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不相信神的神职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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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位于教堂地底的地下室。
时不时会有一阵唰唰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有人在翻动书页。
火把朦胧的微光照亮了石头制成的墙壁和地板。没有窗户的墙壁上挂着一些被擦的锃亮的仪式用具。
在屋内正中央的彩色玻璃花窗的下方，一个男人正在翻看着手中的书籍。男人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一瓶起开的红酒与一个相框。
远处传来喀拉喀拉的铠甲相互碰撞的声音，很快地下室门外出现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
「好久不见了，德米洛斯审问官」
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看着像是队长的人独自走进了屋内后便将门给关上了。
德米洛斯将书本合上抬起头来，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要起身的样子。
「真是久违的重逢呢。雷斯君」
「您应该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的吧？」
「看来我申请离职的请求被驳回了呢」
「居然说离职......」
德米洛斯以一种悠然自得的口气如此说道。身着铠甲被唤作雷斯的男人傻眼地抱起双臂。
「您的请求并没有被驳回...只是高层想要得知“为什么”」
「“为什么”嘛...理由的有的。但如果告知那些高层的话，恐怕下次我们再会就是在大圣堂的审判仪式了」
德米洛斯这样说着，叹了一口气，呼出的烦闷之气飘浮在空中。雷斯沉默了片刻后开口说道。
「高层并没有准备拒绝您的请求，他们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身为大圣堂英雄的您会选择离开而已」
「英雄啊……」
德米洛斯呵呵地笑了。不过不是因为愉悦，而是一种很复杂的笑容。
「其实，这种装模作样的生活我早已经过够了，只是现在决定结束这种生活而已……」
雷斯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德米洛斯说着，将胳膊放到膝盖上，随后将下巴架到胳膊上。
他呆呆地看向天花板。火把投射出的影子在天花板上摇晃。
「雷斯君...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虽然并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
「乐意至极，如果您想说的话」
「我从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当老教皇发现我的时候，我正躺在公园的长椅上发抖...
不过在那个贫苦年代的村庄，健康的婴儿被遗弃也算不上是什么稀奇事。
之后我就自然的被教会福利院所收养，并在其中度过了一段波澜不惊的童年生活...
接受教会的教育，一板一眼的长大...直到玛丽安娜的出现」
「玛丽安娜...？」
德米洛斯的眼神逐渐从雷斯身上移开，他的眼球上逐渐浮现出他鲜为人知的过往。
在教会福利院长大的德米洛斯性格沉默内向，即使受了其他孩子的欺负往往也都是漠然处之。
虽然捡到他的老教皇时常会来看他，但身为教皇的他并没有多少个人时间。说是时常可实际上也是几个月才能来一两次，并且每次到来也待不了多久就要离去。
他对今后的生活也缺少憧憬和期待。虽然生活在“主神的花园”中，但仿佛他就是那朵永远无法被阳光照到的花。
不过这一切，都在玛丽安娜出现的那天，改变了...
玛丽安娜是新调任到德米洛斯所在福利院的教师。她温柔且美丽，虽然并不比少年时的德米洛斯年长多少，但却由内而外散发出母性的关怀。
她的存在如同一股甘泉，滋养了福利院孩子们干枯的心灵，当然也包括德米洛斯在内。笑容逐渐能在德米洛斯阴郁的脸上被看见，只要想到玛丽安娜，他的心跳就会加速起来。
那是一种复杂的情感，德米洛斯既把她当做从未拥有过的母亲，也当做情窦初开时幻想中的恋人模版。
他第一次对未来拥有憧憬与期待，他希望玛丽安娜能够陪伴他成长，他期待自己未来努力工作后回报玛丽安娜的恩情，他渴望自己未来能够和一位如同玛丽安娜一般的女性结为伴侣。
但就如所有的故事一样，愉快的生活并不能永远持续。就像世上有着万物复苏的春天，也有万物沉寂的冬天。
几年之后，玛丽安娜被查出了无法治愈的疾病，虽然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依然用温柔的笑容“治愈”着孩子们，但此时已经没人能够去治愈她了...
「我就是从那时开始质疑“主神”的，如果“主神”真的存在，又怎会忍心让玛丽安娜那样善良又虔诚的信徒遭遇这些苦难呢？我实在想不明白」
寒冬的雪花渐随时间融化，几年之后，即将成年的德米洛斯申请加入大圣堂，成为了一名见习神职人员。
其实他并不想成为神职人员，但所在的生活环境导致他只有这条路可选，否则就得离开福利院独自外出谋生。
在福利院度过了十几年，这里早已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并且只要留在这里，就仿佛还能嗅到春天的花粉中玛丽安娜残留下的气味。
就这样，一位从心底无法相信“主神”的神职人员，在这个职位上麻木的度过了数年，无趣和自厌早已成为了德米洛斯生活的主旋律，并且这首单调的歌曲仿佛将永远都没有休止符。
「那只是一次普通的教会宣讲，是台上的尼奥老教皇先认出的我。自从我成年之后，我们就几乎没有见过面了」
德米洛斯口中的尼奥老教皇就是当年捡到他的人。
在将德米洛斯安置到福利院之后，有空时就会去看看他在福利院生活的怎么样。尼奥老教皇对福利院的孩子们就够关爱有加了，而对由他捡到的德米洛斯那份关爱更是翻了个倍。
如果说玛丽安娜是德米洛斯心中的慈母，那么尼奥老教皇就是他心中的慈父。
在玛丽安娜逝去之后，尼奥老教皇不仅亲自前来悼念了她，还逐个安慰福利院里的孩子们。并且在那之后时常来倾听孩子们的心声。
不过当时对“主神”产生质疑的德米洛斯开始逃避与尼奥老教皇相见。他知道这是不对的，这一切都与尼奥老教皇无关，自己也不应该对关爱自己的尼奥老教皇发脾气。
可因玛丽安娜离世而对“主神”产生的怒火，不由得烧向了身为教皇的尼奥。
尼奥老教皇那双清澈、慈祥的眼睛令德米洛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想像以往一般向他倾诉，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种种情绪的交杂冲突之下，德米洛斯最终选择了逃避。
而在那一次宣讲的再次相见，尼奥老教皇不由分说地将德米洛斯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在他的谆谆教诲之下，德米洛斯不知该去向何处的心灵再次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避风港。
「我当时就在想...那一定是“主神”对我的弥补，让我有生之年能够再次体会到亲情」
在那之后，德米洛斯就把尼奥老教皇当成了心中真正可以寄托信念的“主神”。
他虽然依旧不相信大圣堂所谓的“主神”，但为了让尼奥老教皇不再为他而操心、为了不会再看到那双因为担心自己而总想着是否能为自己多做些什么的眼睛。
德米洛斯努力的融入了大圣堂之中，很快便逐渐成为了一名出色的神职人员。从而跟随在尼奥老教皇的身旁。
他曾幻想过当新教皇上位之后，自己便退出大圣堂。靠着攒下的钱和尼奥老教皇一起自在的生活在一起，不再被残酷的现实所分开。
但幻想毕竟就像是膨胀的泡沫，当你想要靠近并触摸它的时候，它就会破碎的无影无踪。
「之后的故事你也都知道了。伴随着“那件事”的发生...尼奥老教皇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那之后德米洛斯心中只剩下无尽的空虚，自己的现实之中没有玛丽安娜，现实之中也没有尼奥老教皇，现实之中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信仰迫使人臣服的方式...它会先夺去你的一切，然后给你一丝希望，等你伸手去抓的时候，便再次夺走。
最终你将会相信，一切都只是命运的安排。作为一片落叶，你只能随风飘摇。
这些就是我的故事了，抱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呵~这么多年来都是别人向我做忏悔，吐露心事。
嗯~向别人倾诉的感觉还真是不坏呢」
德米洛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手指将眼角浮出的泪珠擦掉，随后有些寂寞地叹了一口气。
雷斯嘴唇紧闭，他很想说些安慰的话语，但又觉得没有经历过那些的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只会显得不轻不重。
「离开大圣堂之后...你准备去做些什么？」
雷斯询问的话语以离开大圣堂作为前提，这无疑表明了他的态度。
「之后或许会离开这里吧...等我离开后，应该会有别人来接替我的位置，希望他会是个真正的信徒吧」
雷斯闻言默默点了下头，向德米洛斯行了大圣堂内的礼节。随后转身离开，门外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远处。
「现在...就一个人待着静一静吧」
德米洛斯轻声的言语在空无一人的地下室内响起，随后他将桌上的相框揽入怀中闭上了眼。
火把的光亮照射在相框中的三人合照之上。
合照中一位神职人员打扮的慈祥中年男人正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而他的目光则是看向身旁如同春天的美丽花朵一般的神职女性和因被她搂住肩膀而面露羞涩的白发少年。