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日看尽长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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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几天，老潘并没有过问姚总的事情，这种事不关己的洒脱感让郁恬一度认为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
直到贷款到期日的下午，符蓓蓓打电话来说，姚总会立刻过去还款并嘱咐她把结清证明的尾联留给姚总。等到下班前最后一刻，姚总才去柜面扣款成功。符蓓蓓也正好赶过来，向郁恬表明，姚总的转贷交给Z银行做了，东南支行从此失去了一位忠实的信贷客户。经此一遭，郁恬也很难单纯地设想这番话，明明是排除了一个深水炸弹，怎么搞得是她坐井观天似的。
郁恬不露痕迹地点头，“潘行长应该知道了吧。”
符蓓蓓：“对，我跟她说过了，以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毕竟你信贷经验不足，要学的还有很多。”
郁恬笑了，“谢谢赐教，我会加把劲儿的。”
送走了符蓓蓓，郁恬长舒一口气坐在椅子上，瞄了眼电脑里剩余的存量转贷客户，胸腔里充斥着一股沉闷的窒息感。她不知道该相信谁，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多少隐患等着她，如果她真的帮姚总办了转贷呢，等到来年他发生贷款不良，她又该如何自保？这时候，她忽然倾向于师拓说的话，不管怎样，一定要和三位长老处理好人际关系，毕竟整件事情中，他们的意见还是相对中肯的。
准备下班之际，郁恬意外地接到了一个人的电话，邀她去茶楼赴约，正是那位许久未见的常总。她对常总这人的印象还算可以，为人稳重谨慎，不是重要的事情一般不会主动约她。她点开软件看了一下顾珩洲所在的位置，定位显示他还在晟阳。一连几天他都早出晚归，想必应该很忙。她在微信上告知了一声，便起身赶去茶楼。
服务员将她引向一处包间，开门进去就见常总端坐其间，见她过来立即起身相迎。“郁行长，终于把你盼来了，快请坐。”
如此客套的寒暄让郁恬一时有些敏感，环顾了一圈包间，除了他二人外别无他人。一张十人座的圆台旁只坐了他们两人，怎么看都有些别扭。郁恬笑了笑，“常总太客气了，不知今天约我来有什么事吩咐，其实直接电话里讲也是一样的。”
常总拎起桌上的茶壶替她斟茶，郁恬一眼就瞧出这是上好的龙井茶汤。“没别的事，就是想请郁行长吃个饭。我听你以前的同事说你调了网点，还高升了，这事应该庆祝一下，对吧。”
郁恬心里了然，“常总，最近去过营业部？”
常总轻抿了一口茶，“对，前两天我刚好过去办业务，邓经理跟我说，你现在已经是网点副行长了，这么年轻就做网点二把手，将来一定会平步青云啊……”
郁恬连忙摆摆手，“常总太抬举我了，我也就是个打工的，以后还仰仗您多支持我们银行的业务。”
常总：“郁行长谦虚了啊，业务好说，过两天我让会计去你那儿开个户，正好最近有一批应收账款进来，也能帮你完成点存款任务。”
郁恬有些欣喜地端起茶杯，“那就谢谢常总了，我以茶代酒敬您。”
常总举起茶杯敬了敬，“别客气，都是朋友嘛，应该互相帮助。”
服务员进来上菜，很快将十六道菜品上齐了，郁恬一面惊讶这里的传菜速度，一面看了眼精美的菜肴，感觉这一切是早就准备好的。可她心里清楚，无功不受禄，常总犯不着真替她庆贺升职一事，必然有其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尝了几口之后，常总拿起醒好的红酒正要给她倒，郁恬一手遮住了杯沿，笑称自己身体不适，不便饮酒。
常总也不强求，自己倒了一杯，与她的茶杯碰了碰，“郁行长我敬你，你随意。”接着这顿饭，常总慢条斯理地开口询问郁恬现在的信贷政策。郁恬自然知无不言，“常总的生意有融资需求吗？”
常总淡淡一笑，“暂时没有，我就是替朋友问问。”
郁恬放下筷子，饮了一口茶水，“其实现在的信贷政策还是偏向小微企业的，对比过去融资要求已经降低了不少，不少银行都相继推出无还本续贷的优惠，对于支持实体经济发展大有裨益。”
常总神色轻缓，“郁行长很专业啊，我听说还是有部分贷款客户需要资金过渡的对吗？”
郁恬顿时神经机敏地看向他，尽量表现得不露声色，故意没有点破“过桥”这样的敏感字眼。“这个客户一般不愿意在我们面前透露，不然就暗示了自己还款能力不行了，您说是吧？”
常总大笑起来，“也是，这年头开豪车的老板兜里未必有钱，说不定还欠了银行一屁股债呢。”
郁恬也笑了，“还款能力也不会写在客户脸上，我们偶尔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特别是有些客户还欠着好几家银行的贷款，拆东墙补西墙的。所以，一般客户来银行贷款，都被要求出示一份征信报告，这样才能便于我们全面了解他们的资产负债状况。”
常总别有意味地笑了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郁行长，别光顾着说话，吃菜！”
“谢谢常总！”郁恬落落大方地拿起公筷夹了些菜肴。
“千万别客气，以后你带朋友来我这吃饭喝茶，报我名字直接打对折。”
“那怎么好意思，常总也是开门做生意的，我不能老沾您便宜。”
“你来就是照顾我生意呀，怎么能说是占便宜呢？郁行长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郁恬拿起湿毛巾擦了擦嘴，“常总照顾我们业务，理应我们来拜访您才对，哪有让您给我们行方便的，不妥不妥……”
常总：“现在像郁行长这样正派的人真的很少见了，实不相瞒，你们银行很多高层领导我都认识，只要我一句话，郁行长将来的仕途一定会很坦荡的。”
郁恬手指顿了顿，迎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常总，您真是我生平遇到的贵人，我再敬您一杯。”说完端起茶杯与他碰了碰。
常总笑说：“郁行长，我就明说了吧，今天特意约你过来，其实是有个业务我们可以谈谈合作。”
郁恬深知之前的都是烟雾弹，这会才是她要挨着的真枪实弹，“什么业务是我能帮到常总的，不妨说说看。”
常总立马端起一副认真的神色，“我个人可以给你们银行提供过桥资金，我需要郁行长从中帮忙牵线，当然不会让你白帮忙的。郁行长这么年轻，将来的仕途必然要走得很远，你大可以把我这当作你的钱袋子，逢年过节多去领导那走动走动，一来二去，领导自然会对你加深印象是吧？”
郁恬心里一惊，眸色微沉，又不好直接拂了他的面子，于是打起了太极，“常总说的业务，我要好好想想。”
常总嘴角上扬，心里很清楚她的顾虑，“不急，郁行长可以好好考虑，银行系统里我认识的信贷员不少，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这人守信得很，今日之事绝不会外传的。”
郁恬佯装镇定，手指暗自掐进掌心，反复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饭后，常总亲自送她出门，又在她耳边利诱了一番，“有个Z银行的小姑娘跟着我干，一年不到就换新车了，想必郁行长也快了。”
郁恬微微一笑，坐进车里，朝他挥了挥手，迅速把车开走了。她解开领口的扣子，降下车窗深呼吸。刚刚席间，她接着上厕所的名义去付账，被收银员直接驳回了。今晚这顿饭吃得她心有不安，她还没有答应任何事，却好像从进门那一刻起，就掉入了猎人的陷阱里，难以自拔。好在目前一切都来得及，她心里很明白，只要与常总这种人发生了合作关系，她的身上就被烙上了不净的烙印，今后再想跳出来洗白，就相当难了。同时，她也想到一个问题，符蓓蓓能在最后一刻让姚总还款，会不会也是借助了这种外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