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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嫌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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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来想去,我登时惊出一身冷汗,犹如寒冬腊月自温暖的暖阁里头出来,迎面一阵数九寒天的冷风刀刻一般刮在脸上,竭尽全力,叫人的面容几欲被割开一道道口子,流出潺潺的鲜血,泛着温暖的雾气,在腊月这般季节显得突兀:皇后一朝离世,最有机会登临后位之人岂非系我?

一来,今日我位分尊贵,仅次于皇后,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旦皇后离世,最有可能登临后位之人便系我。何况,我今时今日晋为婉长贵妃,显见受了家世的拖累。若我有琅贵妃、兰妃这般家世,只怕凤座还论不到皇后。再者,若非昭惇怡长贵妃诞下死胎而血崩而亡,依着皇帝对昭惇怡长贵妃的宠爱,只怕昭惇怡长贵妃会与我并尊——届时死的便是昭惇怡长贵妃了。此事一旦发生,只怕对御殿之内所有嫔御皆大欢喜。三来,若非为着膝下并无皇子,只怕凭着二位长贵妃的仙逝,依着皇帝的宠爱,我亦可早早问鼎长贵妃之位,何须凭借着皇帝对我当日揭露紫氏有功而晋为长贵妃。

心头的不安逐渐犹如黄昏时分的黑暗,一点点自大地降临,覆盖上天空,范围逐渐扩大,最终带来黑色幕布一般的黑夜。然则黑夜尚有星光璀璨来点缀,我的来日却是未知而渺茫的。今日,既然我可以想到这一点,那么来日,别人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待到所有的嫌疑尽数落在我的身上,那么,届时我该如何自处?

皇帝身为一国之君,自然疑心深重。纵使为人处世光明正大如皇后,亦有入安和院之时,遑论我了。何况,若认真计较我在皇帝心底里的地位,固然胜过昭敬敏长贵妃,只怕不及昭惇怡长贵妃。若非如此,只怕皇帝绝不会将她与昭敬敏长贵妃并列追谥。可见昭惇怡长贵妃之恩宠固然不及昭敬敏长贵妃深厚,到底恩宠并不逊于她。昭惇怡长贵妃如此恩宠,皇帝尚且顾及子嗣、前朝、资历而不曾肆无忌惮地表露出来,可见皇帝心中前朝大事才是最要紧的。再者,为了前朝殷氏父子,皇帝方起了册立婳贵妃为婳长贵妃的念头,可见皇帝心里时刻念叨着前朝国家大事。与此事相比,只怕御殿之内,纵使此事当真系皇后所为,抑或皇后遭受冤屈,皇帝铁定会毫不犹豫地处决皇后,以安抚前朝殷氏父子之心。皇后固然不曾诞下皇子,终究抚育着恭谦,纵使看在恭谦的面子上,好歹皇帝应当给皇后这位御殿之主、皇子养母一份薄面。可如今,却是径直将皇后打入大牢,可见皇帝铁石心肠,无法万般信赖。

论及恭谦,高位嫔御中,我、折淑妃、权德妃皆膝下有子,慧妃抚育敛敏的恭礼,倒是温妃素日颇有一番慈母心肠,担得起养母之位,故而皇帝将恭谦交由温妃抚育。

我心下不由得惴惴不安,担忧起来日的境况:今时今日,我固然膝下有鸾仪,终究不及皇子来得稳妥。然则忒多年来,我始终再无胎像,只怕当日五个月小产损及了我的根本,这才断绝了我的后路。如今,一旦我落入瓮中,只怕无论真相如何、真凶系何人,皇帝定会在皇后与我之中选一个作为替罪羊。届时,对于鸾仪,只怕他会大不了直接另选一位高位嫔御作为养母。自古君王多薄情,当日,他既不分青红皂白冷落我、将我禁足,今日之事他自然做得出来。自古伴君如伴虎,君王的心意恐怕唯有从小服侍他的秦敛可略微揣测一二——还不一定猜得中。至于我,更不必说。如此说来,届时皇帝若意欲牺牲我的命换回皇后的一条命,那鸾仪与袅舞又该如何?袅舞如此避世,若非我这一层婉长贵妃的身份护着,只怕早早受尽刁难与羞辱。御殿之内,拜高踩低素来常见。无论你地位何等高超,一旦失宠,人人皆可落井下石。袅舞固然有妍贵嫔的名位担保,终究难逃托君王冷落的下场。而鸾仪,想来会被礼贵嫔抚养。自我首日步入御殿随即看透礼贵嫔品性,有她代为抚育,我自然放心。然则,没有生母在身边的孩子日子自然难过一些。

我忽而想起当日入瑶华宫修行之时、嘉煍王托人送来的书信,信中曾明确提及他们兄弟俩当日丧母之后,虽有养母,然则日子依旧艰难。

我竭力回想,终于想起那封信中提及:当日,湘贵妃一朝精神失常皆因身染重病,一日之间变得聋哑,听不见话,亦说不得字,最终丧失了歌舞的能力。为着信奉编排歌舞系她一生的职责,兼湘贵妃生性酷爱歌舞,落得如此下场,自然伤心欲绝、生不如死。何况,一朝重病,孰人知晓是否系上天的旨意?若果真系老天爷的意思,只怕湘贵妃命途便截止于此了。再者,湘贵妃纵使发疯企图自缢,亦不该如此失去理智,毁去《霓裳羽衣舞曲》这一艰辛修补出来的旷世奇作,岂非将自己之前的毕生心血尽数白费?湘贵妃有如此才能,自然素来聪慧。故而她绝不会看不透我一眼就能看出的蹊跷。她既然明白此理,如何会这般自毁前程,岂非叫自己的半生心血皆白费?难不成,她不欲她人得到修补毕的《霓裳羽衣舞曲》?如此一来,又系为何?

我不由得追忆往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现在细细想来,若当日湘贵妃重病系人力所为,暗中以药石毒害,只怕其中牵涉进的案子绝不逊于今日庄静贵妃之死。真凶或许与湘贵妃毁去舞谱有关联。或许,正为了不叫歹人得到舞谱,湘贵妃这才不顾自己千辛万苦,断然毁去半生心血。然则,彼时湘贵妃位居帝妃之首,凭着修补舞曲的功劳,兼诞下二位皇嗣,叫平帝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册为贵妃,独享君王恩宠,御殿之内还有何人能与之相抗衡、胆敢暗中毒害,加以谋算?何人胆敢行如此株连九族的大不韪之事?彼时御殿诸妃并所有宫人皆可看出湘贵妃为平帝生前挚爱,若非出身不高,朝臣反驳,只怕早早问鼎凤座,可见其恩宠之深非寻常嫔御可及。何人胆敢嫉恨湘贵妃至如此地步,竟毁了湘贵妃赖以谋生的绝美天分?倘若真有如此人物,若非权势显赫,自然系有靠山,方如此肆无忌惮。抑或有今日紫氏这般谋略,方叫人查不出把柄。

伴随着脑仁儿一阵阵突突突地疼痛,我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今日庄静贵妃之死尚未查清,我何必苦恼于陈年旧案。若此案不得终了,揪不出幕后真凶,只怕第一个深受牵连的便系我了。

“呕!!!”内心忽而烦闷起来,一股股的恶心感用上喉咙,只叫我一阵恶心反胃,不由得呕吐起来。

莺月急忙去端水盆。

一旁的倚华见状,急忙拍我的背,安慰道:“娘娘且放宽心。有殷氏父子战功赫赫在前朝坐镇,想来自然能叫永巷令与刑部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再者,此事事关国母,他们必定不会草草了事。奴婢现下担心的是此等计划只怕绝非寻常人能一手策划。奴婢私心想着,或许真凶背后另有靠山,这才肆无忌惮。”

好不容易舒坦了几分,我缓过神来,细细思忖着倚华的话:确实。此事事关国母,若幕后之人一无胆识、二无谋略、三无后路,只怕此等计谋绝对出不来。论及胆识,家中父兄在前朝为官而自己居御殿高位的,不过温妃、慧妃而已。然则她们的父兄却系职位低下,礼贵嫔更不必提。如此一来,还有何人有如此胆识毒害庄静贵妃、诬陷皇后?

除我之外,唯独折淑妃有机会登临后位。然则折淑妃家中并无人担任前朝众任,亦不得皇帝青睐。纵然为着她御殿之内尊贵无双,家人得了几分益处,到底不及殷氏父子战功赫赫,立下汗马功劳。再者,她膝下有一子一女,太子已定,来日定可随恭顺一同出宫享福,从此安定宁和,实在无须多生事端。权德妃更不必提,数年来的相识相知,她绝非如此人物。何况,嘉慎公主已然下降,几近临盆,她何必做出这些事来自寻烦恼?

庄静贵妃之死牵连甚广,当前已然牵涉进皇后,来日便很有可能系我。再者,只怕折淑妃与权德妃亦无一幸免。此案若不抓紧找出真凶,只怕御殿永无宁日。

我上报皇帝,意欲干涉此案,以证皇后清白。皇帝欣然应允,我随即传召永巷令与刑部尚书,细细查问此案来由。

依着刑部尚书的回禀:当日,庄静贵妃更衣之时,的确唯有香清、水影二人在旁服侍。而后,香清、水影亲眼见得秋紫听从皇后之令,送去专为册封礼而打造的栀子花赤金簪,随即离开。而后不知为何,庄静贵妃吩咐香清、水影先出去,她一人梳妆。此时,香清、水影见衣着与发髻皆梳理完整,只余那根叫庄静贵妃爱不释手的金簪不曾插戴,以为庄静贵妃意欲自己戴上,随即心领神会地行礼离去,不敢多做打搅。在暖阁外等了良久,始终不见庄静贵妃出来,香清、水影心头焦急,却无可奈何。庄静贵妃生前最不喜宫人打搅。待到秋紫前来催促,三人推门入内,这才看到庄静贵妃发髻凌乱地躺在地上,面色发黑,珠钗簪环散落一地,早已中毒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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