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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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突如其来的热汤烫得谢意婉惨叫出声，她踩了尾巴的野猫似的迅速后退，左脚绊右脚，身子一歪，跌倒在地。
闷闷重物落地声中夹杂着一声脆响。
半截碎玉滚到林栀予脚边，那碍眼的镯子碎了。
而谢意婉本人惨叫连连，眼里进了茶睁不开，四脚朝天，像只脱了壳、在地上扑腾挣扎却怎么也爬不起来的瘦王八！
林栀予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裴仕之听见熟悉的惨叫，一脚踹开门，进来便看到这一幕。
半个时辰前，与他亲密相拥的少女，此刻狼狈躺在地上，白玉无瑕的面颊一片烫红，鬓发滴着水，绿油油的茶叶黏在鬓角，滑稽又可怜。
她旁边站着手足无措的林栀予，呆呆的像个木头人。
裴仕之怒火蹭的燃起，“林栀予你做什么！”
一向以温润着称的男人周身气息阴沉可怖。
“世子殿下！我！”
林栀予脸色发白，急忙想解释，又觉得不是时候，手忙脚乱去搀扶歪在地上的谢意婉。
却被狠狠挥开。
林栀予手臂被打的发麻，红通通吓人的巴掌足以见得裴仕之用了多大劲。
“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意婉被裴仕之半搂半抱虚虚抚着，仿佛看到了救星，“殿下……”
把戏不在于是否别出心裁，有用便行，而有用无用的关键，在于做出选择那人的心偏向哪一方。
林栀予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幕，心底有戏谑，也有嘲弄，面上一派焦急。
这还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见裴仕之。
裴仕之的样貌在京城中也算是能排上号的，白衣翩跹，仪容秀丽，曾有人用‘和风朔雪，姿容款款’来形容他。
论及才华，裴仕之也是有那么几分真本事的，并非世家贵族里无用的草包。
也正因如此，裴仕之在京城贵女中颇受欢迎，曾有人狂奔十里，只为窥他风姿一眼。
若没有萧玹，婚事照旧，前世的她必定会喜欢他。
只可惜……
此刻，裴仕之眼里只盛得下谢意婉，将建宁王妃的嘱咐告诫忘了个干净。
林栀予其实能理解，这二人到底才刚做了夫妻，若真不管不顾，那才叫人失望。
毕竟只有真正在意了，毁了之后才更叫人心痛。
谢意婉在裴仕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脸颊痛、手腕痛、后臀也痛，可这些都比不上胯骨处的剧痛。
刚才跌倒时，胯骨处像是被硬物狠硌了一下，谢意婉含泪垂眸，瞧见挂在腰间的荷包，脸色霎时又白了几分。
荷包里藏着裴仕之赠她的凤簪！
金子偏软，这一撞必是已经……谢意婉不敢往下想，心痛间，余光又瞥见那摔碎的镯子，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这一幕可是把裴仕之心疼坏了，冷着脸冲着林栀予怒吼，“你方才做了什么！”
“我没有，我没做什么，二姐姐想尝尝侍候小厮送来的茶，我便给她倒了一杯，我没干什么！”
林栀予无措解释着，话音未落，也不理裴仕之说什么，跑去谢意婉身边。
“二姐姐你怎么样？你莫哭，你哪疼告诉妹妹，妹妹带你去瞧大夫！”
裴仕之将谢意婉护在身后，“用不着你！韩青！去请李太医！”
“不用——”
谢意婉正得意于裴仕之的庇护偏宠，冷不丁听到‘太医’二字，陡然惊醒。
若请了大夫，势必会被提及她那敏症，她脖子上的痕迹骗得过林栀予，可骗不过大夫太医！
裴仕之却不放心，谢意婉急了，“殿下真不用，臣女没事，只是不小心被茶水燎了点边，无甚大碍，稍作擦拭便好。”
谢意婉哀求着。
裴仕之定定望进她的眼睛，“韩青！去端盆凉水过来！”
“是！”
韩青离去后，林栀予挪着步子关切上前，“二姐姐你真没事吗？好端端的你怎么摔了，是被杯子烫着了吗？方才妹妹已经提醒过姐姐，茶很烫，姐姐怎么还……”
有些话，林栀予点到即止。
谢意婉没有反驳，她不确定林栀予是不是故意的，若说不是故意的，怎么这么巧热茶泼到了她脸上。
可若说是故意的，自伤陷害只是她临时起意，林栀予这蠢货怎会知道？
谢意婉无暇多想，浑身疼得直想抽气，却怕引来大夫，只得生忍着。
林栀予还在道歉，“都怪我，这点小事也做不好，我该将茶杯放到你桌上的，怎能让你拿手去接？”
“行了！莫要解释了！絮絮叨叨吵得本世子心烦！”
听了这么半天，裴仕之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事约莫是场意外。
林栀予是蠢笨歹毒不错，可她没理由当着他的面欺辱谢意婉，一来她不知他与谢意婉的关系，没必要针对，二来，若此事搞砸，坏的是她林栀予的名声，得不偿失。
而谢意婉也不是那生事的人，如今咬牙隐忍便是为了息事宁人，怕他责怪林栀予。
但林栀予有句话说的很对，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一旁，林栀予被训斥得红了眼眶，低下头不再说话。
再抬头，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欲落不落，一双眸子如同浸在朝露里的琉璃，委屈、恐惧、懊恼……
这一幕，叫裴仕之愣了神。
明净无暇的少女小巧的鼻头泌出了细汗，她站得远远的，用一种渴望靠近却又矜持害怕的目光望着他。
她喜欢他。
若说今日是林栀予重生以来第一次见裴仕之，那么对于裴仕之而言，今日便是这两辈子他头一遭与林栀予这么近距离相处。
早些时候，他忿忿于二人的婚约，但凡听到哪处有林栀予，立刻改道，避之不及，不肯多看一眼，仿佛多留神，便坐实了某些事。
外界皆传言林栀予生得出色，样貌在京中独一份，裴仕之不以为然，认为不过是贪图美色之徒的吹捧，可眼下，裴仕之却有种此言非虚的荒谬之感。
少女无辜的神情叫人不忍苛责。
这一凝神，裴仕之也总算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处境，远离谢意婉，来到林栀予面前。
“莫哭了，本世子并非有意苛责于你，只因你二人乃是堂堂平西侯府的小姐，出门在外，如此闹作一团成何体统？”
油然而生的懊悔让裴仕之放轻了调子，只是这懊悔并非是因着林栀予受了委屈，而是担心林栀予看出他与谢意婉的亲密，回府状告，坏了大事。
裴仕之在心里划过杀意，若她瞧出了什么，便莫怪他心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