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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新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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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山前半生,哪怕被项名折磨得不成人样也有一个牵挂支撑他活下去。

十几年前的何母,还能唱歌听曲,是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妙女子,她拥有爱她的丈夫,在都城城郊有一个温馨的小家,唯一的遗憾就是无法做一个母亲。后来南朝以北的地方起了战乱,公浔军正与西原开战,无力支援,朝廷向民间征兵。她的丈夫,胸怀壮志,随着临时组建的军队前往靖城,却死在了那里。

她收到丈夫战死的消息时,正值朱夏,她没了依靠,幸好有亲戚的帮助。在亲戚的院中,她遇到一个和亡夫很像的小乞丐。夜晚他躲在草垛里睡觉,白天出来抢食物,经常被周围的人打。或许是饿急了,那天他挥舞着木棍冲进院子里,手伸向了桌上的馒头,可男主人因为天气热没去地里,看见这小疯子就搬起板凳砸他。

他被打的哇哇大叫,年轻的何母不忍心再看下去,从旁制止,男主人这才罢休,那是第一次有人给小疯子求情。

他被打的一身伤,又躲进草垛里,天快亮时,他藏身的地方被扒开,不是那些会打他的村民,是那个为他求情的妇女。她手里拿着热乎乎的包子,另一只手把他从草垛里拉了出来,也把他从那暗无天日的世界拉了出来。

何母把那个小孩带回了丈夫留下的家里,给他取名何山,教他说话做人,教他保护自己。何山长大成人,期盼着每一天的新生活,后来,只因他进城卖野兔的时候救下一个姑娘,他和他的娘,从此陷入了地狱。

看到闯入静园的两个人时,何山以为又可以和娘过上以前的生活了,可何母却说她走不动了。她推了何山一把,让他走完剩下的路。

何山哭的像个孩子,比何母死的那晚委屈多了。闻堰没哄过男人,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你,你别哭了……”

丰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哭!快哭!哭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闻堰意识到自己不让别人哭的举动是错误的,闭上嘴。等何山将心底的委屈连同眼泪一起哭出来后,他擦去眼泪,认真的看着闻堰。

‘我要上战场,拿功勋,我会做到最好给娘看。’

闻堰心下一松,看到窗边趴着的一排脑袋,凶巴巴的说道,“看屁!出去给我跑十圈!”

小蒋和一众跑来偷看的士兵一溜烟的跑了,何山休息了一天就回去跟着训练,他说不了话,但他的战友们全都在关心他,包容他,他不再是一无所有的乞丐。

……

傅如晦望着手里的情报,好看的眉微微皱起,似是感到苦恼,“你觉得,这地方还有拿回来的必要吗?”

“回陛下,属下认为,这儿的情况十分复杂,想收回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另一方面,也没人有能力且愿意接下这任务。”季言诏站在他后面,平静的分析着利弊。

“是吗?可朕没说过会在意他们是否愿意。”

季言诏垂下脸,“陛下说的是。”

傅如晦起身直视着他,脖间细微的抓痕暧昧又刺眼,季言诏立马移开目光。

“你觉得谁去最合适呢?”

“陛下想让谁去都可以。”

傅如晦呵呵的笑了两声,“你与小傅泠也相处了这么久,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季言诏脑中闪过许多画面,使得情绪多了一丝起伏,“三公主能不能将那里清理干净属下也不知,但至少不会死。”

“朕可不想让她死。”傅如晦轻哼一声,“既然要让她去那里,应该给她一个封号吧?朕实在想不出什么能配得上她的。”

他自说自话的出了书房,转而进了寝殿。季言诏看向院子里的广玉兰,心中如海浪翻涌。

夏季进入尾声,士兵的训练也加了强度。傅泠站在一片树荫下,看着跑过去的队伍。

闻堰从远处走来,手里抓着把瓜子,边走边喊,“后面那俩跑快点啊,偷懒呢?”

那两人被点到名,立马加快了速度。闻堰靠着树蹲下,仰头说道,“今天怎么是你来训练啊?苏宇人呢?”

“他被萧叔喊走了,我帮他盯一天。”

说谁谁到,傅泠的话音才落,苏宇几个大步就跑进校场,脸色凝重。闻堰噌的站起身,“怎么了?”

他喘了口气,“都城来了道圣旨,老将军让你们快去大堂。”

三人二话不说就往校场外走,小蒋边跑边回头看他们匆忙的背影,挨近了何山小声问道,“何山,你说是不是又有任务了?”

何山摇摇头,看小蒋分心落后了,一把拉着他追上去。

傅泠到大堂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在那里站着等她了。传旨的公公是个新面孔,他见到傅泠就迎上去,满脸欣喜,“三公主,您可算来了!”

“少说废话。”傅泠面无表情的将他推开,小公公尴尬的咳一声,清清嗓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以北靖城,流离多年,朕一心收复,经朝中议事,册封吾女傅泠为鹤菟,带兵四百,立即出发。”

公仪权越往后听,身子越发冰凉,靖城收复谈何容易,不光要对抗盘踞在那的外族和临近的北夜,还要帮百姓重建家园,四百人哪里会够?

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将士此刻都静默无声,小公公被这低气压吓得不敢出声道喜。良久,傅泠才起身,向他伸出手。

明黄的圣旨放进她手心,更像一座山压在公仪权心上。小公公勉强挤出一丝笑,“三公主,不,该称呼您为鹤菟将军了,皇上还给您带了口信。”

顶着一群人的冷眼,他开口道,“皇上说,希望您能平安归来,以及想问问您,对贵妃娘娘的赐封可喜欢?”

傅泠牵起个极其虚伪的笑容,手上却已经暴起青筋,将圣旨都捏的变形,“回去记得传达,说我很喜欢,有机会一定当面跟父———皇表示感谢。”

小公公见没事了,逃也似的出了大堂。公仪权没说话,望着傅泠的眼里写满了不舍。

闻堰一把抢过圣旨打开看,啪的一声摔在地上,“艹!”苏宇看着传旨的人没了踪影,还是跑去把大门关上,这场面千万不能让人看见。

饶是萧勇都看得出来这圣旨的意思,想跟闻堰一起摔圣旨的心到达顶峰,又不愿再捡起来再摔一遍。

“这不就是把小崽子往火坑里推吗?!四百人?娘的四百个人守个屁的城,当屁的将军!”

不止如此,傅泠是浔城老一辈都看好的后代,将来是要继承他们衣钵统领公浔军的人,被指派去落败的靖城,相当于浔城被扣掉了一块重要支点的骨头。

傅泠已经接下了圣旨,他们再怎么气愤也没用。公仪权缓缓走到椅子旁坐下,傅泠就跟着他一步的距离。

爷孙两谁也没先开口,傅泠知道他的不舍和担忧,他也知道傅泠的无奈和顾虑。

公仪权,“四百个人,就带你自己手下的支队伍吧,再加几个三道杠的凑凑。”

傅泠点头应下,他又说,“带两个叔伯一起去,他们经验比你多,能在旁边提点你。”

“阿泠,叔跟你去,我打过莽人……”

“我也去!我老家在十里地,我熟……”

他们看着傅泠长大,哪怕她如今已经成长到年轻人中的佼佼者,他们也下意识的想护着她。

傅泠心里平静了不少,故作轻松的笑了下,“不,这次我自己去。”

公仪权抬头望她,疑惑又心疼,“为什么?连阿堰青棠也不去吗?”

这下连厉青棠都急眼了,三人异口同声的叫道,“不行!”

傅泠压下手势,让他们稍安勿躁,“皇上在分解公浔军的势力,阿公你们都看得出来。浔城没了我不要紧,只要叔伯们都还守在浔城,公浔军就有对抗的能力。”

“或许各位叔伯不曾将这些话说出口,今日我便大逆不道,公浔军已然成为众矢之地,有朝一日必会沦为南朝口中的叛贼,若叔伯们都被我带走,谁来守浔城?谁为城中数万将士指明方向?

阿公,阿娘说的让我们守好浔城,你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不只是防着西原,最该防的,是我那冠冕堂皇,心口不一的父皇!”

这番话让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征战沙场的老将谁都心知肚明,可他们还有一丝丝期盼,期盼傅如晦能幡然醒悟,可这么多年过去,年少时保家卫国的衷心再也骗不过自己。

傅泠决定自己去靖城,将这些话都说开了,但其他人怎么也不放心,围着她好说歹说,闻堰几人轮流守在她门口,厉青棠不像他们话多,就跟着她屁股后面表决心。

傅泠无法,经过一天两晚的糖衣炮弹,答应带上闻堰三个人。后来伙房大师傅效仿三人的行为,并点名自己只是跟去做饭的意图,额外获得一个名额。再后来傅泠死活不愿意再加其他人了,他们努力无果就作罢了。

原本傅泠手底下就有将近三百来人,她把那支队伍全叫到校场,严声告诉他们不愿意跟随自己前往靖城的人可以留下,没一个人站出来。叶红争取到跟着去的机会,小蒋和何山也有这个想法,可他们资历太浅。

“小将军,就让我们去吧。”

两个人跟在傅泠身后,小蒋嘴巴不停地说着。傅泠的队伍马上就要出发,眼见随行的士兵都开始收拾行囊了,他俩还没拿到资格,急的跟在傅泠屁股后面转。

浔城到靖城,几乎是横跨了半个南朝的距离,傅泠这几天忙着准备出发的物资,忙的不可开交。

她脚下生风,头也不回的说道,“这一趟凶险,你们作战经验少,跟着去只会白送了性命,好生待在浔城,多磨砺几年,跟着老将领们能学到的一样不少。”

他们加快了步子,跟上傅泠,“我们严格听从指挥,不给队伍添麻烦!小将军请带上我们吧……”

闻堰抱着一堆伤药迎面走来,丰德追在他后面,“哎!哎!这个也拿上!那边冷,你们感了风寒就吃这个!”

然而闻堰已经拿不下了,丰德见着傅泠,一股脑把闻堰拿不下的塞她手里,“治什么症状的我都有写在上面,你们自己看可别乱吃!”

闻堰偏过头看见她身后的两个尾巴,只觉得这一幕相当熟悉,“你俩干嘛?”

两人立正道,“我们想加入靖城的队伍!”

闻堰看了眼一脸坚定的何山,转向傅泠,“人满了?”

“差不多。”

“你们先回去,我们商量商量。”闻堰拱着傅泠走了,给他俩留下句话。

后来不知道闻堰怎么把傅泠说通了,愿意带上他们。出发前一天,傅泠给他们放了半天时间,离家近的就回去跟亲人吃顿饭,远的就写封信送回去。

至少要让亲人知道他们身在何处,不至于茫然的等待着。那只老鹰在院中停了好几日,难得空闲,她终于写下回信寄出。

杏姨端了碗桃羹进来,不同以往的脾气,她今日柔声细语的嘱咐着傅泠照顾自己,“你们去到那边就冬天了,我给你收了几件厚衣裳,去到那边别动不动就打街上的流氓,我听说那边不太平……”

傅泠看着比平时大上一圈的碗,无奈道,“阿公让我吃了很多菜,你又做这么多桃羹,我哪吃得完啊?”

“少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吃到。”说着说着杏姨就哭了,她不舍得傅泠去遥远的靖城,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早就视如己出,第一次踏上没有归期的路途,她都想跟着一起去,可傅泠放不下公仪权,让她帮着照顾。

傅泠淡淡的笑着,“杏姨,我还没跟你说过谢谢呢。陪我阿娘长大进宫,又带着我回浔城,现在还要拜托你照顾阿公了,我放心不下他。”

杏姨擦擦眼泪,几十年都过去了,公仪家把她当做家人,她自然不会狼心狗肺,“你就安心去吧,当了鹤菟将军,可要争口气回来。”

“好。”

出发的那天,浔城百姓自发送行,他们站在路两边,看一个个少儿郎走出浔城的怀抱,奔向未知危险的远方。

傅泠看见许多熟悉的面孔,卖平安符的老板,裁缝铺的夫妇,醉人间的美人……成兰一路跟着他们哭的梨花带雨,明明她昨天已经抱着闻堰哭了很久,今日还是想哭,闻大郎扶着她,冲马背上的闻堰挥手,第一次显露出对儿子的担忧。

队伍走过街道,百姓们高喊一路平安。临到醉人间时,傅泠抬头看向那扇窗户,七水躬身一别,目送他们出了城门。

公仪权带着老将们站在城楼上,看那支只有四百人的队伍在秋风四起的季节离去。傅泠昨夜守着公仪权入睡,她像儿时趴在床头承诺自己要保护浔城一样,向他承诺未来。

她说,她要在靖城做起一支军队,来日公浔军陷入险地,便能多一份力量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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