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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初闻恭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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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姬这嘴真真胜过蜜糖千万。”中宫笑吟吟道,继而仔细叮嘱,“可在这御殿中,皇嗣乃顶顶要紧事,来日定要好生保养,为皇家开枝散叶。”

耳后根彤彤红起,只觉系发髻之上的血红琵琶凤簪如火烧一般蔓延至脸颊,我颔首道:“妾妃谨遵娘娘教诲。”

“依婉姬如今恩宠,想来不日便可诞下皇嗣。”珩贵嫔面容一团和气。

我含笑依礼道:“承珩贵嫔吉言。”

“如今只权淑媛、窦修仪诞下嘉慎、嘉淑二位帝姬。彼时权淑媛历迁丽仪、姝嫔、丽人,有孕而晋姝贵姬,诞下帝姬后方晋淑媛。窦修仪自不必提。中宫亦只恭成殿下一个养子,婉姬可一定得抓紧。以婉姬现下恩宠,迟早有诞下皇嗣、登临九嫔的那一日。”紧接着,琽贵嫔悠悠笑语,一袭烟霞银红色无花纹如意团符羽纱锦缎宫裙愈加衬得她今日风采夺目,容光焕发。

周围气息不知怎的,瞬间冷下,众人纷纷低头静默,面色不安,椒房殿内一派死寂。连侯昭媛、墨丽仪之流亦收敛嘲色,垂首不语,弗敢多舌。琽贵嫔却是仍旧浑然不知一般,姿容惬意。

中宫凤眸登时直射琽贵嫔,似黑无常手中的勾魂索,含带深恶痛疾的恨意,直勾勾的眼神令人心底发颤。然则不过瞬间,重恢复温和端庄样貌,令人恍惚那不过一场恍惚之间的错觉。

“不知娘娘方才所言恭成殿下——”觑着周遭嫔御的神色,我仔细留心,试探着出言询问。

孰料一旁的珩贵嫔对我微微摇了摇头,一袭浅紫色缀明珠弹花暗纹对襟百褶长裙之下,摇头的动作不可易察,面容微带警醒,自赤金镶夜明珠耳坠微微摇晃之时,语气温和而微带责备地提点道:“婉姬素来有眼色,今日怎的如此莽撞。”

我一转头,瞧见中宫眼眸满是霜冻之色,心下一惊,出了一额头的冷汗,赶忙起身行礼,“妾妃失言,还望娘娘赎罪。”

“琽贵嫔不过轻提一句,妹妹何须如此惶恐。中宫大度宽厚,自不会责备妹妹。”温贵姬岔开话题,对中宫赔笑道:“说来自娘娘有孕起,陛下便吩咐人于白鹤羽园修建一座茧凰亭,别致小巧,可谓匠心独具,只允娘娘一人赏玩美景,孰料倒便宜了咱们姐妹。托娘娘的福,咱们姐妹方有此福分。此番妾妃等,倒要特意多谢娘娘了。”

话头经温贵姬如此拉扯,自然远了不少。众人亦含笑,纷纷行礼道谢。

中宫闻言,面色稍转霁悦,点染灿春,“无妨,此乃陛下恩典,咱们理该同享才是。”

“娘娘得陛下如此爱慕,真真儿叫妾妃艳羡。”礼贵姬笑道,语气清淡而温和。

众人亦纷纷应和,恭祝中宫来日顺利诞子。

礼贵姬道‘爱慕’而非‘宠爱’二字,兼众人祝贺龙胎,凤容焉有失落之态?

闲话半刻,待中宫面色疲乏,众人见状,依礼告退。

一出凤仪宫仪门,前方琽贵嫔身影遥遥一晃。

我眼眸一转,思绪一荡,步履赶忙上前,婉和笑道:“琽贵嫔,不知妾妃能否与娘娘一道回宫?”

琽贵嫔客气答允,“自然可以。咱们本就同居一宫。”

一路鸟语花香,微风送爽,吾等笑语连连,格外可亲温柔。

嘉德宫寝殿内,家具皆樟木精雕而成,七彩六柱卍字不断头璎珞纹琢‘丝悯’笏状白玉樟木床,朱漆描金,弥漫无尽樟香;氤氲水汽自紫砂壶中升起,银针香气自壶中飘出,清新醇和。

絮絮约莫半柱香,我方吐出目的,道明来意,试探着问道:“早先娘娘提及恭成殿下一事,不知现下可否详细告知前因后果?”

“这——”琽贵嫔停顿片刻,抿了抿稀薄的淡色粉唇,吞吞吐吐道:“论理——”犹豫片刻,啜饮一口,叹气低声道,似颇为难,“恭成殿下乃一内御所出。”

“内御?”我奇怪道:“敢问系何人?”

此言意在问她被封为何等品阶。

“她未受册封,早在生产那日便难产而亡。”琽贵嫔叹气,语气甚是惋惜。

“那陛下可有追谥?”我狐疑道,脑中细细思索——皇帝自登基以来并未追谥任何嫔御······

琽贵嫔叹气,雾气缭绕中,悠悠啜饮一口道:“她亦不曾被追谥。”

“这,娘娘可知为何?”我愈加狐疑。

“陛下对她并非无情,甚至可谓情根深种。只是她出身着实卑微,帝太后对此万分不满,是而——”琽贵嫔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无花纹如意团符纹路的宫裙之上,色泽愈加深暗,仿佛正在蔓延开一片漆黑的深渊阴谋。

“不知陛下对恭成殿下系何态度?”我狐疑道。

“自然万分看重。若非如此,亦不会命中宫收养。”琽贵嫔再次叹气,纤纤柔夷托着盏底失神起来。

“可妾妃入宫多时,从未见过恭成殿下。当中,可有难言之隐?”我愈加迷惑不解道。

“恭成殿下因生母之故为帝太后嫌弃,中宫夹在当中也万分为难,只得日日命人严密照顾,不得随意现身。”言毕,深深吐一口气,琽贵嫔端正啜饮。

“那帝太后——”我愈觉古怪,脑中忽地冒出一个奇异想法,凑近了头悄声问道:“可是因此事被陛下嫌弃而迁居思过楼?”

“正是。”眼皮一抽搐,眼中精光一闪烁,泛出如幽幽的鬼祟火焰,琽贵嫔隐晦一笑,无视我满脸震惊,解释道:“帝太后并非陛下生母,不过养母而已。”言毕,瞧着青瓷茶盏,眼色波澜不惊,面色淡泊无奇。

我想了想,继续狐疑道:“纵为养母,亦有养育之恩,如何——”

“御殿传言,陛下生母昭温平后与帝太后一母同胞,年岁只差一龄。太后为长姊,昭温平后为妹。”琽贵嫔道,神色淡然。

“如此说来,太后更是姨母了。”我颇为震惊。

“只是据闻这妹妹为长姊所害。”琽贵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继而将茶盏放下。

“那——”

我正欲继续提问,却遭琽贵嫔打断,语气温和柔声,提醒道:“妹妹,这宫里至紧要事不过明哲保身,不该多问之事数不胜数,埋在心底不可外传之语更不胜枚举。但凡可行,些微话、些微事最好烂于腹中,知晓过多亦有杀机重重之险。”言毕,深深看我一眼,语气庄重沉穆,连带着宫裙上的烟霞银红色泽亦沉重万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讪讪而笑,颔首谦虚受教,用其它话岔开,闲聊几句便告辞。

云容曾告诫我明哲保身四字,孰料我入御殿不过几日便尽数忘却。

可叹!

可责!

回了听风馆,纤指一下下扣着雕花小几,脑中细细思量一番,我招来听风馆所有宫人,几番思量后,径直问道:“你们可知晓有关陛下生母与当今帝太后之间的恩怨?”

此言一出,霜序、星回、莺月皆懵懂摇头,“回主子话,奴婢入宫晚,不晓得此等事宜。”

倚华深思一番,郑重道:“回主子,据宫人流传,当今陛下生母昭温平后与帝太后一母同胞。可惜昭温平后福薄,生产之时难产,诞子后命悬一线,便当着先帝面交托当今帝太后抚养。”语气肃正。

“奴才所知与倚华相差无几。只是,仿佛昭温平后乃产后被毒杀,并非难产。”凌合抬头一眼,眸色意味深长,补充一句道:“正系鹤顶红。”

“原来如此。”我低头沉思良久,若有所思一般,随即笑道:“咱们往御花园逛逛吧。”

初秋漫漫,日色光光,花蕊娇嫩,微风送香,碧叶深深,翠枝蔓延,合欢绒绒,素馨清芬。餐玉蕊,抚云璈。花枝招展,花瓣清真,花萼柔绿,花茎盈盈,软绵馥郁丝缕飘入脑海。天上初秋桂子,庭前八月丹花。一年一度见仙槎,秋色分明如画。

我且思且行许久,方出些微头绪:寿康宫乃太妃所居,以陛下姨母、养母身份,帝太后入主宁寿宫紫极殿理所应当。即便有难言之隐,亦不该屈居它宫,遑论思过楼,且‘思过’二字显而易见。思过,思何过?莫非昭温平后当真死于鹤顶红,且幕后黑手乃当今帝太后?

“婉姬。”

我自深思中一抬头,面前人一袭飘逸镂空团花纹紫纱菊花锦缎裙,正是墨丽仪。

走近几步,我淡淡行礼,语调客气,“墨丽仪。”

“我正打算四下走走,孰料竟这般凑巧,遇上了婉姬你,可见我今日福气深厚。”墨丽仪言论间颇含挑衅意味。

“墨丽仪此言何意?”望着她满是寻衅的目光,我心底固然不悦,到底面上只做微微一笑,轻声问道:“福气深厚四字不知墨丽仪作何解?”

“妹妹尚未侍寝便晋升姬位,今日我遇上,沾了福气,自然福气深厚,想来亦有机会习得魅惑君王之术。”轻盈一笑,她甩出一条白帕,在我面前摊开,屈原《楚辞》天问一篇在上头,字迹飘逸华美,绣工精湛而仔细,似春风秋波,袅娜如柳,婀娜如云:

穆王巧梅,夫何周流?

环理天下,夫何索求?

妖夫曳炫,何号于市?

周幽谁诛?焉得夫褒姒?

“你瞧着此帕可好?我觉着做工甚是精细,诗句亦极应景,这上头的蜂蝶亦应了招蜂引蝶之意。想来,招蜂引蝶后,唯水性杨花可对。婉姬以为呢?”墨丽仪满眼皆是轻蔑讥讽。

我当即沉下了脸色,心口怒火中烧,目光灼灼逼人,直欲将她烧为灰烬,“墨丽仪,你怎可这般恶意中伤我?”

见我如此冲天|怒目,墨丽仪顿时舒心而自得万分。

正诧异墨丽仪如此古怪时,一道娇声自我身后响起,“她自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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