那般!”

说到此处,他一看傅砚修,轻蔑道:“娘娘可万万不要被有些人给骗了,人心隔肚皮,娘娘识人不清也是可能,只是诸位总得想想,若男子依附于女人而活,岂不懦夫!”

一语落下,四座皆掩面而笑,崔琰好一个指桑骂槐。京中有顾知微和傅砚修的传闻也不是一日两日,大多数人都认为是傅砚修凭借美色攀附太后,想抱紧太后娘娘的大腿。

只是宫中人口风紧,鲜少有人敢在顾知微和傅砚修面前嚼舌根子罢了。

费源几人坐的近,笑的也最欢:“崔大人这话真有意思,若真有男人窝囊至此,还不如拉根白绫,上吊算了!”

“你.....!”

顾知微皱着眉,正要反驳,却见傅砚修混在自己面前的一队禁军里,轻轻摇了摇头。

她只好话音一转:“多说无益,既然人都齐了,那就请诸位上马围猎吧!”

话头到此结束,虽说羞辱的是傅砚修,可崔琰等人指指点点的却是那假扮傅砚修的杂役,他忍了又忍,当即起身,带着怒气放言:“崔大人巧舌如簧,想必马术也应当数一数二吧?今日孤就与你比比,是你的嘴厉害,还是孤的箭厉害!”

这话好不狂妄!崔琰与费源暗暗对视,眼里皆是狡猾的得意。

还以为傅砚修这些年能有什么长进呢,还不是那话一激就急了,连一个毛头小子都不如,这般沉不住气,还能拿什么和他们斗!

这边暗潮汹涌,顾知微也跟着紧张,正想再寻一寻傅砚修的踪迹,颊边忽然伸过来一只小手,是谢翊拿着两块杏子干:“母后尝尝这个,又酸又甜,可好吃了!”

顾知微接过东西,拧一把他的脸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什么事?”

“是儿臣听说母后将门出身,从小就被祖父带着在马背上长大,这些可是真的?”

谢翊托着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那是自然,”

顾知微忍俊不禁,很有些骄傲:“你祖父三岁就教母后骑马,五岁教母后射箭,虽然母后入宫后这么多年不曾再拿过弯弓,可想当年,本宫也是凭一人之力射下过大雕和虎狼的!”

顾知微看着远处一排排骏马,思绪仿佛也跟着飞扬的尘土回到自己意气风发的当年。

顾家是武将起家,顾子忠从小便对子女要求严格且一视同仁,那时顾知微年幼,见别人家的小姐都娇滴滴的养着,偏偏自己要在泥里摸爬滚打,她心中自然不服不忿。

可后来她逐渐年长,看的生死多了,也就明白了顾子忠的良苦用心。她一介女子,若手无缚鸡之力,全凭往后的夫家依附,终有一日要落得个浮萍一道开的下场。

只可惜她从前太没良心,为了谢淮宴这么一个不值当的人,最终闹得父女生分,前是生离,后是死别。

“母后,母后!你想什么呢?”

见她良久不说话,谢翊拉起顾知微的衣袖晃了晃,请求道:“儿臣也学了骑射,不如母后与儿臣同去,比赛一场!”

顾知微回过神:“好啊,若是翊儿输了,可别哭鼻子!”

谢翊牵着顾知微的手,一队禁军沉默的跟在二人身后,走入一片赤红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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