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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杏花耳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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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皇帝复吩咐秦敛,语气甚是满意,“取昭太高后的那对金镶羊脂白玉杏花琢天云七宝耳坠来,赐予素婉仪,以示褒奖。”

据闻,开国高祖仪表奇伟,聪睿绝伦,颜如渥丹,严寒不栗。长益神勇,善骑射,性耽典籍,谘览弗倦,仁孝宽惠,廓然有大度。

能得高祖垂青爱慕,命人专门打造价值连城的御殿十五瑰宝之金镶羊脂白玉杏花琢天云七宝耳坠为定情信物,想必其嫡妻昭太穆徽贞元高皇后必定贤淑而温婉,堪比思后、胜过文德。

众人纷纷惊呼,陆贵姬直起身叫道:“陛下,金镶羊脂白玉杏花琢天云七宝耳坠乃是当年开国高祖与嫡后昭太高后的定情信物,居御殿十五瑰宝之四。如此宝物怎可赐予小小妾室?连中宫亦未得此殊荣,遑论素婉仪!”

皇帝不悦地瞥了她一眼,面容表情甚是不悦,“莫非朕想做什么,还需你同意?”语气冷冷如冰。

陆贵姬忙垂头行礼,胆怯道:“妾妃不敢。只是——”复抬头,眼见皇帝神色愈加冰冷,怯怯之下,再不敢出言以对。

见此情状,殿内诸多嫔御皆不敢出言相劝,对素婉仪只得含恨而视,眸色饱含嫉妒之情。

琼枝玉树之美景,薄云衣、细柳腰之美人,眉眼细、好如描之美貌,粉渍脂痕污宝光,绮栊昼夜困鸳鸯,素婉仪今夜出尽风采。众人心下无不感慨而失落。

论起两碗羹汤,无论碍于位分抑或皇帝颜面,无一人挑出错来,独权淑媛、墨丽仪二人当场吐出。

“淑媛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有恙?”窦修仪闻得动静,行动至权淑媛处,惊讶道,语气颇为关心,轻拍权淑媛的后背。

权淑媛身后的莲华早已小心拍背,眼神关切担忧。

众人转过头去,只见权淑媛一袭蜜腊黄缕金莲花飞蝶联珠对孔雀纹云锦的宫装上脏了一大块,华丽瑰明的锦缎瞬间化作碧绿色,尤为醒目,其色胜过柳青苏绣绿荷满开缀碧米珠羽纱绫披帛,愈加衬得面容拧曲如苦瓜,颇为不适。

墨丽仪亦一味作呕,铃兰在旁抚背。

权淑媛不甚在意,随和摆摆手道:“无妨,不过腹中有些不适。”

莲华、铃兰取来薄荷油为之按|摩太阳穴。权淑媛、墨丽仪深吸了几口清芬之气方稍微好转些。

皇帝亦吃惊不已。

琽贵嫔金断觿决,关切吩咐道,语气焦急,“瑡玟,快请御医。”

因着今夜乃中秋佳节,众嫔御皆到场,曲水殿外早有御医侍立。此番一经传召,当即入内。

为首一人,上前行礼道:“微臣俞板,参见陛下、娘娘。”

俞板年纪轻轻,目光灼灼,长相温厚,一望便觉本性纯良。

我心下点头:原来袅舞早先便是由此人照料,观其模样倒不似奸恶之人。

“快瞧瞧权淑媛、墨丽仪身子如何。”皇帝连忙吩咐道。

“是。”俞板即刻搭脉,思忖不过片刻便道:“陛下,可否容臣查检权淑媛、墨丽仪最后所食之物?”

素婉仪即刻回神,神色微变,指着桌上菜肴,微微惊呼道:“陛下,系陆贵姬所制甘露羹与礼贵姬所制杏仁汤。”语气吃惊。

礼贵姬、陆贵姬二人登时白了脸色,慌张出席,下跪道:“还请陛下明鉴,妾妃等绝无谋害之意。”语气哽咽,微带哭腔。

一众纷纷心惊。

“若非陆贵姬与礼贵姬意图不轨?”

“怎的只权淑媛、墨丽仪二人身子不适?”

“是啊,我并无异样,怎的只权淑媛、墨丽仪二人吐出?”

······

皇帝见众人纷纷出言,格外聒噪,微微蹙眉。

中宫不在,是夜琽贵嫔为尊,故而眼见如此,琽贵嫔急忙安抚道:“诸位妹妹暂且稍安勿躁,待御医查清事实自会真相大白。”

仔细查证一番,俞板行礼回禀道:“回禀陛下,杏仁汤并无不妥之处。倒是甘露羹,里头一味食料与权淑媛、墨丽仪体质相冲,方致权淑媛、墨丽仪二人呕吐。”

“陛下,此人谈吐条理清晰,行事严谨,医术精湛,可谓能人。”素婉仪倚在皇帝身旁,目色颇为赞赏。

“俞板年轻有为,确实难得。”皇帝对素婉仪道,语气微赞。

“依臣弟之见,太医院诸多御医,唯俞御医医术最为高明。皇兄何不将俞御医提升为正一品太医令,以作嘉奖?”煍王坦然笑道。

皇帝面色瞬间冷下,烛光一闪,连带着明黄锦缎上的纯金线亦流露出寒冷冰凉的光泽,眯着双眸看向煍王,眼神捉摸不定,语气低沉道:“此事还是日后再议。”

煍王见状,略带尴尬噤声,不再多言。反观俞板,则神色淡淡,仿佛根本不关己事。

乌压压一片寂静,众人悄然之时,一陌生内御脱颖而出,恭敬跪倒,怯弱回禀,“启禀陛下,奴婢想起一事,或许与二位主子娘娘呕吐有关。”声调微弱而清晰入耳,头只不敢抬起。

“你且说来听听。”眼见如此,皇帝不由得微微诧异,吩咐道。

“数日前,奴婢曾听见墨丽仪因受罚而在深夜咒骂陆贵姬。”说到最后,语气愈发渺小胆怯,脑袋愈加低下惶恐,卑微至极,叫人瞧不清丝毫面容表情。

此言一出,满众哗然,个个火上浇油,幸灾乐祸,只待瞧好戏。

“什么,墨丽仪竟敢咒骂陆贵姬!”

“莫非陆贵姬为了报复方特地做了甘露羹,孰料竟牵连权淑媛?”

“谁晓得呢!”

······

“陆贵姬,可有此事?”皇帝皱起眉头,不满道。

眼见皇帝面露不悦,众人安静如哑,殿中悄寂无声,毫无嘈杂之音。

“回禀陛下,前番······前番之事皆因墨丽仪对妾妃不敬,是而······是而妾妃略施小惩。钱太仪与林婕妤亦在场,她们二人可作证。”陆贵姬吓得赶忙跪下伏首,浑身瑟瑟发抖,语不成调。

我、敛敏二人即刻出列,跪在陆贵姬身侧,低头做惶恐状,颤颤巍巍道:“回禀陛下,前番只因伊掌衣手腕受伤,墨丽仪关怀过度所致,即便冒犯陆贵姬,亦非有意。贵姬娘娘确略带惩处而已。”

敛敏向来声如丝缕,兼之此刻我声调刻意高扬,故而殿中只我一人之声,语中所指乃陆贵姬过分苛刻墨丽仪无心之过。

此举亦有几分道理:我既与陆贵姬注定势如水火,何必委屈自己假模假样博明面上的好名声?

此言一出,陆贵姬脸庞一阵红一阵白,额上冒出几滴冷汗,不断地取帕拭汗,一滴滴抹去,面上惶恐不安。

“如此看来,陆贵姬依旧这般铁面无私啊。”煍王妃讥讽一笑,轻悠悠押下一口酒,惬意道:“公道得很。”一袭胭脂红蹙金广玉兰镶翠玉米珠锦缎长裙衬得她红艳逼人,镶红宝石白玉流苏鸳鸯佩挂在腰际压裙,蔓延出嘲讽讥笑之意。

镶红宝石白玉流苏鸳鸯佩乃先帝赏赐煍王妃新婚贺礼,格外贵重,素闻煍王妃喜爱非常,故而日日佩戴在身。

闻言,煍王瞥一眼煍王妃,颇为不悦,蹙眉端杯,一饮而尽。

侯昭媛亦幸灾嗤笑。

被宫人带下歇息后,墨丽仪此时已好转许多,见此情状,面色夹带几分痛快得意,到底碍于皇帝在场,不过接口讽刺几句而已。

“罢了,罢了,陆贵姬亦非存心。”觑着皇帝脸色,琽贵嫔息事宁人道:“陛下,今日难得中秋,不若罚陆贵姬扣去一月俸禄,如何?当日为着侯昭媛的贴身侍女一时莽撞,乱了规矩,冲撞了陆贵姬,陛下你不也只对她略加薄罚?”

炾王亦出面圆场,笑眯眯道:“皇兄,今日中秋佳节,还是别罚重了,讨个吉利。”

皇帝瞟一眼陆贵姬,淡淡道:“既如此,便罚陆贵姬抄写道德经三百遍,否则不得出仙居殿——权当为皇嗣积福积德。这天色不早,你们扶权淑媛、墨丽仪回去好生歇着。”

言下之意便是就此罢宴。

众人只得不甘而含恨地望着皇帝携了素婉仪乘迦南龙辇往温室殿去。上辇前,素婉仪容颜堪比芙蕖,艳若芍药。

“恭送皇兄。”

“恭送陛下。”

······

眼角余光中的迦南龙辇一点点远去,鼻尖的香气亦逐渐随风飘散,众人各自起身,做鸟群离散,我起身轻淡道:“咱们也走吧。”

夜空之上,为着明月清辉高悬,遍洒一地,只瞧不出往日那漫天的星辰缘何消失不见,漆黑一片似浓墨渲染而成,尽是月光玉色梨花白,纵明亮光洁,祥烟非雾,亦照得人心底空荡,载符梦铃,晃晃悠悠飞舞在无边无际的寂寥夜空。

自宫道上闲闲漫步,脚步声哒哒作响,格外清晰而清脆。

在朱漆宫墙间,空荡的回声愈发显得静辽寂寥,弥漫出秋日带来的孤寂与失落,恍如一张巨大的网兜铺天盖地自天际罩下来,将人的身躯尽数包围住,继而深入肺腑,凉彻心肝。

碍于我的脸色,袅舞她们三人皆不忍开口。

“清歌,那舞衣——”袅舞在旁觑着我微微遗憾的面色,小心翼翼而欲言又止,语气担忧,“今日素婉仪月舞,你——”

“既错过了时机,日后再说不迟。”我哀叹一声,对袅舞勉强一笑,齐腰襦裙亦显露出草绿色的寒凉秋意来。

婺藕收一收臂间的妃红绣葡萄披帛,随即转头,疑惑问道:“清歌,你本打算晚宴献舞?”

我强自笑着,点点头,“可惜被素婉仪抢先一步。”嘴角浮上一缕牵强的笑意,心底里却是拔凉拔凉的。

“今日看来,她们二人早已联手。只是——”瞥我一眼,柔夷拂过宫装上绣的蝶蕊山茶的图案,敛敏戛然而止,不再继续。

我侧头蹙眉,古怪地看着敛敏,仔细问道:“敏姐姐,你此言何意?”

敛敏向来谨慎周到,她既有此言,定有所察觉。

婺藕与袅舞亦听出了话外音,甚是不解,“是啊,敏姐姐,你这话倒叫我也听不明白了。”

贝齿咬了下唇半刻,目光凝肃,敛敏一字一句郑重道:“当日下赐礼物之时,显见琽贵嫔对清歌你多有关注,如何眼下却与素婉仪合作?若论姿容前程,清歌你并未逊色。”

“此言极是。”大意如婺藕亦皱眉点头,陷入一番深思。

我心下一沉,念及那些我不曾留心的小事,心底暗暗感慨起来:或许是我自己将机会甩给了素欢如······

见我无言以对,袅舞叹一口气,似感受到了秋夜的寒凉,拢了拢身上外罩的雪丝薄纱,遗憾道:“只怕此事唯有琽贵嫔自己清楚了。”

“有琽贵嫔相助,想必素婉仪来日定前程似锦。”言论间,敛敏停下步履,仰头望月,悠悠然吐出一气,目色渺茫如云烟白雾,连带着臂间挽着的豆青万草丛生披帛亦在秋风的吹拂下,纷扬出不尽忧愁的逍遥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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