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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秋紫朱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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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脂糕,软脂糕,桩桩件件的根源都在这三个字上。我直觉头痛欲裂,作呕的滋味愈加强烈,仿佛要将心肝肠胃尽数呕吐出去。

倚华与莺月关切地看着我,一左一右拍着我的后背,心疼道:“娘娘,要不还是请俞御医来号一号脉吧。奴婢瞧着,实在心疼得不得了。”

待我缓过气来,终于点点头,吩咐莺月道:“你且去请来。”

俞御医一来,微一号脉,随即恭贺道:“启禀娘娘,此乃喜脉。”

莺月与一旁的梁琦不期如此,顿时眉开眼笑,连连行礼恭贺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再得皇嗣。”

倚华与凌合听见了,却是面色微微担忧。

我沉吟片刻,挥了挥手,随即示意俞御医下去将此事告知皇帝,并安排妥当安胎一事。

我前几日隐隐有了感觉,却捉摸不定到底系何事。今日俞御医所言,可算是确证了我的猜测。然则,这孩子来得实在不是时候。眼下正值命案群发之时,此刻深感有孕,只怕会叫皇帝一时疼惜,去了我的查案之权。若果真如此,一桩桩命案的结局最终会如何?只怕无人得知。秋紫与朱襄素来忠心耿耿,今朝却不得不咬舌自尽。那么皇后呢?她的来日又当如何?当日,若非我一叶障目,只怕她绝不会身陷囹圄,入安和院。此番,我必得还她一个清白才是。如若不然,这几年的情分当真白费了。

皇帝的龙辇来得快速,俞御医不过稍稍离去,龙辇随即到了长乐宫仪门前。我赶忙领着倚华、莺月前去迎接。

皇帝面色欢喜,笑着将我拉入寝殿,示意宫人离去,随即将我抱在怀中,不发一语。然则听着他时不时吸一吸鼻子的声音,我却能感受出他内心的波澜起伏,想象出他此刻内心何等激动。

寝殿内静悄悄的,他哽咽的声音愈加清晰可见,夹杂着鼻音的话语一句句传入我的耳中,“玉娘、庄静贵妃方离世,你便有了身孕,当真系大事一桩,叫朕开心。娥皇,你的身孕来得可真是时候。”深情脉脉地看着我,皇帝的眼中仿佛流露出一种水润的波动。

我微微一笑,安绵地保住了他,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处,听着从他的胸腔中传出的一阵阵‘咚咚咚’的心跳,感受着他的喜悦,美满流泪,“妾妃亦不知晓这孩子会来得这般准。若是昭惇怡长贵妃与庄静贵妃在天有灵,只怕定会托生成妾妃腹中的孩子,重新降生陪伴陛下左右。”

抬起头来,只见皇帝面容愈加喜悦,拉我入座,对我说道:“若是玉娘在天有灵,定会托生在你的肚子里。只可惜,她如此命薄。”说着,眼圈儿随即微微红了起来。

“陛下待昭惇怡长贵妃如此深情,想来昭惇怡长贵妃在天之灵亦心满意足了。只要咱们心里头有昭惇怡长贵妃一席之地,她便时刻陪伴在咱们身边,从无离去之时。”我温柔地安抚着皇帝的心思。

皇帝面容微笑,安静地将我抱在怀中,感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平静。

“说来另有一事,妾妃意欲恳请陛下。”不一会儿,我看似为难地求情道。

“何事?”听得我语调为难,皇帝疑惑起来,问道。

“正系昭惇怡长贵妃之死、庄静贵妃之死、皇后中毒三桩案子。”我犹犹豫豫地说道。

“这三桩案子——”皇帝尚未言毕,随即恍然大悟道:“你如今有了身孕,自然不能过分劳神了。朕——”

我急忙打断,“陛下,并非如此。”

皇帝疑惑不解地看着我。

我坚定不移地继续道:“妾妃与昭惇怡长贵妃固然情分不深,到底与庄静贵妃、皇后娘娘相处多年,交谊甚广。如今,皇后娘娘身处牢狱之中,不得解脱;庄静贵妃更是魂归西天。妾妃若不将案情查得水落石出,只怕一辈子不得心安。”面色凝肃而郑重其事,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情怀。

皇帝听了之后,低头深深思量一番,方答允我道:“既如此,你且安心查案。朕会叫永巷令、刑部尚书一力辅佐你。但你万勿过分劳神,损及咱们的孩子?再者,纵然系第二胎,到底一路走来艰难了些,朕会吩咐太医院依着你的体质,每日送来安胎药,你切记必得尽数服用。”

我松然微笑起来,答允道:“好。”

我再度有孕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无数嫔御心头嫉恨之余,碍于皇帝口谕:不得婉长贵妃召见,不得入长乐宫。故而除了折淑妃、权德妃、慧妃、婺藕四人,无人踏足未央殿。

然则,她们亦体谅人:听闻我身怀六甲之余尚且分神查案,企图还昭惇怡长贵妃、庄静贵妃、皇后一个公道,随即动用一宫主位的权力,吩咐人全力彻查此案,时不时吩咐人送来一两则消息。诚然,消息不多,且看似无关紧要,但是在我一番推敲之下,可见大多系有关联。

譬如当日看到秋紫暗中往凤华殿赠送软脂糕的小内御,在纺霜一人独处的时候,不止一次看到秋紫出来找她。而据我所知,秋紫身为长御,于内御之中,地位至尊,若非皇后亲口吩咐,只怕她不会随意离开徽音殿,现身它地——除非她与纺霜另有交情。再者,固然她与纺霜另有交情,如何对昭惇怡长贵妃身孕一事颇为关注?皇后绝非心肠歹毒而容不下皇嗣之人,她若意欲毒害皇嗣,只怕恭顺等绝无降临世间之时。只怕秋紫此举系自作主张了。若此事系她自作主张,那么与她异口同声并一同咬舌自尽的朱襄又为了何故?御殿之内,朱襄素来以忠心耿耿闻名。无论服侍定诚淑妃抑或皇后,皆无不妥之处。只怕朱襄一旦决心效忠皇后,自然不会做对皇后不利之事。如此说来,若朱襄与秋紫当日系遵从出自真正主子之令而如此作为,只怕此事便行得通了!

我愈想愈惊骇:秋紫与朱襄能够近身服侍皇后,何等体面,何等安逸,如何还会充当她人细作?若此事当真,可见此人机智聪敏,非同寻常,手段雷厉风行无人能及。唯有如此,方可叫秋紫等人听从号令,暗害皇后。

如今,既然想出了这一点,自然要吩咐永巷令与刑部尚书好生查访秋紫、朱襄当日与何人接触。她们虽身死,到底有几分线索在——定有人瞧见她们与幕后真凶见面的时候。

如此,等了两天,我方得到消息:秋紫与朱襄自从被皇后择中、服侍在侧之后,随即每日矜矜业业,对于皇后身边的任何事宜皆尽心竭力,毫无破绽。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仿佛她们二人在服侍皇后之前,便已相识。故而二人之间的合作亲密无间。依着徽音殿其她宫人看来,她们二人之间仿佛有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算不上奸情,但也较旁人亲密许多。曾有好事者暗中以言语试探,只依稀摸索出她们一个担任安和院的主管事多年,另一个在定诚淑妃身边服侍多年,虽当差期间并无来往,到底于年幼之时便已相识,有几分旧情在。

听毕,我默默思量着:如此说来,秋紫与朱襄可谓旧相识了。若说他们自从被皇后选中之后,二人之间并无来往,只怕言过其实。若论及她们二人合力想出此等计划来谋害庄静贵妃,借机诬陷皇后,固然可疑,到底叫人难以置信。俗语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朱襄如此人物,与他交好的秋紫只怕亦如此品格。如此一来,她们二人并无过多嫌疑诬陷皇后。再者,此事于她俩并无好处,他们何必铤而走险?二人双双咬舌自尽,岂非便宜了真凶。

觑着我的眼色,倚华借着我端盏饮啜牛乳燕窝的空当,说道:“娘娘,如此看来,只怕她们二人之间有几分旧情在。如此说来,奴婢只怕她们二人咬舌自尽一事,乃不约而同。”

我放下茶盏,舒心地缓了一口气,对她笑道:“我亦如此思量。只怕正是为了维护彼此,她们方不约而同地咬舌自尽。然则,他们在咬舌自尽之前说的那些话,始终叫人捉摸不透。”深深蹙眉一番,我瞧着倚华,希望她的才智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倚华深深思索一番,回禀道:“依奴婢素日所见,她们二人待皇后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日月可证。若此话出自真心,只怕其中嫌疑过多。若论及被人要挟,只怕此话显得有几分道理。”

听闻‘要挟’二字,我眼皮一跳,不由得喟然一叹,点点头道:“你所言不假。且不论秋紫,朱襄的为人数十年来咱们自然看得一清二楚。若她们受人要挟方点明此乃皇后之令,只怕今日诬陷之语讲得通了。然则你且仔细琢磨,御殿之内,何人能够要挟她们且能够从中得益?”盯住了倚华的双眼,期盼着她能够启发我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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