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价格谈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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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易和毕成整个下午都泡在一起，按张加帅的要求做着准备工作。老易让毕成带来有关项目的一切手续，在办公室复印，同时把如何给张加帅回报的方案，跟毕成直接摊牌。
“上午我去市局开完会，见了张总，我俩谈好了，基本上符合你的预期。咱们哥们儿这么多年，我临退休能往前推你一把，也算成全了兄弟情义！”老易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抽着烟，字斟句酌的说着。毕成则满脸笑容，不住点头：“太好了，感谢大哥，张总什么意思？大哥直接说，我心也就放肚子里了，这阵子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老大都有些怀疑了，老二也不停的闹腾！”老易耐着心烦听毕成说完，手指点着说道：“这回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张加帅的意思是，价格谈判时，你提出要价2100万，他还价到1900万，最终成交价格是1980万，由他跟你谈，谈判时他们公司的财务总监和工作人员在场，你一定配合好。最后协议价格也是1980万，含税。”
“1980？行，大差不差的，这里面有啥说道儿？”毕成听着点头，心里明白，配合张加帅走个过场。
“有说道，也与咱们无关，人家张总的权限是两千万，两千万以内他有把握，超过两千万，环节太多，咱们需要付出的成本就大了，你应该也能明白吧！”老易并不想给毕成解释太多，继续说道：“张加帅那里需要你给拿两百，这两百不是他要，是给公司领导还有专家评审的费用，如果超过两千万，这两百就不够了，再多卖一百咱也得不到！所以，他定在一千九百八。”
毕成心里有个过程，虽然心疼，但也能接受：“大哥，这两百是啥时候给啊？我手里现在可真拿不出来！”毕成搓搓手，一副便秘的表情。“签约当天就给你转款，付你百分之三十，也就是不到六百万，你钱到账之后准备两百万现金给他，咱俩给送去。这事儿前期就是张总拿脸面给你做担保，如果你反悔，那就没法儿做人了啊！”老易眼睛里一股杀气锁定了毕成，毕成心里直打哆嗦：“大哥，绝对不会！我拿我儿子起誓！咱哥俩儿这么多年了，我毕成不是啥大方人儿，但也绝不是死心瞎眼的玩意儿！”
“我知道你的为人，所以在张总面前也是拿我的身家性命给你做的担保！老毕，人是讲感情的，从事儿本身上说，这个加油站不是当年我帮你把手续全都办齐，也不会最终落在你手里，更不会有今天卖出这一千大几百万，我就不必说了，张总能看我的面子，帮着咱们完成心愿，多卖了这么多钱，咱拿出来两百，也是应当应分的！如果你有任何心不甘情不愿，现在就此打住，咱不往下进行了，就当没有我这个大哥。”老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继续敲打着毕成。
毕成一边听着一边扭动着身体，浑身不自在的想要站起来，张着嘴比划着手，情急之下又说不出来话。老易看在眼里，心里的那根弦还是不敢放松：“好，你也不必表达，我对你还是有信心的，但是话说当面，还是再跟你挑明，我一个快退休的人，没啥大能量，张总可是正当年，年轻有为，深不可测的。一方面人家攥着你协议的拨款，不怕你耍心眼儿，另一方面，他连一个多亿的项目都敢做，后面的背景深不可测，应该与薛市长的关系匪浅，薛市长那说一不二的性格，谁敢捋虎须？！”
“哎呀我的好大哥，你放心吧！你放心吧！你跟我一起去签约，我把银行提前约好，到账之后咱俩就去提！当天就办！”毕成一脸激动神情的说道，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大哥，还有一个重要的事儿啊，这到手六百之后给张总拿二百，剩下四百还要上税，合着我加油站给出去了，手里一分钱没剩下啊！”
“不会，你把加油站过户出去，付你百分之三十，就是再给你六百万，你去上税，你把税票交给张总，再付你百分之三十，剩下百分之十，等他们开业九十天之内给你。这都写在协议里，你可以放心！过户和上税的事情我给你找，该送礼就送礼，能少上就少上，能快办就快办！这点儿能力我还是有的，再说，那时候手里也有钱了，大大方方的，啥都不是问题！”老易大手一挥，给毕成吃着定心丸！
“大哥，那能不能跟张总提一提，最后那百分之十我不要了，直接打给他，我就不等着那九十天了？”毕成舔着脸，往老易跟前凑了凑，说道。老易气得火冒三丈，克制不住张嘴就骂：“次奥，你特么怎么想的呢？公家单位给你转款，怎么往别人账户上转！毕成啊，你把你那小心眼子收一收，别节外生枝！”老易一拍桌子，吓得毕成一哆嗦！“大哥，别生气，别生气，我也就那么一说，别生气，你说了算，你说了算！”毕成咧着嘴苦笑，不住地道歉说好话！
老易好不容易把火压了下去，苦口婆心地说道：“兄弟啊，你不能这样没个准成啊！大事都定下了，怎么在细枝末节上动歪脑筋呢？你让张总满意了，他自然不会亏待你，顺事顺办，大家都好！他说的是九十天之内，可以提前，但不会滞后，最多就是再等三个月，有啥好着急的呢？还有就是，关于这个事情，守口如瓶，打死也不能往外说！”
“放心大哥，我又不傻，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大哥，你再想想，还有啥嘱咐的吗？”毕成笑着缓和气氛，这老易一惊一乍的太吓人了。“你尽快去让你侄儿签一个同意解除合同的证明，但是别说卖站，就说准备租给别人了，你侄儿那里没问题吧？不会给你找麻烦吧？” 老易还真想到这一点了，毕成没有儿子，一直把侄儿当作亲儿子对待，怕死了没人给打幡。
“他那没事儿，没卖之前还让他看着，就是告诉他不再进油了，敢说别的我踹他。怎么写啊，大哥，我这没文化。”毕成一点不担心侄儿捣乱，拍着胸脯保证。“你找个律师，让律师给写一个，张总那里会给一个公司的制式合同文本，你也让律师给审一下。一定别往外说这个事儿啊！”老易把能想到的，又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感觉没什么纰漏，就让毕成先回去了，毕成邀请晚上喝点庆祝一下，老易说还没到庆祝的时候，钱到账再庆祝！
张加帅早晨接着区总一起来到单位，就接到了老易的电话，一是问什么时候组织价格谈判，二是希望能给一个合同文本。电话里说得公事公办的语气，让张加帅心里也是暗爽，老易不错，有素质。有些人就是不会注意这些细节，在电话里胡说八道张嘴就来，你知道接电话的人身边有没有别人？你知道接电话的人会不会给你录音？所以张加帅从来不跟人在电话里讨论规则以外的事情，领导们也都是这个习惯，除非是特别紧急的情况。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我们用三年的时间学会了说话，却将用三十年的时间学着闭嘴。
“价格谈判由我主持，财务总监段总和开发部经理王明参加，谈判过程全程视频记录，再由公司法务填写谈判记录表，参加人员签字确认之后留存。合同文本也会在谈判达成之后提供给你，并由法务人员解释付款方式和违约责任。易局长，您看没问题吧？”张加帅明确答复道。
放下电话，先与段总约定时间，段总明天去上级公司开会，本周只有今天下午可以参加，不然就要推迟到下周，王明和法务岗都是下属，直接通知就可以。议定之后，张加帅来到区总办公室汇报：“领导，下午拟定与南丰区加油站业主进行价格谈判，段总监参加，开始启动这个收购项目，可以吗？”
区总想了想，说道：“没问题，速战速决，同时注意把握付款节奏，马上就到年底了，一定注意财务结算的时间节点，不要影响公司利润的计提。但是争取在春节前完成改造，投入运营！”区总的关注点在于年终的财务报表，多出两千万的开支，多少会对公司整体盈余情况有一定影响。
张加帅回答道：“我对前三季度财报始终保持着关注，不论是盈余总量还是同比增长率，都实现了较大幅度的提升，而公司四项费用开支的下降率更为明显，按照这个态势，今年四季度的经营和支付的压力都很小，这个项目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领导说得很对，我们从开始接手到投入运营的时间往往超过六个月，确实存在效率不高的情况，此次这个项目的现状还算不错，基本不涉及土建施工，如果抓紧形象包装的进度，很有可能在赶上春节的销售旺季。”
区总点点头，张加帅告退。曾经看过案例，房地产公司碧桂园要求从拿地盖楼到开始预售，整个流程不得超过九个月，这就是民企的效率。但对于央企而言，提质增效只是表面文章，层层审批，层层超时，造成很大的资源浪费，但是没有办法，程序合规是第一要务，必须按部就班。
张加帅给老易打电话，要求他和毕成下午两点到公司进行价格谈判，然后跟段总约定，又通知王明，让法务岗准备谈判记录表和合同文本，调试会议室录音录像设备。坐回办公桌，在oA内网系统上编写了组织价格谈判的邮件，发送给段总和王明，抄送区总、两位副总和上级公司计划投资部。这些都是规定动作，虽然私底下的事情都已经沟通好，但明面上的程序需要做的更加严谨。
张加帅给王明布置工作时，王明稍微有些不自然，显然还沉浸在昨天跟付贵的状况里摸不到头脑。王明一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前后一复盘，心里懊悔不已，就昨天的表现，真想抽自己个大嘴巴，怎么能在突发情况下没有立场呢？没有立场却恰恰证明了立场啊！这不露馅儿吗？祈祷付贵总能跟区总握手言和，祈祷付贵总能把区总公关下来，祈祷张加帅并没发现我的表现异常！王明把满天神佛求了个遍，心里又悔又恨，悔得是自己临场表现差强人意，恨得是张加帅信口雌黄、横生枝节！可惜，他全都想歪了，他应该后悔不应该胳膊肘往外拐，吃里扒外，恨自己痴心妄想，卖主求荣！但是人往往把过错算在别人的头上，从不苛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